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得意樓,沐瑤主僕二人回到了青樓,從青樓的正門光明正大的離開。剛出去便看見了守在正門外的胡青,胡青一臉狐疑的打量着沐瑤主僕二人。
良久,胡青才畢恭畢敬的行了禮,恭恭敬敬的道了一句,“卑職參見郡主。”
沐瑤冷笑兩聲,“你敢跟蹤我們?”俄而上下仔細的打量了胡青一眼,“看你穿得人模人樣的,沒想到真喜歡穿着人皮當狗。”
胡青也不惱,俯身道,“郡主言重了。”
“不是言重了,而是看在小叔的面上,不跟狗奴才計較。”沐瑤大搖大擺的上了等在外頭的齊攸王府馬車,眸色無溫。
直到馬車離開,素兮才微微打開雅閣的窗戶,眉目微沉的往底下瞧了一眼。探子還在鬼鬼祟祟的,估摸着也不太相信沐瑤主僕來這兒是尋歡作樂的,是故也在等着母后的始作俑者。
可素兮是這麼容易上當的人嗎?公子早就吩咐過,人走三批,纔算徹底的迷惑敵人。有人會從大門和後門離開,但素兮只能爬牆了!好在這尚書府的爬牆技術已經練得跟東廠某人一樣,爐火純青到了極致。
聽風樓裡,趙無憂坐在書房裡,燭光搖曳,面色微白。
她默不作聲的坐在燭光裡,好像是在想些什麼,許是又覺得頭疼,指尖在眉心輕輕的揉捏着。溫故就在一旁坐着,趙無憂沒有吭聲,他自然也不敢說話。
書房內的氣氛變得很詭異,隱約透着一絲瘮人的寒氣。
最後還是溫故自己耐不住了,“真的不是我殺的,我沒必要殺死姚遲,如果是我殺了他,豈非坐實了我的叛徒之名?你信我一回。”
“我有懷疑你嗎?”趙無憂瞥了他一眼,然後長長吐出一口氣,“我只是在想,蕭容殺沐國公的理由。姚遲在此之前可有說過什麼?哪怕一點也好!”
溫故開始回憶今天夜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還沒到巷子口,還沒找到姚遲住的那間屋子,就已經聽到了打鬥聲。然後溫故直接飛身而去,一腳踹開了房門,對方正準備對姚遲補刀,所幸被溫故一腳踹飛了短刃。
身爲大夫,他第一眼就知道,姚遲怕是熬不過去了。傷口劃開很大,割喉當時若不是姚遲自己掙扎了一下,也許當場就死了。
溫故快速撕碎了衣角,死死摁住了姚遲噴涌而出的鮮血。等着底下的人趕到,他才動手診治。先止血,只有止住了鮮血才能留下一口氣,纔能有轉圜的餘地。
只不過,即便溫故盡了力,姚遲還是沒能開口說出真相。
“我救他的時候,他只說了一句郡爺。”溫故猶豫了一下,“也許是軍爺?當時他已經說不出話來,只能聽得是這兩個音,具體是哪兩個字,我也沒沒猜透。”
“軍爺?郡爺?”趙無憂琢磨着,“這是什麼意思?”
溫故搖頭,“是不是姚遲想讓郡馬爺,也就是公子你幫他報仇?”
趙無憂凝眸,“我也不知道。”
“失血過多,有時候人會產生幻覺,也許在那一刻姚遲想到了什麼人吧!”溫故深吸一口氣,面色晦暗的垂下眸去。
良久沒有聽到趙無憂的迴應,溫故笑得何其艱澀,“姚遲死了,是不是意味着,我這輩子都洗不清這叛徒之名了?”
“有什麼要緊的嗎?”趙無憂反問。
溫故一愣,“若我是叛徒,那麼我將會失去此生最重要的東西。”
“你已經沒有慕容了,還怕失去嗎?”趙無憂別有所思的盯着他。
溫故苦笑,“現在沒有,不代表以後也不會有。也許突然間,就有了吧!”
“你這話說得可真奇怪。”趙無憂眸色微沉,“什麼有沒有的,自己心裡還不清楚嗎?溫故,我不管你瞞着我什麼,我只能再次強調,我最恨背叛。”
溫故點點頭,“在這世上,我即便壞事做盡,也不敢拿你怎樣?”
她冷笑,想起了身上的蝴蝶蠱,“沒想到你們巫族對於蝴蝶蠱,還真是保存了極高的恭敬度。”
溫故不否認,也沒有承認。在蝴蝶蠱的事情上,他其實一直保持了中立的態度。擡頭溫和的望着燭光裡的女子,蒼白的臉上沒有半點血色,歷經十多年的折磨,讓她整個人都呈現出病弱的消瘦。
眼睛裡好像有什麼東西微微升起,氤氳了視線,再也看不清楚燭光裡的趙無憂。
深吸一口氣,溫故快別開了視線,深深吸了一口氣,“如果你沒什麼事,我就先出去了。”
趙無憂輕咳兩聲,“當初你北疆,見過蕭容嗎?”
溫故一愣,“齊攸王?”他想了想,“見倒是見過一眼,不過當時蕭容去北疆好像並不似沐光耀他們這般明目張膽。蕭容一直深居簡出,我還是在去敵營探消息的時候,才見過這麼一眼,整個戰場上是看不到蕭容此人的。”
“而且當時我並不知道他就是齊攸王,只聽說大鄴的營帳內有一位尊貴的客人,至於是誰當時也沒能得知,還是到了後來沐光耀死了,我才知道的。”
趙無憂蹙眉,“沐光耀死後,齊攸王纔出來?”
“沒錯。”溫故努力的回憶。
時隔多年,也許在時間順序上有些凌亂,但是對於發生的事情,他還是記得清楚的,“我記得荒瀾大軍抵達風沙口之後,齊攸王才正式走出營帳,此前一直神神秘秘的。”
“奉命北征,何必躲躲藏藏呢?”趙無憂不解,“何況他們本意就是要滅了提蘭,只要大軍壓陣,你們提蘭國無一生還,這一段歷史就會被風沙掩藏,到時候誰會記得他們幹過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溫故搖頭,“我也不知道,反正後來很亂,提蘭國已經潰不成軍,我只顧着帶慕容離開大漠,經過金陵城進入大鄴境內。後來我們走散了,再後來我便再也沒有提蘭國消息,只聽到大鄴的軍隊班師回朝的歡悅。他們屠殺了我們的百姓,回到自己的國家大肆慶祝。”
“這跟吃人肉,喝人血,有什麼區別?”
對於這點,趙無憂倒是不認同,“戰爭所帶來的就是死亡和殺戮,這點我並不苟同你的觀點。你是北疆人,所以你覺得我大鄴殺了你們的族人就是罪大惡極。可你們提蘭也殺了不少我們大鄴的軍士,這筆賬又怎麼算?”
“古往今來,勝者爲王敗者寇,這點是毋庸置疑的。溫故,我並不否認大鄴與荒瀾對你們提蘭的滅國政策是極爲殘忍的,但如果拋卻蝴蝶蠱的因素,而只是國與國之間的擴張領土,你還會覺得這場戰爭是吃肉喝血嗎?”
“捍衛領土和擴張邊疆,一直以來就是軍人的天職,若你提蘭強大到一如大鄴或者荒瀾、大祁這般境地,你還會覺得欺負弱小是一種卑劣嗎?國與國之間的戰爭沒有卑劣,只有更卑劣,以及最終的勝負。”
一番話,說得溫故啞口無言。
“朝代更替本來就是一種趨勢,即便今日的大鄴,也可能早就來日的其他王朝。當初大殷何其繁盛,可是後來還不是被大祁所取代嗎?”趙無憂輕嘆一聲,“冥冥之中,都自有定數。”
溫故點點頭,“你是對的。”
趙無憂緩步走到溫故跟前,負手而立,含笑望着他,“你也不必沮喪,雖然目前沒辦法洗清你的叛徒之名,可好歹也證明這件事跟蕭容有關。蕭容身爲齊攸王,參與了當年的風沙口一戰,還導致沐國公的慘死,如今又殺了姚遲,說明這裡頭的問題比你的更嚴重。”
“蕭容?”溫故細細的琢磨,“他跟沐光耀是表兄弟,按理說不該痛下殺手纔對。親表兄弟之間,有什麼矛盾是不能談的,非得你死我活?”
“難道是蕭容跟荒瀾勾結?”趙無憂想來想去,似乎也就這一點還算說得過去。
可即便勾結那又怎樣?如果蕭容得勢,哪怕是奪了皇位,他們沐家還是皇親國戚,左不過是換個人當皇帝罷了,有什麼不好?
沐光耀難道忠心耿耿到這種地步?寧願死,也不願跟蕭容同流合污?
或者,還有
其他更重要的原因。
那姚遲臨死前,又想表示什麼呢?
素兮叩門而入,“公子!”
“兇手抓到了?”趙無憂問。
素兮頷首,“抓是抓到了,不過當場自盡,沒攔住。只不過公子可以猜一猜,兇手是誰的人?”
“看你這副樣子,我便知道必定跟齊攸王府沒什麼直接關係。呵,該不會是無極宮的人吧?那陰魂不散的,幾乎被朝廷清剿殆盡,只剩下殘兵剩勇,還敢出來丟人現眼?”趙無憂眸色微沉。
嘴上雖然這麼說,心裡卻隱約有些寒意。
“公子果然是女中諸葛,一猜就中。”素兮深吸一口氣,“我跟無極宮交手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所以他們的武功路數,我基本上是清楚的。那些殘兵剩勇,還真是不怕死得很呢!”
音落瞬間,趙無憂突然拂袖將案上的杯盞悉數撣落在地。
頃刻間,滿屋子都是瓷器碎落的聲音。
雲箏疾步從外頭進來,乍見此情此景便蹲身去撿,卻被趙無憂一聲怒斥,“滾出去!”
所有人都愣在那裡,雲箏斂眸退了下去,沒有吭聲也沒敢擡頭。只是在走出去之後,纔回頭定定的望着被重新合上的房門。她就站在那裡,神色黯淡,眸中霧氣氤氳。
奚墨輕嘆一聲接過她手中的瓷片,“你別想太多,公子心情不好,跟你沒什麼關係。”驀地,他瞧着素兮的指尖溢着血,當即一愣,“你出血了?趕緊去包紮一下。”
雲箏抿脣,依舊盯着那緊閉的房門。良久她才徐徐轉身離開,指尖的疼痛早已忘卻。
目送雲箏離去的背影,奚墨長長吐出一口氣,略顯無奈。
“公子?”素兮斂眸,“雲箏她——”
“我過分了點。”趙無憂只覺得一口氣憋在胸腔裡,十分不好過,“我知道她會很難受,但——罷了,不說她,都各自幹活去吧!我得好好想一想,接下來的路該怎麼走。”
攤上齊攸王府這麼大的事兒,還真得好好的想一想,如果被蕭容知道自己插手當年的提蘭一事,是要闖大禍的。
保不齊,連爹都得對付自己。
輕咳兩聲,趙無憂面色泛白,疲乏的坐了下來,有些腦仁疼。
“你別想太多,你的身子不能太累。”溫故忙道。
趙無憂沒有擡頭,自然也不會看見溫故臉上那焦灼的神色,只是淡淡然的點了點頭。
素兮朝着溫故遞了一個眼神,若要公子好好休息,就趕緊走。
見狀,溫故只得隨着素兮離開房間,臨走前還是有些不放心的瞧着屋裡頭,“不如你去歇着吧,我來守着她,萬一要是下半夜身子不舒服,我還能趕個及時。”
“你就這麼擔心公子?”素兮饒有興致的打量着眼前的溫故,“老毛病又犯了?”
溫故一怔,轉身離開。
的確,有些時候關心則亂,想太多反而縛手縛腳。
素兮懷中抱劍,若有所思的望着溫故離去的背影,眸色微沉。這似乎並不是什麼好事,若是教相府那頭知道,估計是要惹出亂子的。
公子身邊有這樣的能人,而且還超出尋常的關心公子,勢必會惹來相爺懷疑。可是素兮暫時也沒法子,畢竟很多東西若是發自內心,你便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也不會有所更改。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儘可能的避免不必要的事情發生。
這一夜穆百里沒有過來,想着約莫她這裡會很忙,也不好時時都過來,到時候反倒讓她分了心。畢竟一個是東廠一個是尚書府,都不是閒得蛋疼的人。
躺在牀榻上,趙無憂睜着眼睛去想,這齊攸王的事情怎麼突然落在了無極宮的頭上呢?這無極宮的人,爲何要幫着齊攸王?難不成投靠了齊攸王?
這麼一想,趙無憂嗖的一聲坐起身來,驚出一身冷汗。
若是趙無極投靠了齊攸王,那麼——她覺得有一雙無形的手,正死死的扼着自己的脖頸,讓人喘不上起來。趙無極這人陰狠毒辣,齊攸王連自己的表兄弟都殺,這二人若是聯起手來,後果將不堪設想。
頭好疼,這事她沒有直接證據,如果重提當年的風沙口一戰,她爹趙嵩勢必會起疑心,然後調轉槍頭處理她這個“逆子”。
思及此處,趙無憂更是輾轉難眠。
真的是太棘手,斬不斷理還亂。可偏偏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你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在家族與權勢面前,愛情變得很艱難。可不管有艱難,沒有努力嘗試,趙無憂不想輕易認輸。
更不想認輸的還有一個人,那便是被胡青帶到正廳的沐瑤。
正廳內燭火明亮,蕭容端坐在堂,慢條斯理的喝着茶,等着沐瑤歸來。霍霍被留在外頭,沐瑤獨自一人進了大廳。
“瑤兒給小叔請安。”沐瑤抿脣,如同犯了錯的孩子,低頭攥着自己的衣角,一臉的做賊心虛。
“去哪兒了?”蕭容明知故問。
沐瑤擠出笑臉,“小叔,沒去哪兒,就是隨處走走罷了!”
“隨處走走都能走到青樓妓館去,瑤兒,你太放肆了!”蕭容放下手中的杯盞,眸光瑟瑟的盯着眼前的沐瑤,“本王三番四次的與你提及,這是京城不是蜀城,你卻一而再再而三的觸犯。”
“今兒夜裡,還敢悄悄去青樓裡,若是傳出去,你這鳳陽郡主的名節還要不要?看看你穿成什麼樣子?如此還有鳳陽郡主的儀容嗎?簡直是胡鬧至極!”
聽得這話,沐瑤翻個白眼,“好了小叔,隨便訓訓也就罷了,非得那麼較真作甚呢?誰三更半夜的不睡覺,光盯着我這個鳳陽郡主作甚?我又不是什麼香餑餑,讓他們那麼費心幹什麼?小叔放心就是,我出去的時候很小心,不會被人瞧見的。”
蕭容冷厲,“你胡言亂語什麼?”
沐瑤乾脆坐了下來,一臉的無賴相,“瑤兒句句屬實,何來的胡言亂語。反正我是有娘生沒娘養的,就跟天生地養的沒什麼區別,來人若是有人詬病我,說我的名節問題,那隻能讓他們去我娘墳前說個痛快。反正——責任不在我!”
“你!”蕭容拂袖便將杯盞擲在地上,“混賬,你說的什麼話?”
“小叔沒聽明白嗎?說的是大實話,誰都不敢說的大實話。”沐瑤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樣子,“我沐瑤雖然身在沐國公府,可沒人教過我禮儀詩書,也沒人在乎過我,反正我就是這樣,想到什麼就做什麼,小叔若實在看不慣,大可把我送回蜀城。”
“你以爲本王不敢嗎?”蕭容眸色狠戾,一身殺氣,“即便聖旨賜婚又如何,明兒本王就能推了皇上,讓你滾回蜀城去。”
“滾就滾!”沐瑤撇撇嘴起身,“反正這京城也沒什麼可玩的,還得處處被小叔的人盯着,就像個犯人一樣,沒有一點自由。”
語罷,她行了禮,“沐瑤逍遙自在慣了,受不了約束,讓小叔失望了。”
目送沐瑤大搖大擺的離開,蕭容怒氣正盛,一掌便拍碎了桌案。砰然之聲,沐瑤隔着大老遠還能聽見。可她也只是頓了頓腳步,然後若無其事的照樣回房去。
霍霍面色微白,“郡主,你跟王爺——吵架了?你這樣就不怕惹怒了王爺?萬一王爺起了疑心,一巴掌下來,把咱們的腦袋瓜子劈成兩半,可就成水瓢了?”
“你懂什麼?我今晚是故意的。”沐瑤冷了臉,“我若是一味的順從纔會惹他懷疑,畢竟我這蜀城小地方出來的,偶爾得耍點性子纔對得起我這刁蠻郡主的名頭。何況我若是不發脾氣,怎麼能堵住他的嘴?他要是繼續問下去,我還一時間沒辦法回答他。容我一夜時光,好好想一想。”
霍霍眨着眼睛,“那郡主明兒要去賠禮道歉嗎?”
“你什麼時候見我膝蓋軟過?”沐瑤嗤鼻,“這一次我就跟他槓上了。”
霍霍撇撇嘴,不敢多言,疾步跟在沐瑤身後,屁顛顛的回房去。
蕭容着實被氣得不輕,這會臉色鐵青,身上殺氣
滕然。便是胡青瞧着,也是心下一驚,自知王爺這是動了大氣,只得畢恭畢敬的行禮,低低的說了一句,“王爺,郡主回房去了。”
“簡直無法無天!”蕭容切齒,“混賬!”
胡青低低的勸慰,“王爺,郡主放任慣了,是故沒有約束,這也怪不的郡主。此次賜婚乃是皇上下旨,雖說若是王爺推諉倒也無妨,可是皇上好面子,難免有些難堪。”
蕭容又豈會不知其中緣故,只不過——有些東西,如今想想也的確是自己意氣用事了,沒有思慮妥當。算起來也是自作自受,所以此刻後悔似乎也有些晚了。
扶額揉着眉心,蕭容輕嘆一聲,“盯着她,下次沒有本王的命令,不許她踏出房門半步。”
“若是郡主抵抗呢?”胡青問。
這的確是個問題,沐瑤是鳳陽郡主,又會點功夫,而且性子又很衝動。這般爭強好勝的女子,做起事來不管不顧的,若是有人敢攔着她,她必定是要動手的。
這麼一想,蕭容更覺得頭疼。這丫頭還真是惹禍的祖宗,重不得輕不得,得想個像樣的法子好好的治一治。該拿她怎麼辦纔好?
若這丫頭是個內斂沉穩的,也許他還得多存一份心思,可現在擺明了這丫頭是個直腸子,所以只要控制就不成問題。
頭疼,實在是頭疼。
“郡主敢頂撞王爺,說明在郡主的心裡,當王爺是一家人,方纔聽郡主那口氣,只是任性罷了!”胡青只能撿好聽的說,有些事兒得王爺冷靜下來才能做出選擇,否則你添油加醋的,到時候出了事還得怪在你的頭上。
蕭容輕嘆一聲,起身的時候眸色微沉。他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站在院子裡很久,身子微微僵直,擡頭望着漆黑的夜空,良久沒有回過神來。
這一夜過得很漫長,每個人的心裡都裝着事兒。
有人提心吊膽,有人歇斯底里。
漆黑的角落裡,傳來女子低冷的吼聲,“你說過不會殺人的,可你又騙我!”
有男兒的聲音,低沉而暗啞,“我不想騙你,人真的不是我們殺的,如今我們只想自保,只想好好的活下去。我答應過你的事情一定會做到,我保證——我對天發誓,只要拿到解藥我就會走。到時候我帶你一起走,我們找個沒人的地方,相伴一生。”
“你還在騙我?”她帶着抽泣。
最後變成了嗚咽,一種讓人聞之心酸的哭泣。
僻靜的假山後頭,雲箏被他抱在懷裡,她埋首哭泣着。雙手死死抓着他的衣襟,雙肩止不住顫抖。她哭得很傷心,是真的傷了心。
男子只有個背影,熟悉的背影。
“別哭,看着你哭,我的心好疼。”他低低的勸慰,指尖鉗起她的下顎,微光裡俯首含着她的薄脣。輾轉迂迴,將她所有的哭泣都堵在了口中。
這微涼的山洞裡,暈開糜-糜的氣息,夾雜着紊亂的呼吸,有些迫不及待,有些低低的抽泣。分不清是你情我願,還是別有隱情,總歸是一場苟合罷了!
誰都不必帶着真心,原本都沒有心。各取所需,要愛要情,還是要權要利,都是人性的使然。雲箏最後走出來的時候,又恢復了最初的衣冠整潔,理了理微微凌亂的發,這才大步流星的離開。
不多時,男子走出假山,然後輕輕摁住自己的左眼,消失在花園一角。
晨曦微光之時,小桑榆興沖沖的跑來找趙無憂,可在外頭敲了門,裡頭卻沒有一點動靜。
此刻,雲箏與奚墨正端着早膳過來,見着小桑榆一臉不解的站在門外,心下隱約有些不安。雲箏快速將托盤塞給奚墨,疾步走到小桑榆跟前,“怎麼回事?”
小桑榆搖頭,“不知道,我敲了很久,可是大哥哥一直不開門。雲箏姐姐,大哥哥是不是還在睡覺啊?可平時這個時候,她不是已經起來了嗎?”
天日漸暖,入了夏的日子更舒坦一些。
雲箏與奚墨對視一眼,奚墨猶豫,“按理說這個時辰,公子都該起來了,除非是他在裡頭,否則——”
“你們在幹什麼?”素兮走上前,“都圍在門口嘀咕什麼呢?”
“大哥哥不知道怎麼了,裡頭沒有動靜。”小桑榆急了,“素兮姐姐,大哥哥不會出事吧?”
一聽這話,素兮面色一緊,公子這幾日在戒藥,所以什麼情況都會發生。思及此處,素兮伸手推開衆人,當即叩門,“公子?公子你醒了沒有?公子?”
裡頭還是沒有動靜,下一刻,素兮擡腿就是一腳,直接將房門踹開。剎那間,所有人都涌入了房間。
房間裡,一年死寂。
趙無憂穿着單薄的中衣,暈死在地上,嘴角有殘存的血跡。桌案上的杯盞裡,滿是嫣紅,可見是——素兮瞪大眸子,“馬上去找溫故!”
雲箏還愣在那裡,面色青白,最後還是素兮快速將趙無憂抱起,對着發愣的雲箏一聲吼,“去找溫故,還愣着幹什麼?”
聞言,雲箏撒腿就跑。
倒是把小桑榆給嚇壞了,哆哆嗦嗦的站在牀邊,看着素兮快速去生火盆,想將這屋子弄得暖和一些。年幼的孩子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這會子整個人都是懵的。
她不敢置信的盯着牀榻上趙無憂,想起了那時候在平臨城之際,大哥哥是怎樣的力挽狂瀾,將這一場人爲的瘟疫徹底平息下去。她對趙無憂幾乎到了崇拜的地步,所以看到趙無憂此刻躺在牀榻上,幾乎只剩下一口氣,小桑榆的心裡是接受不了的。
“大哥哥,你是怎麼了?”小桑榆哽咽着,“你是不是哪兒不舒服啊?大哥哥,你醒醒,我是妞兒。大哥哥說過要照顧妞兒一輩子,大哥哥不能說話不算數。大哥哥……”
孩子不明所以,低低的抽泣着,生怕她崇拜的大哥哥會醒不過來。
溫故進門的時候,險些被門檻絆倒,好在快速站住,這才面色緊了緊的瞧着牀榻。見素兮此刻正在給趙無憂渡內勁,心知大事不好。
等到了牀前,瞧一眼昏死過去,渾身冰涼的趙無憂,溫故的臉色比誰的都難看。他幾乎是推開了小桑榆,也顧不得孩子會不會摔倒,只想着趕緊取出金針替趙無憂續命。
體內的寒冰與烏香重新開始糾纏,此刻又緊緊的聯合在一起,與趙無憂體內的蝴蝶蠱開戰。冷熱交替,寒毒難拔,讓趙無憂陷入了深度昏迷。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半夜裡實在頭疼得厲害,就想着起身去喝水,這才喝了一口水便覺得這水裡有股鹹腥味。喉間滾動,當即吐了一口血在杯盞裡,還來不及呼喊便已經暈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金針刺入身體,不知疼痛。
素兮的內力灌入趙無憂的體內,也如同泥牛入海,沒有半點用處。實在沒了法子,素兮銀牙一咬,“我去找千歲爺。”
溫故並不攔阻,卻見奚墨跌跌撞撞的進門,一臉的驚慌失措,“糟了,相爺來了!”
這話一出,無疑比趙無憂暈厥更令人膽戰心驚。
“趙嵩!”溫故咬牙切齒,“他還敢來!若不是他,公子能躺在這裡昏迷不醒嗎?這老匹夫,我非宰了他不可,大不了拼了我這條命!”
素兮一把拽住溫故,“你瘋了!這個時候還嫌事情不夠大嗎?溫故,你長本事了,敢去殺了丞相?你就不怕公子醒來,先宰了你嗎?”
“如果讓他知道公子在戒藥,他會放過公子嗎?”溫故厲喝。
“那也得忍着!”素兮有些慌亂,腦子有些亂,這個時候該想個什麼法子纔好,才能制住趙嵩過來呢?如果趙嵩知道公子在戒藥,一定會……素兮不敢想下去。
這可如何是好,如果公子醒着,倒也能有個主意,可現在——現在怎辦?
小桑榆算是聽明白了,大哥哥原來是在戒藥,而這些藥很可能是出自大哥哥的父親,即丞相大人之手。方纔被溫故一推,她也算清醒了不少,如今她正擡步往外走,“溫伯伯照顧大哥哥,我去見丞相大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