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無憂打死都沒想到,這一句話換來的最終結果是:穆百里輕車簡行,把東廠的大部隊留在了後頭,身邊只帶着陸國安和幾名親隨。
不但如此,在他壓着她的那一瞬,她身上的小棍子已經落在了穆百里的手裡。
這麼一來,所有的主動權,還是在穆百里手中。
趙無憂,很被動。
素兮等人還不知道他們已經離開,趙無憂若不是爲了那串佛珠,必不會如此忍耐。要達成所願,必須有所犧牲,她忍了。
越往北走環境越差,到處是風沙與戈壁。一眼望去,只有矮腳鬆和灌木林。趙無憂沒想到的是。金陵沒有想象中的山好水好,反而是一片荒蕪。所以說,耳聽爲虛眼見爲實。
他們沒有住客棧,而是尋了一戶農家閒置的小院住下,就在金陵城外待着。
趙無憂冷得發抖。她本來身體就不好,如今只敢圍着火爐,死活也不肯出去。
更讓她沒想到的是,白日裡還算有點陽光,到了夜裡這金陵附近居然下雪了。這都春末了。還來一場倒春寒的大雪紛飛。
趙無憂覺得自己當初一定是腦子進水,纔會想到要來金陵城查找佛珠的下落。
穆百里站在門口,陸國安快速解下他的斗篷,退在門外。
關上房門,溫暖的屋子裡又只剩下他們二人。
趙無憂打個噴嚏。“穆百里,我快凍死了,給我買的東西呢?”
“趙大人,你這副身子骨,是什麼做的?”穆百里斜睨她一眼。
“沒看出來嗎?是金子和銀子做的。督主不會那麼小氣吧!”趙無憂縮了縮身子,整個人裹着厚厚的被褥。這會她也裝不成優雅,都快要凍死了,誰還談什麼儒雅氣質。
命都快活不成了,那些就暫且放一放吧!
穆百里把手伸進她的被褥裡,快速尋着她的柔荑。這雙冰冰涼涼的手,此刻算是冰冷刺骨了。她在顫抖,冷得整個人發顫,一張臉白得嚇人。
“我都快凍死了,別再佔我便宜,我沒心情跟你鬧。”她覺得這金陵的天氣真是太過詭異,比京城還要冷。她的身體似乎壓根無法適應金陵的天氣,但是——趙無憂心裡也有過疑問。
按理說就是一場大雪,京城年年都大雪紛飛,也沒見她凍成這樣。
難道是金陵的雪更冷,更殘酷?
趙無憂心裡有些莫名的慌張,越靠近金陵,越覺得好像會發生什麼事。那種不安與惶恐,也不知源於何處。她自問鎮定,還從沒有這般緊張過。
便是面對殺人如麻的穆百里。亦能做到從容鎮定,爲何現在……
她說不上來。
屋內升起好幾個火爐,開着少許窗戶,趙無憂抱着湯婆子纔算睡着。夢裡,蝴蝶紛飛,就好像是春日裡的百花爭豔。
豔絕的女子,在百花叢中翩翩起舞,與那紛飛的蝴蝶一塊,宛若天人,宛若仙境。
那一切。美得不像話。趙無憂渾渾噩噩的睡着,身上漸暖。
殊不知是穆百里悄悄輸了內勁進她身體,護住了她心脈。他也不明白,爲何她會冷成這樣。這裡的溫度雖然低,但也不至於如此這般。
難道是受了那個東西的影響?
火光裡的趙無憂,躺在牀上一動不動,穆百里轉身離開。
“督主!”陸國安在外頭行禮,“已經讓人進城打探,估計很快就會有消息。”
“暫時不必驚動劉弘毅,本座自己先找找。”穆百里眯起危險的眸子。
陸國安一愣,“督主是懷疑劉城主和扎木託有所關聯,刻意隱瞞了消息?”
倒也的確有可能,畢竟上一次沈言來過一趟金陵,卻沒有半點消息帶回。要麼扎木託真的不在金陵,要麼就是有人在包庇隱藏。
這金陵城內,最大的自然是城主劉弘毅。
除了他,還能是誰,有這麼大的膽子敢藏着東廠要抓的人。
是故,也難怪穆百里起疑!
聽得外頭的腳步聲,趙無憂微微破開一條眼縫,醒轉過來。身上已經沒那麼冷了,似乎舒坦了一些。趙無憂坐起身來,伸手去摸大椎穴處的印記。可惜屋子裡沒有銅鏡,不然她還真得好好看一看,這詭異的小東西如今是什麼模樣。
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清楚。
趙無憂每次身上有所變化,都是因爲這個印記。如今這般畏寒怕冷,估計也跟着東西有着密不可分的關係。她痛恨這樣的東西,但凡不能自我操控的,她都極力排斥。
外頭還在下雪,窗外有個聲音。
“公子!”是素兮。
“我沒事。”趙無憂深吸一口氣,“去金陵城,我很快會與你匯合。”
“雲箏還在路上。”素兮道。
“我知道了。”趙無憂合上眼眸,“有鏡子嗎?”
素兮一愣,“沒有。”
“給我找兩個鏡子。”趙無憂冷了眉目。
“是!”素兮走了。不多時又快速轉回。
趙無憂開了窗,拿到兩個鏡子,“你下去吧!”
素兮領命,急速離開。
她跟趙無憂之間有着外人無法言說的?契,那日營帳駐留地沒有留下任何痕跡。素兮便知道趙無憂不在大部隊之內。是故按照趙無憂早前的習慣,素兮領着少部分人直撲金陵城,而剩下的這些則繼續跟着東廠的人。甚至於她還讓人易容成自己,藉以迷惑敵人。
趙無憂,是故意不留痕跡的。所謂的那小竹棍不過是個身外物。真正的信號,還是在趙無憂自己身上。
小鏡子,一前一後的照着,趙無憂眯起危險的眸子。
這印記怎麼會變成這樣?
快速收了鏡子,趙無憂重重合上眼眸,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撫着脖子上的玉佩,趙無憂始終想不通,這東西到底要怎樣才能取出身體。上一次無極宮的人提過,說是要借穆百里的手,可穆百里看上去並不想把東西從她身體裡取出來。
穆百里明知其事。而不做其事,這其中又是什麼緣故?
“我一定會弄清楚。”趙無憂冷了眉。
第二天一早,雪停了。
穆百里格外仔細的爲趙無憂繫上披肩,“怕冷就多穿點。”
趙無憂裡頭一件素色的出毛的繡墨竹紋長袍,外頭披着厚實溫暖的?色羽緞狐裘披肩。而穆百里亦是一身繡祥雲錦繡暗紋白袍,外頭也是玄色鑲邊翻毛披肩。
二人往雪地裡一站,趙無憂便凝起了眉眼。
看看自己,而後看看穆百里,這廝是不是跟自己賭氣呢?
穿成這樣,是敲鑼打鼓告訴人家,他們是龍陽之癖嗎?穿兩身專屬於這個年代的情侶裝,招搖過市?他這擺明了是在刁難她。
“趙大人在看什麼?”穆百里笑問。
趙無憂乾笑兩聲,“沒什麼,只覺得督主這一身,比我穿着好看多了。”
“承讓!”穆百里擡步往前走。
外頭已經備好了馬車。趙無憂?不作聲的跟着上去。
跟穆百里撞衫的感覺,委實不好受,可聰慧如趙無憂,又豈會不知穆百里的心思。這是要讓她插翅難飛啊!兩個人撞衫的人走在街上,難免會惹人注意,到時候她想撤,只怕也不容易。
然則趙無憂是誰,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
進了金陵城,可就由不得他穆百里。
馬車徐徐朝着金陵城而去,進城的時候,趙無憂挑了車簾,凝眸望着城門上的匾額。
這便是——金陵!
深吸一口氣,趙無憂放下車簾,安安分分的回到車內,“督主打算從何處開始查起?”
“趙大人以爲呢?”穆百里反問,含笑望着她時,眸中微光閃爍。
“趙某愚昧,一時半會還想不出來。”趙無憂試探,“不知督主有什麼好建議?”
穆百里深吸一口氣。“既然是長生不老藥,總歸有個出處。天賜之物,大抵不易得,應該是在金陵城內某個不爲人知的角落。”
趙無憂笑了笑,心中腹誹:死太監,你裝!繼續裝!
面上,趙無憂開始籌謀劃策,“督主可知這世上最易得消息之地,是什麼地方?”
穆百里淺笑,“洗耳恭聽。”
“酒色財氣。最易教人迷失。這風月場上的姑娘們,其實最是知道消息所在。”趙無憂笑道,“只要知道金陵城內最大的青樓妓館在哪,咱們就能順藤摸瓜。”
“順藤摸瓜?”穆百里別有深意的望着她,“趙大人不會是想起家中的小美人了吧?”
“督主若是不想。如何在我身上尋找慰藉?”趙無憂反脣相譏,“督主愛信不信。”
“好!本座暫且信你一回。”穆百里揉着眉心,吩咐外頭的陸國安,“這金陵城內,最大的青樓妓館何在?”
陸國安一愣,他是個太監,你若是問酒樓茶館倒也罷了,問青樓……
想了想,陸國安壓低聲音行禮,“卑職馬上去查。”
穆百里回眸看了趙無憂一眼,若有所思。他在想,趙無憂到底打的什麼主意,帶着他一介宦官去青樓打聽消息。難不成是這青樓裡頭有什麼埋伏?按理說早前已經斬斷了趙無憂的所有退路,不可能出現紕漏。那麼這趙無憂爲何慫恿他去青樓一趟?
趙無憂笑了,領着太監逛青樓雖然不雅,但趙無憂卻很清楚,男人對於酒色財氣的無師自通。可是對於太監而言,進青樓就是往傷口上撒鹽,提醒他們不能人道的殘忍事實!
人在憤怒和厭惡的情況下,清晰的思維判斷力就會減弱。
所以嘛……
明日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