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專業,夠精闢……”唐漢健聽得連連點頭。
他很難理解,一個日本人爲什麼會對中國的東西如此瞭解,簡直就像是親身經歷過似得。
“不過,器型紋飾、釉質色彩固然重要,但終究還是末節。技術分析得頭頭是道,結果還是免不了打眼,有什麼用?古玩是個形神兼備的東西,後代的高仿只能仿其形,卻無論如何仿不了它內在的神韻!”
西川正雄放下圖冊,雙手攏在袖子裡,感覺很像是電視劇裡的日本武士。
“哦?那你說這內在神韻又是怎麼回事兒呢?”唐漢健神情關注。
“一件真正的古董都是歷經了百年千年的歲月變遷,代代流傳,被無數人收藏珍愛,如果有一天,你有幸把它拿在手裡鑑賞把玩,會油然而生一種‘往事越千年’的獨特感受。
古玩雖然只是一件器物,卻又包容萬象,蘊藏着數不清的歷史信息。
它會讓你追古撫今,發千古之幽思,追人生之須臾,深深感悟到滄海桑田、世事無常的變化,這也是爲什麼古玩會叫人陶醉癡迷,越陷越深,最後難以自拔的魅力所在呀!”
“西川館長,你說得太好了!”
唐漢健歎服道,“我不得不承認,我達不到你這種境界,我師父唐浩也達不到,那個張天元更達不到。”
“古玩真僞之辨,直覺最關鍵,可這種本事不是每個人都能掌握的,不光靠努力更要靠悟性!”
西川正雄不再言語,把玩着沉香雕件開始閉目養神。
半小時後,二人乘坐的賓利轎車在帝都故宮博物院正門口停下,美女四級幫西川正雄打開車門,唐漢健從另外一邊下車,走到西川正雄身邊,說:“我們進去吧。”
美女司機將車停好之後也跟在了西川正雄的身邊。
她似乎除了司機之外,還是西川正雄的保鏢。
三個人走進博物館,一羣專家聞訊匆匆迎上來,握手寒暄。
林偉德作爲東道主,也不好失了禮儀,也上去跟西川正雄握手,非常客套地說道:“西川先生能在百忙之中抽時間來捧場,我們榮幸之至呀!”
“林教授太客氣了,貴館又添了一件鎮館之寶,我是一定要趕來道喜的嘛。”西川正雄嘴上這麼說,可是態度卻有點倨傲。
或許在他看來,林偉德都不配跟他握手。
他一直看着不遠處坐在那裡的唐浩。
在場的,只有這個唐浩有資格跟他握手,不過對方似乎並不喜歡理睬他。
唐浩見他看着自己,不由笑道:“西川正雄,我聽說你弟弟西川正能此時人在富城,也不知道你們兩兄弟這一次來中國想幹什麼,可是我卻沒忘記當年發生的事情,別人都以爲我是老病復發,可是你們兩個應該最清楚具體情況。”
“唐老先生說笑了。
“這可不是什麼笑話,舉頭三尺有神明,不要以爲自己做過的事情沒人知道就沒事兒了,有些事兒你可能忘了,但我不會忘記,老天爺也不會忘記!”
唐浩冷冷說道。
“西川館長,不用在乎那個老東西,就一老神經病,咱們還是去看東西吧。”
唐漢健站了出來,瞅了唐浩一眼,有些不屑,而後回頭對西川正雄說道。
“不要這麼說吧,他總歸是你的師父。”
西川正雄嘴角露出了一抹嘲諷的笑意。
“什麼狗屁師父,不是他當年出賣我,我也不會進局子了,哼,就是嫉妒我的才華,簡直一嶽不羣!”
唐漢健似乎很仇視唐浩,直接帶着西川正雄就去查看那件乾隆粉彩了。
林偉德走到了唐浩身邊嘆了口氣道:“師父,您也別生氣了,師弟他剛剛從牢裡出來,肯定心情不太好,估計過些日子就會好起來的。”
“簡直是個孽障。”
唐浩說這話的時候,眼角滑落了一滴渾濁的老淚。
林偉德暗暗嘆了口氣。
說起來,唐漢健可是唐浩的親孫子啊,鬧成今天這樣,真是讓人嘆息。
“偉德,你去忙你的吧,不用管我了。”
唐浩揮了揮手道。
“那好吧。”
林偉德知道唐浩希望一個人靜靜,再加上他也想去聽聽西川正雄對那件乾隆粉彩的評價。
所以就跟唐浩告辭,然後走了過去。
此時西川正雄等人已經到了乾隆粉彩大瓶附近。
衆位專家都給讓出了一條道,請西川正雄靠近了鑑別。
這西川正雄一看到大瓶,臉色立刻凝重起來,他圍着大瓶來回轉了幾圈,不時點點頭,像是在琢磨什麼想法。
突然,他停住腳步,目光凝注在大瓶紋飾中的那隻魚兒的眼睛上。
他從兜裡取出一個高倍放大鏡,對着魚兒的眼睛仔細觀察起來。
林偉德看到這裡,心頭覺得不太對勁,就急忙過去關切地問道:“西川先生有何評價?”
西川正雄似乎沒聽到,一言不發。
放大鏡中的魚眼裡清晰地顯示出一個奇怪的印記,隱隱約約可以看到“瞞天王”三個字。
西川正雄的反應引起了林偉德及衆人的懷疑,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到他身上。
“西川館長,你怎麼了?”唐漢健關切地問道。
“啊?”西川正雄彷彿突然回過神來,看到唐漢健關切的眼神。
此時林偉德越發的疑惑了,他有些焦急地說道:“西川先生是遠客,又是青三代瓷器的行家,您若是看出來什麼,儘管說出來就是。”
“對啊西川館長,該說的您一定要說,不然這些人以爲您故弄玄虛呢。”
唐漢健也說道。
“不會是瓶子有什麼問題吧?”
有人突然問道。
“不可能吧!”
“別不可能,讓西川先生說。”
西川正雄看了看林偉德,忽然笑道:“你們中國人一向不怎麼喜歡我們日本人,所以我的話你們未必相信啊。”
“也就是說真有問題了?”
林偉德追問道。
“沒錯,這瓶子是有點問題,可是我真不能亂說,否則的話,今兒只怕都不能安安穩穩走出這裡了。”
西川正雄看似不願意說,可是話好幾次都到嘴邊了,如果仔細的觀察就會發現,他這完全就是欲擒故縱之計。
就是裝着不說,讓你們問,感覺差不多了,纔會說出來,這樣不管出了什麼事兒,那就是你們自己的錯了,可不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