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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老弟,你讓我畫畫還行,讓我鑑定字畫,那不是爲難我麼。”
任老自嘲道:“再不然,你拿近代大師的書畫作品,我或許也能說出那麼一二三點意見。可是,蘇東坡的東西,我真心是看不出什麼huā樣來。”
不過,任老很快又笑了,指着王觀說道:“幸好,這裡有個真正的收藏鑑定家。他應該能夠看出一些端倪來。”
“這麼說,我們請人來作客,真是請對了。”馮老笑道。
“沒錯。”
任老笑容可掬,拍了拍王觀的肩膀,囑託道:“小夥子,現在就看你的了。”
“任老,我說過了,我也只是初學者呀。”王觀嘆道,有些無奈。
“任老,別信他,他是在習慣性的謙虛。”
這時,俞飛白大包大攬道:“事情就交給我們吧。蘇東坡的書法真跡,我也看了不少,肯定能夠鑑定出真假來。”
丁洋聞聲,瞥了一眼過來,嘴巴動了下,看脣語好像是大言不慚四字。
很明顯,俞飛白看到了,出奇的沒有動怒,反而懶洋洋道:“不要以爲我在信口開河。其實相對蘇東坡的其他書法作品來說這幅陳情表帖反而更加容易鑑定。”
“怎麼說?”馮老好奇問道。
“這當然是有原因的,相對蘇東坡其他的字帖來說,陳情表是屬於特定的文章。所以,應該是在特定的時期,纔會書寫的。”俞飛白自信笑道:“此外,再看款,鈴印筆法。只要統籌這幾點,差不多就可以鑑定出字帖的真假來了。”
“有道理。”
馮老輕嘆,讚許道:“真是英雄所見略同。其實,我也在懷疑這幅字帖,可能是蘇東坡母親逝世的時候,他憂思苦悶,揮毫臨書的。因爲,在我們眉山,有句古話是讀陳情表不哭者不孝。母親去世蘇東坡傷心難過,所以才寫陳情表,抒發心中的悲傷情緒。”
受到讚揚,俞飛白自然喜形於色,不過也沒有忘乎所以,反而冷靜道:“馮老,這只是有可能而已,還不能肯定。畢竟現在造假的人,太會琢磨大家的心理了。一個不小心,就會被他們鑽了空子。”
“不至於吧。”馮老遲疑道。
“至於,太至於了。”俞飛白深有體會嘆息道:“現在『百度揀寶吧★文字首發』,古玩市場中的真東西非常樂觀的計算,比例不會超過百分之五。
不論是古玩還是書畫或藝術品,只要是有名的藝術家的作品,都有大量的仿造品,在市場上流通。”
“你崇拜名家,他們僞造名家,你覺得小名人應該無人造假吧,他們就開始大量僞造小名人的作品。如果你認爲瓷器假貨多,而書法難以模仿,假貨少,他們就開始製造書法質品。反正,市場上什麼熱,他就造什麼。”
俞飛白搖頭道:“就好比這個陳情表字帖,我們要是覺得,這是蘇東坡真跡的可能性大,那麼說不定就掉進他們精心佈置的陷阱裡了。”
“馮老弟,這位年輕人,絕對不是在危言聳聽。”
旁邊,任老也嘆氣道:“這些年來,一些拍賣行,以及親朋好友的,沒少請我去鑑賞大千老師的作品。可是,我看了很多,真的卻沒有幾件,可悲可嘆啊。”
“已經到了這種程度了麼?”馮老皺起了眉頭。
“馮老弟,你實話告訴我。”
任老有些擔憂道:“你這幅字帖,是怎麼得來的?”
馮老遲疑道:“這是我前不久買的。”
“多少錢?”任老急忙問道。
馮老沒有回答,只是伸出三根手指比劃了下。
“三十萬?”任老吃了一驚。
“沒有那麼多,是三萬塊。”
馮老急忙解釋道:“賣家,是個和我歲數差不多的人。他說這個字帖是他祖傳下來的,由於孩子生了病,急需要錢,所以迫不得已,才把字帖拿出來變賣。聽起來蠻誠實可信的,而且這人要價不高,看着也可憐,我就動了惻隱之心,直接買下來了。”
“好嘛,我現在九成九,不看好這幅字帖了。”
俞飛白苦笑道:“這樣的故事,在京裡的潘家園、琉璃廠,甚至每個大點的古玩市場,都隨處可以聽到。幾乎已經爛大街了,沒有多少人會相信。”
馮老聞聲,眉毛不住的抖動,良久之後,才輕嘆,苦笑道:“說句馬後炮的話,可能你們不相信。其實,我買了東西之後,就意識到不對,覺得可能是上當受騙了。所以一直以來,我都沒有請專家鑑定。難得糊塗啊!”
見此情形,大家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沉默了下,王觀忽然笑道:“馮老,也不能這樣悲觀。我看這張字帖,充滿了古樸之氣,未必就是廈品。說不定,也是古物。”
“沒錯,就算不是蘇東坡真跡。只要是古代的東西,也蠻值錢的。”俞飛白連忙點頭道:“仿品,也有新仿與老仿之分。如果是明清時候的仿品,三萬塊絕對是物超所值。”
說話之間,俞飛白反覆打量字帖,忽然奇怪道:“對了,馮老。這個字帖上,好像沒有蘇東坡的落款與鈴印,你是怎麼肯定,這是他的東西?”
“誰說沒有落款的。”馮老伸手指着宇帖左下方的一個模糊文字,用不確定的語氣道:“你們看,這個字像不像是坡字?”
衆人連忙望去,只見左下角的位置,恰奸是一個個破爛的洞眼。那個坡字,就夾在兩個破爛洞眼的〖中〗央,非常的模糊不清。要說是坡字,看起來的確很像,但是筆劃殘缺不全的,讓人不敢十分的確定。
“馮老啊,雖然我不想打擊你,可是看到這個情形,幾乎可以半這張字帖死刑了。”
剎那間,俞飛白苦笑,撓頭道:“你說,這些洞眼破在哪裡不好,卻偏偏要在落款的位置破碎了。讓人不得不懷疑,這可能是人爲弄碎的。”
“不要那麼武斷。”王觀皺眉道:“落款的位置,正好是卷尾。字帖捲起來的時候,卷尾是在外面,最容易被蟲咬了。有些碎裂,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口而且,字帖之上,雖然沒有蘇東坡的款、印。不過,也有幾個鈴印。”
“這些鈴印,應該是收藏這張字帖的人,在鑑賞字帖的時候蓋上去的。”王觀沉吟道:“如果,知道這些鈴印的來歷,也能側面考據出,這張字帖在傳承過程中的時代背景。”
“問題是,這些大多數是閒章,什麼居士,什麼先生之類的。反正,沒有一個是我熟知的人物。想要查他們的背景來歷,不知道要翻找多少資料。”
俞飛白臉色有些發白,打了個寒噤道:“最可怕的是,如果是沒在正史上留下名字的人,網上根本搜不到。只能拿來地方史、地方誌之類,一頁頁的翻找,逐字觀看。這樣的工作量,不知道要耗費多少時間和精力。反正,我沒有這個閒功夫。”
“鑑定字畫的真僞,真的有那麼困難嗎?”馮老忍不住道:“可是,我經常看到,電視節目上的專家,可是在很短暫的時間,就把東西鑑定出來了呀。”
“所以,纔會經常有新聞報道說,他們的鑑定有誤。”俞飛白說道。
“呵呵,馮老,這事也不奇怪。”
王觀笑着補充道:“其實有兩個原因。一是,電視節目是錄製的,可以剪輯。你看那些專家,在電視上只是看了幾眼。實際上,他們可能看了半個小時也說不定。或者,他們早在底下,把藏品看個通透,徹底瞭解清楚了,再上電視節目走個過場而已。”
“第二,我們還年輕,經驗難免有些不足。自然比不上那些鑽研了數十年,經驗豐富的老行家。不管是什麼東西,他們只要一上手,心裡就有數了。”
王觀停頓了下,歇了口氣,又繼續保持謙虛謹慎的作風,微笑道:“而我們,沒有這樣的本事,不敢貿然下結論。所以只能慢慢的看,仔細的對比,才作出半斷。”
“咳……”
雖然,不怎麼贊成王觀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的行爲。但是,這個也是事實,俞飛白也沒有辦法辯駁。
“年輕人,你說得很對。”任老眼睛充滿了讚許之色:“做人不能妄自菲 bó,但是也不能狂妄自大,不把天下人放在眼中。認清自己,腳踏實地,才能走得更遠。”
“多謝任老指點了。”王觀笑道。
“你自己心明眼亮的,哪裡需要我的指點。”任老搖頭道,眼睛餘光,看到站在角落,沒有絲毫觸動的丁洋,心中的失望之意更加濃烈了。
“呵呵,話有些偏了。”
與此同時,王觀笑道:“字帖的款、印,都是次要的輔證。真正的鑑定依據,還要要看字跡。飛白,你不是說過,自己見過蘇東坡的真跡嗎。那你就對比一下,這些字,與蘇東坡真跡,有沒有明顯的差異?”
“蘇東坡的書法,在宋代蘇黃米蔡四大名家之中,排行第一。”
聽到要自己出馬,俞飛白立即精神一振,侃侃而談道:“雖然說,這個排行,一直到現在還存在了一些爭議。不過,那些都是小節,沒有必要理會。畢竟,誰也不能否認,蘇東坡的書法,從古到今,都深受世人的偏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