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將胖象留下看家,谷楓開車接上鍾皓晴,三個人一起在早上九點鐘的時候趕到了位於沙河附近的一個雅緻的農家小院。
這家小院看起來不大,進去後才知道里邊別有洞天,原來,它主建築的後邊竟有一個是前半部分面積兩倍大小的花園!
這會兒的花園裡,熱鬧非凡,到處都是熟人打招呼的聲音,李逸和鍾皓晴一進去,就被幾個老頭子給攔住了,
“哈,早就聽說你們兩口子共同收了一個徒弟,卻一直秘而不宣,怎麼,今天終於肯帶出來見見世面了?小傢伙,你叫什麼名字?按輩分排,你應該叫我師叔祖纔對!”
鍾皓晴翻了個白眼,沒辦法,說話這位確實是比她年紀大,而且,勉強也算和她父親是一個時代的人物。
“李逸,這是你劉伯伯、黃叔叔、王阿姨、馬伯伯……這位……喂,總不能讓小傢伙真問你喊爺爺吧?”
隨着鍾皓晴的介紹,李逸一一和這些人見禮打招呼,等介紹到剛纔說話的那位老先生的時候,鍾皓晴一句話就讓他額頭上的汗水流了下來……
鍾皓晴帶着李逸在人羣中一陣穿梭,也不管他記不記得着,一氣介紹了幾十個人給他,除了三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和他平輩論交之外,其它的不是叔叔伯伯就是阿姨嬸嬸,甚至連爺爺都有好幾個!
這次協會的聚會,上午是常規聚會。因此現在就是一些熟人互相之間打打招呼,聊聊天。晚點這些人會陸續離開,到下午那些參加測試的人才會被放進來。而李逸則明顯是佔了鍾皓晴的光,先混進來了。
這些人都是鑑定師,因此,湊到一起的話題也離不開鑑定,李逸很快就發現他們彼此之間除了聊幾句彼此的近況外,講的最多的就是一些鑑定時遇到的趣事,或者集體取笑一下誰誰誰又打眼了。
當然。也有不少人帶着自己的藏品過來顯擺的,而這種時候,如果這件藏品本身沒有爭議也就罷了。若一旦有了爭議,哪怕是很小的一個疑點,一羣老先生也會分成幾派,爭執不休。那場景。很多時候就和一羣小孩子吵架也沒什麼區別。
不過李逸仔細觀察過他們的表情,發現雖然有時候吵吵的很厲害,但大家似乎都沒有真的生氣,更多的時候反而是流露出一種享受的表情,真是一羣怪老頭!
鍾皓晴給李逸介紹了一圈之後,就不知道跑哪兒去了,而李逸跟着她的時候,大家都很熱情。可鍾皓晴一離開,還有誰會把他一個小屁孩放在眼裡?
因此除了有幾個好奇鍾皓晴和胡瑾泉兩口子居然收同一個人爲徒的人過來找他隨便聊了幾句外。大多數時間,李逸都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不過這樣也好,他正好落得清閒,沒事到處轉轉,遠遠地聽他們講一些逸聞趣事,或者看到有人拿出藏品來也湊上去看上一眼,好漲點見識。
或許是走的路多終遇鬼,或許是殃及池魚,李逸在連續看了三件藏品之後,麻煩找他來了。
“來來來,小傢伙,你幫我們評評理,你看看,這幅畫哪裡不是真跡了?記住啊,可別給你師父丟臉!”
說話的這人名叫黃海濤,是一家拍賣公司的鑑定總監,不過他的長項是古陶瓷鑑定,能夠進入鑑定師協會也憑藉的是他在古陶瓷鑑定方面深厚的功力。這位書畫鑑定只能算是兼項,水平應該和胡瑾泉差不多,而且因爲本身不學書畫,很可能在某些方面還要差上一點。
但就這麼一個古陶瓷鑑定宗師級的人物,近一段時間偏偏迷上了書畫收藏,一兩年內頻頻出手,竟真的給他蒐羅到了包括張大千、徐悲鴻等大師作品在內的十幾幅珍品,而且還無一打眼。
因此他的興致更是高漲,這次他帶過來的就是一幅據說是香港友人友情轉讓給他的海上四大家之一,素有“晚清畫苑第一家”之譽的虛谷和尚最擅長的得意之作,設色紙本的立軸《松鼠圖》,據說他爲這幅畫花了超過1500萬軟妹幣!
然而這幅畫一露面,就惹起了巨大的爭議,李逸剛纔也旁聽了一會兒,知道這幅畫的爭議主要集中在兩個方面,一個是松鼠尾巴的處理手法上,和虛谷常用的筆法有些不同,另一個則是集中在畫面左上角那枚鑑賞鈐印上。
那枚收藏鑑賞鈐印是號稱“全世界最富盛名”的華夏書畫收藏大家,名列民國收藏六大家之首的龐元濟的收藏印章。
據說龐元濟一生收藏書畫數以千計,其中不但有像倪瓚、唐寅、文徵明這樣的名家之作,甚至還有人說,“閻立本趙佶王維黃公望盡入其囊中”!
龐元濟所著的《虛齋名畫錄》以及《續虛齋名畫錄》共20卷,就是從他的藏品中精心選擇了634幅加以著錄。
龐元濟的鑑賞印鑑衆多,如“虛齋”、“虛齋鑑藏”、“虛齋珍賞”等,均是當時著名的篆刻家趙叔孺、王大炘、吳昌碩等人所刻。及至今日,“虛齋”的收藏鑑章已經成爲識別書畫真僞的重要標誌之一。
只是,建國後,龐家後人將其所藏書畫文物大多都捐贈或出讓給了滬城博物館、京南博物院和蘇城博物館這三家博物館,目前流傳在市場上的帶“虛齋”收藏鑑章的作品非常少見,即便有,很多也是當年龐元濟只有緣鑑賞卻無緣收藏的珍品,或者是他早年轉讓出去的一些藏品。
而這幅松鼠圖上,鑑賞鈐印留下的就是“虛齋珍賞”四字,而且,從字體、規制等方面,看不出有什麼明顯的異常,按道理應該是真的。
然而,持反對態度的人的意見也很有道理。
他們認爲,虛谷作爲那個時代最出名的一批畫家中的一員,而松鼠畫又是他最擅長的領域,甚至可以講,畫松鼠全天下無出其右者!
那麼,問題來了,如果龐元濟真的收藏過這幅畫,爲什麼在《虛齋名畫錄》和《續虛齋名畫錄》長達20卷的篇幅中都沒有絲毫提及?難道他的收藏就真的恐怖到連虛谷的《松鼠圖》都排不到前634名?
很顯然不是這樣,那麼,就只剩下了一種可能,他沒有收藏過這幅畫,甚至連見都沒見過!
而且,這幅畫上的兩隻松鼠雖然靈動活潑,但是和故宮博物院珍藏的那幅《松鼠圖》上的小松鼠相比,在尾巴的處理上卻有着很大的不同之處。
目前存世的虛谷松鼠作品,其所畫松鼠均是用細筆清晰的描畫松鼠身上的每一根毛髮,而且其所畫松鼠的尾巴基本上從頭到尾都是差不多粗細,而且其中長長的尾骨表現的都比較明顯。
而這幅作品,不但松鼠毛髮用筆不同,與之其它畫作的根根清晰可見相比,這幅畫明顯要模糊的多,而且松鼠的尾巴更是變化極大,不但看不到尾骨,整個形狀都變了,一根毛茸茸粗細差不多的被畫成了前端細,尾端粗成球狀的那種長尾。
當然,也有人支持黃海濤,畫家作畫,到後期主要看意,運筆和一些習慣反而成了次要的東西,就以這幅畫來說,誰又能肯定不是虛谷在做一種新的嘗試?你畫虎畫馬都千姿百態,那麼誰規定了松鼠就要永遠都是一個模樣?
再就是鑑賞印鑑的問題,這個更好解釋,龐元濟先收藏後轉讓,或者是應友人之請幫別人鑑賞真僞都有可能,絕對不能因爲其未入名畫錄就一口咬死鑑賞章爲假!
更何況,即便鑑賞章爲假,也不能斷定這幅畫就一定有問題,因爲後來確實發現過真跡上鈐有“虛齋”假章的,據說那是爲了提升畫作本身的價值,一些造假者故弄的玄虛!
那麼,誰又敢肯定這幅畫不是那種情況?
這就是雙方爭執的焦點,而李逸因爲一直是在遠觀,所以雖然將爭執的內容聽的清清楚楚,但是你要是問他這幅畫究竟是真是假,嘿嘿,對不起,就算不是一問三不知,但在這些大行家面前,也絕對是屬於超過三句話就露餡的那種水平!
“黃老,我纔跟師父學了沒多久,這個……水平有限,不敢妄語,不敢妄加置評。”
然而,有些事情靠躲是躲不過的,鑑定師能到這種水平,可以說一個個都是博古通今、驚才絕豔的人物。這樣的人骨子裡都有一種絕對的自信和自傲,雖然平時看上去是一團和氣,但彼此不服的現象絕對不是一例兩例。
偏偏鍾皓晴就屬於某些人暗地裡不服的對象之一,而李逸作爲她非常看重的一名弟子,爲此甚至不惜和自己的老公搶徒弟,登時就有人想要看看他的水平到底怎樣,到底好在什麼地方……又怎麼可能會輕易放他脫身?
因此,一看到李逸被抓了出來,不管是認爲這是仿作還是真跡的兩幫人連招呼都沒打,就默契的瞬間合流,飛快的給他讓出了一條通道。來,湊近了看,使勁看,別給你師父丟臉!全本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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