人要是進了錦衣衛,東廠,西廠的大牢裡基本上是九死一生,不死也得扒層皮,尤其是進了西廣,能活着出來就很慶幸。
金伯跟大同李記雜貨鋪的人很熟悉,常有業務上的來往,私下也跟他們的東家有些交情,尤其剛剛被帶走的那個田掌櫃,更是熟悉,常年一起走西口去互市販賣。
田掌櫃的家就在大同,家裡有自己的老伴和一個閨女。人很精明,頭腦靈活,心地也很純樸善良。平時爲人處世很和藹,人緣非常好。作爲雜貨鋪的外事掌櫃,常見跑外,很是辛苦,東家給的工錢不算多,小日子過得還算可以,
這次人被西廣抓走了,估計這個小家庭就算敗了.估計連那李記雜貨鋪也快開到頭了,出了這種事情對於普通百姓就是個晴天霹靂。
衆人在廳房裡唉聲嘆氣,整個屋子裡的氣氛也顯得很沉悶。尤其楊海林更是窩火,本來抓住奸細是件大好事,可人卻服毒自盡死翹翹,還連累了其他人。最讓他憋氣的是整個事情都是他一手經辦的,自己初來乍到就捅出這樣的婁子,別人會怎麼想?
其實這些夥計掌櫃們對楊海林並沒有什麼怨言,對這件事的看法卻是很明理。如果在自家的鋪子裡出現奸細,那自己和東家肯定會受牽連,這是明擺着的事情,怨只能怨東家和掌櫃用人不當,自己認倒黴吧!
整整一天,大夥的心情都很不好,很少有人露出笑臉,不過該幹嘛幹嘛,明天就要啓程接着趕路回大同,大夥收拾着東西,整個大車店還算繁忙。這一白天在忙忙活活中總算過去了。
到了傍晚,秀兒給楊海林送來晚飯,楊海林也沒什麼胃口,胡亂吃幾口。秀兒看在眼裡,知道他是爲今天的事情自責,於是就勸解道:“五哥,我看這事你做得沒錯,抓韃子奸細本是保家衛國的大好事,下面的夥計掌櫃還有咱們的人都在誇獎你,說你有勇有謀,是個英雄智者,至於那幾個被抓之人,也是他們命該如此,你也不必往心裡去,再說這事也不是你能做得了主的。”
楊海林心裡很矛盾,本來想好好表現一把,結果卻連累別人。聽着秀兒的勸解,看着她那溫柔體貼善解人意的樣子,心情多少好點。一邊吃着飯,一邊跟秀兒聊天說話,如果沒有煩心事,那真是一種快樂的享受。
楊海林用袖口擦擦嘴角,剛放下碗筷,就見金財慌忙地跑進來,對楊海林和秀兒說道:“五哥,西廠來人了,是一個小太監,說是要請你過去一趟,還特意說是汪公公有請。”
秀兒聽完,有些擔心,忙放下碗筷,緊張地問道:“他們人在哪?帶官兵了嗎?來了多少人?”
金財喘着粗氣回答道:“沒有帶官兵,就一頂轎子和一個小太監,人就在正房,瓢把子和我爹也在,讓五哥趕緊過去。”
楊海林心裡泛起了嘀咕,這麼晚汪公公找我幹嘛?我又不認識他,難道是爲了今天這事?信是我交的,奸細是我抓到,總不至於讓我也去享受跟那四位一樣的待遇吧?還是看我表現令他滿意,要獎賞我,那也用不着把我叫過去,直接派人給我個千八百兩黃金不就完事了嗎?用不着這麼麻煩……
楊海林估摸着自己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再者說,西廣要請的人哪有躲避得了的,不拿夾板把你押去就不錯了,何況人家還用轎子來接,這分明是高看一眼。
想到這,楊海林就對正在着急的秀兒安慰道:“秀兒,沒事的,我過去瞧瞧,你就不要過去了,不方便。”
他拍了拍秀兒的雙肩,輕聲安慰幾句,在金財的幫忙下,下炕穿鞋,拄着柺杖出去會會那位小太監。
到了正房,來接楊海林的小太監倒是沒有劉公公那副派頭,面帶笑容,說話語氣很是隨和,說明了來意後,別的一問三不知,什麼都不說,一看就知道這個小太監常年在宮裡伺候主子養成嘴嚴的好習慣。
楊海林無奈之下,也只好聽天由命,跟着小太監出了客棧,上了轎子去見汪公公。
金財站在院子門口望着遠去的那頂轎子,擔憂地問道:“瓢把子,你說五哥他會不會有事?”
譚老爺子捻了捻鬍鬚,點頭回答:“看這架勢應該不至於有事,廠衛之人還真少有這麼客氣地把人帶走。”金財聽完,那顆懸着的心纔算落下,緊忙回去告送一聲正在屋內等待消息的秀兒。
看着金財消失的背影,金伯嘆口氣,上前問道:“老爺?會不會是?”
還沒等他說完,譚老爺子馬上擡起手打斷他的話,沉穩地回過身來,低聲道:“不是衝着咱們來的,走,回去再說。”二人進院回到房內。
楊海林坐轎子,還真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回。這頂轎子是四人擡的官轎,內部還很寬敞,兩人坐在裡面也不顯得擁擠。轎子一上一下地閃動,很有節奏,要不是心裡裝着事情,估計這會兒楊海林早就睡着了。
小太監一路之上,閉目養神,一句話都沒說,楊海林也知道從他口裡探不出什麼口風。如果這小太監什麼話都跟他講,心直口快,口無遮攔,估計早在進宮當太監的時候就被人滅口了,索性他也閉着眼睛養神。
兩柱香的時間,轎子停了下來,轎簾一挑,楊海林就被人從轎子裡請了下來。楊海林拄着柺杖,眯着眼睛觀察周圍的情況,發現自己身處一個大宅子內,院落很大,四周都是房屋,燈火通明。
楊海林大量片刻,就被兩個老太監架起來,跟着那個小太監來到正房門口前,小太監先讓他在這兒侯着,自己先行進去了。
不大一會兒,小太監就從裡面出來,輕聲道:“公公有請。”說完,就命兩老太監扶着楊海林進屋。
屋裡點着很多蠟燭,亮如白晝,四周的擺設也跟電影裡看到古代大戶人家一樣,兩側都是四方椅子,看不出是什麼木質,但是做工很精細。
正中央有兩把太師椅,其中的一把上坐着一位老者,花白頭髮打着挽節,臉上的贅肉非常細嫩,白白胖胖小老頭,面容看上去挺溫和,身上穿着大紅色的蟒袍。
那老者微閉雙眼,正在品着香茶,在他旁邊還有一個人,正是之前的劉公公,側身站在老者身旁哈腰伺候着,同時他也擡起頭,笑呵呵地看着楊海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