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盒少了表面黑漆的遮掩,盒身所雕刻的紋路現在更是清晰可見,側壁以及器身頂部的八如意雲首紋紋路婉轉,粗細宛轉,繁而不亂,足見雕刻師傅精湛細膩的雕工。
何林看着手裡已經恢復了七七八八原貌的漆器,雖然臉上笑容越發的濃郁,目光卻逐漸寒冷!
“呵呵,周大少,我這擦幾下雖不能把破木頭擦成寶貝。”何林眼睛微眯,擡頭看向周明樊說道:“但是我倒是可以擦出寶貝原本的模樣來!”
說完,他就把手裡通體黑紅色的‘香盒’往所面前一送,朗聲道:“各位看好了,我說裡的這盒子不是別物,正是明代剔犀如意雲紋漆盒!”
此話一出,在場所有人又是交頭接耳起來。
“嘶——,那是剔犀漆盒?”
“看不清楚啊,這光線不夠,看着黑紅黑紅的倒像那麼回事兒。”
“3000塊淘到一個明代的剔犀漆盒?開什麼玩笑!”
在場的基本都是混跡古玩圈的人,自然知道剔犀漆器是何等珍貴的寶貝,但由於光線不佳,衆人一時間也是難以判定真僞。
要是假的還好,如果真要是真品,那花3000塊就淘到這麼一個寶貝,那還不是撿了個天大的漏?
賣胭脂盒的那老頭此刻看見何林手裡那‘香盒’後,面上不由得一怔,心頭嘀咕一聲:“娘勒,不會真這麼邪門兒吧?”
“哈哈哈……剔犀漆器?”
這個時候周明樊捂着肚子大笑幾聲,望着何林說道:“姓何的,你輸不起就直說!現在拿點菜油擦掉了破胭脂盒表面黑漆就給老子這是剔犀漆器?你他孃的唬誰呢!”
“呵呵,姓何的,不是我說你,這次打賭你輸給周大少這一對兒精品點翠鳳凰紋頭花也不丟人!”
金元坤這時皮笑肉不笑的應和道:“畢竟這可是在這次大鬼市上頭一件兒上百萬的宮裡物件兒,這願賭就要服輸,你自己回去把你那哥窯瓷碗準備好 ,明個我就替周大少去你店裡取!”
“呵呵,願賭服輸?”
何林先是呵呵一笑,隨即笑容一收,眼中光芒如火焰般跳動:“你金元坤還不配!”
說完,他闊步走到場邊取過一個路人手裡的電筒,將漆盒放到手電筒的強光地下一照:“睜大你的狗眼給我看清楚了,給我好好瞧瞧這是什麼!”
在手電筒這般近距離的照射下,漆器盒身的全部細節瞬間展現在了衆人的眼前。
巴掌大小的漆盒上面,絲毫沒有被強行蹭掉外漆的劃痕,反倒整體顯得光滑通透。
漆盒頂端和側壁的黑色雲紋當中隱約夾帶着一絲絲鮮豔的紅色,那紅色鮮豔得就好像血液乾涸以後的印記一般,顯得妖豔而神秘!
“在場各位好歹也都是混古玩圈的,對於剔犀也應該不會太陌生吧?”
何林環視四周,冷冷說道:“剔犀工藝起源於南宋時期,在明朝時期剔犀工藝達到頂峰!”
“在明朝衆多剔犀漆器當中,據文獻記載又以明朝內官監出品的皇室特供漆器最爲精緻。可以看出明朝皇室日常所用的器具除了金銀之物以外,剩下的就是以剔犀漆器爲主!”
“不用我說,各位也應該知道剔犀漆器在明朝皇室中是佔有絕對重要的地位的!”
看見衆人臉上的不可置信和震驚之色,何林嘴角浮起一絲冷笑接着說道:“剔犀漆器一般主要存在兩種形式:一,脫胎;二,木胎。”
“脫胎是主要以泥土爲胎胚,再經過填灰、上漆、打磨和陰乾處理等幾十道工序後製成半成品,最後再加工配上彩漆和各種裝飾。而成的漆器。”
“當然,我手裡的這隻剔犀漆盒是屬於後者,以紋理細密且不易變形的優質木材作爲胎胚的木胎漆器。”
“這種木胎漆器一般上面是以黑紅兩色漆料爲主,每一件剔犀漆器都要反覆上漆數十乃至上百遍,這種工藝繁瑣而耗時長久。但正是因爲如此,剔犀漆器才能久經歲月的洗禮且不腐不壞不蛀!”
“只要稍微懂點行的人都知道,漆器保養一般不能用水擦洗,所以我剛纔才用食用油來清洗這隻漆器的表面污垢!”
何林眼睛一眯,冷冷的看了金元坤和周明樊一眼繼續說道:“如果我沒猜錯,這隻漆器的原主人正是因爲怕外人發現這隻漆器,所以才又在漆器表層上塗了一層黑漆以作掩飾,而食用油具有溶油性,不僅能去除漆器污漬也能洗去後塗上的黑漆。”
“這麼簡單的古玩掩飾手法,我想在場各位差不多都清楚吧?”
何林從小幫他爸處理店裡物件兒,這些基礎理論知識早就記得滾瓜爛熟。
逛鬼市的人雖然基本都是混古玩圈的,但是其中也不乏半路出家或是隻懂皮毛的人存在。
此刻聽了何林這一番侃侃而談的解釋後,不少人也是瞬間恍然大悟,眼中不由得露出讚歎傾佩之色!
何林嘴角一咧,淡淡說道:“當然,可能有的人還是不很清楚,每一件剔犀漆器工藝要求每一遍刷漆都要厚度均勻平順才行,而且每上一層漆都要花至少一天的時間去晾乾,經過無數遍上漆完成以後,再讓雕刻師傅加工雕紋,所以說,一件成品的漆器耗時至少也要將近小半年!”
說着,他將手裡的那隻剔犀漆器一舉起:“而我手上這一個剔犀漆盒,不管從漆盒色澤還是包漿程度來看,前前後後漆層就至少刷了500遍上下不止,相對於一般漆器耗時更久!而且,從漆盒上如意雲紋紋路流暢程度,以及細膩走線來看,這隻漆盒的雕刻師傅也絕對是一名宗師級的大師!”
話到此處,何林赫然提高了嗓門喝問道:“我就試敢問,我這樣一隻精緻絕倫的珍品剔犀如意雲紋漆盒,怎麼會比不上那一對兒清代點翠鳳凰紋頭花!”
何林此言一出,在場原本喧譁聲戛然而止。
靜,出奇的安靜!
一時間場間除了牆間蟋蟀的鳴叫聲外,能聽見的似乎只有人們的呼吸聲!
“呵,呵呵……”
率先打破沉寂的人還是金元坤,他乾笑了兩聲說道:“姓何的,你說得再多,也無非是想要太高你這隻漆器的價格而已。”
“但就算你說破了嘴,你手裡的那漆器也不過是一件師出無門的東西!”
剛纔何林在擦拭漆器器身的時候金元坤就特別留意了一下漆器的底端,在確認了盒子底部確實沒有任何底款後,他纔敢說出這番話來的。
“還有!”
這時,金元坤眼睛一寒,朗聲說道:“不知道大家有沒有注意到,這小子的漆器底端還缺了一腳,他這樣的殘器怎麼能跟一對兒保存完整的清代宮廷點翠鳳凰紋頭花相比!”
衆人被金元坤這樣一提醒,紛紛將注意力集中到了何林手中漆器的底部上。
“哎呦,這漆器還真是缺了一腳!”
“嘖嘖嘖,這燈下黑,要不是提醒一下還真沒看出來。”
“前面這話說得再好,現在看來也不過是一個殘器啊。”
周明樊這個時候也是長出一口氣 ,寒聲說道:“呵呵,姓何的,你現在還有什麼話好說?”
“有!怎麼沒有?”
何林卻絲毫不退步,中氣十足的應了一聲。
說完,他索性直接就將漆器翻了個面兒,底部朝天。
既然這羣人想看斷腿,那他就讓這幫人瞧個明白!
被何林這樣一頂撞,周明樊面上寒意更甚:“殘器就是殘器,還是個沒名沒份的殘器,就算你這張嘴再能說,老子還不信你能再編出什麼花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