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
風子嶽心中暗忖，持劍而立，不敢有絲毫怠慢。
前世的自己，已經墜塔，而遭遇的對手，包括管中流在內，都已經屍骨無存。
也就是說，這時候的長明塔頂，應該已經空無一人。
唯有一部太玄感應篇，孤寂地落在塔頂之上。
那，如今這狂暴猛烈，幾乎君臨天下的氣勢，又是從何而來？
風子嶽仰頭，只見星空無垠，而長明塔頂，卻有一團金光閃耀，朦朦朧朧，看不清內中景象。
這就是人字試煉的對手？
這到底是什麼？
風子嶽重生三十年前，但是對於在自己墜塔之後的事情，自然是全然不知。
當日塔頂之上，還會發生什麼？
他從踏入這人字試煉之後，就一直在思考，這人字試煉的具體表現，究竟會是什麼樣子？
因爲每個人心目中的自己，都並不一樣，所以這人字試煉，自然也每次都是不同，即使是九天神龍，也只能給出大致的描述，並不能夠有太多的訊息透露。
唯一所知的，就是無論對任何人來說，——就算是天下第一的高手，在面臨人字試煉的時候，都是同樣的艱難可怖。
因爲他所要面對的對手，正是自己。
——最強的自己。
風子嶽到達長明塔底，這個時刻，原本曾經以爲，自己要面對的試煉，正是長明塔頂的劍神風子嶽。
但是以他現在破虛後境的修爲，當日的劍神，已經遠遠不是他的對手，無論如何，也不足以成爲可怕的人字試煉。
這也是爲什麼，他選擇了觀望和等待。
直到此刻。
金光之中，隱現人形，風子嶽目光所及，不由倒抽了一口涼氣。
“這個人……”
在光輝之門以外的九天神龍，面色微變，詫異地看着這一系列的情形。
它所見的人字試煉，也算是多了，但是還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特異的情形。
人字試煉，面對的是自己，要麼是最爲艱難的過去，要麼是面對最強的自己，但風子嶽進入的這個場景，卻似乎跟他毫無關係。
一場混戰，這些人與風子嶽毫不相干。
——那個盲目斷臂的中年劍客，倒是與風子嶽的氣息有幾分相似，但是無論是武功修爲，還是年紀，都決定了此人不可能是風子嶽。
風子嶽如今已經是破虛後境的修爲，而那中年劍客，雖然傲立長明塔頂，劍法超羣，但也不過只是先天巔峰而已。
這樣的人，無論如何，稱不上是最強的自己。
而這人的年紀，又超過現在風子嶽甚多，不會是風子嶽的過去。
難道說……是風子嶽的父執輩？
但是人字試煉之中，還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樣的情形。
“到底是怎麼回事？”
白猿心急，連連動問，九天神龍轉述之後，他也是一頭霧水。
“奇怪……”
按照九天神龍對人字試煉的剖析，這確實是極爲詭異的事情。
若是風子嶽進入試煉之後，看到的是童年艱難的過去，或是面對將來最強的自己，都不會讓九天神龍，感到驚奇。
但如今的情況，卻是與以往種種，大不相同，倒是讓它們疑惑不已。
“等等”
九天神龍忽然一震，眯起了眼睛。
長明塔頂，金光大盛，在金光之中，陡然生出可怕的氣息。
“這……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就連見多識廣的九天神龍，也不由勃然變色
長明塔頂，羣星閃爍，匯聚成洪流，直貫而下，懸在塔頂。
明月中天，映得天色發白。
剛剛那一場血戰，似乎根本沒有留下什麼痕跡，只有無盡的寂寥和玄奧，停留在這一座高塔的頂端。
在雜亂的金光之中，有一個人形，緩緩舞劍，劍光璀璨，驚世駭俗
風子嶽的面色凜然，目光卻是不離塔頂之人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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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金光的來源，乃是落在塔頂的太玄感應篇，與天上星光，結合一處，才成就這瀰漫天地的光芒。
而那金光中的人形——
——赫然就是自己
不是那個盲目斷臂的風子嶽，而是少年，傲然，冷冽，如寶劍出鞘一般的風子嶽。
他一身金衣，繡着龍形花紋，看上去尊貴至極，渾然與原本的風子嶽，一點兒都不相似。
“這……這是怎麼回事……”
風子嶽沉吟不語，心中也是如驚雷一般。
這個風子嶽，又是從何而來？難道當日自己墜塔之後，就出現了這麼一個可怕的高手麼？
可惜，長明塔一戰之後，他就重生回到了三十年前，這後來之事，全然不知。
正在他沉吟之際，卻見那塔頂的金光漸漸收斂，逐漸全都收入那塔頂上人的身體之中，逐步恢復了清風白月，朗朗乾坤的一副畫面。
萬古長明塔，傲然一劍神。
金衣的風子嶽，握着一柄龍形長劍，傲立於塔頂，口中吞吐，皆是耀眼的金色劍光，彷彿天地之中，只此一人，普天之下，唯他獨尊
這樣的氣勢，是風子嶽從未感應過的。
這樣的武學境界，也是他從來未曾想象過的。
這個——真的是他自己麼？
“這個，真的是風子嶽麼？”
九天神龍，赫然變色，驚慌失措，不敢置信。
它知道風子嶽了不起，也知道他輕易度過天地二劫，第三人字試煉，必然是可怕之極，但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竟然會有這樣的對手存在。
這個金衣的風子嶽，劍氣沖霄，隱隱有破開天地的感覺，就算是自己，面臨這樣的劍光，只怕也是要脊背生寒，不敢動手。
風子嶽只不過是一介凡人之軀，縱然是破虛高手，但怎麼可能能達到如此強悍的地步？
如今的他，又怎麼可能勝得過那金衣風子嶽？
“太難了……”
九天神龍，搖頭不止，面露苦笑。
這就是隱龍傳承的可怕之處，實力不強，就經不過天地二劫，實力太強，卻又會在人字試煉之中，遇到不可能戰勝的對手。
——不，對於現在的風子嶽來說，這根本就是沒有任何挑戰的餘地。
看來——這一次的隱龍傳承，終究也不過是如此而已。
“遇到的是強大的自己……”
白猿也是不敢置信，“老龍，那也就是說，當年的真人，也是遇到了自己，纔會如此挫敗？”
三全真人，當初進入人字試煉之後，連一句話也沒有說，面色蒼白，隻字不提，可見其中的可怕。
九天神龍點了點頭，“不錯，當初小道士進去，也是慘敗於自己之手，這種滋味，只怕是難以數之於口，他什麼也沒說，我倒是也理解……”
被自己打敗，斬殺，這種經驗，當真是讓人覺得無法置信。
三全真人在人字試煉之中敗北，心灰意冷——但他的情形，還要好些，雖然說面對的自己，強橫無匹，但他並不是沒有機會。
不像風子嶽這次，壓根兒是沒有絲毫機會
“你，可以上來”
金衣的風子嶽，霍然睜開了眼睛，目光冷冽如刀，口中的金色劍氣，不再吞吐。
他冷冷地掃着真正的風子嶽，就像是利刃加身，讓人喘不過氣來。
風子嶽微微一笑，腳尖輕點，小巧翻身，已經落在了長明塔之巔。
恍如隔世，如今重新站上長明塔頂，心中滋味，難以盡數。
就在片刻之前，三十年後的自己在這裡死戰羣豪，玉石俱焚，而現在的自己，卻又面對着另一個不知從何處而來，無比強大的自己，即將開始一場生死試煉。
這種感覺，實在是讓人迷惑，而感覺到瑰麗神奇。
“太弱了……”
金衣的風子嶽，失望地看了看他，搖頭不止。
就彷彿是看着塔底的螻蟻。
風子嶽淡然不語，他心如止水，內心無比堅韌，雖然他知道，這一次的試煉面前的對手，是他生平僅見，不但遠遠超過了剛剛應付的兩個破虛巔峰高手，那種威壓，甚至超越了當初的楚狂人。
這是真正的高手。
但他並不畏懼，從重生之後，風子嶽就不會再畏懼任何人，任何東西，任何天命。
就連自己的命運，親人的命運，都要一手改變。
哪怕是整個世界和宇宙阻擋在自己的面前，都不能讓他的腳步有絲毫的動搖。
這金衣的風子嶽，儘管強大到可怕的地步，卻也同樣不能讓他害怕。
“你很強……”
他卻是微微一笑，公允的評價了對方。
劍已在手，傲然而立，雖然實力上有明顯的差距，但在氣勢上，風子嶽卻不肯退讓一步
這樣的傲氣，倒是讓金衣風子嶽露出了一絲難得的笑容。
“果然不愧是我自己，雖然只是螻蟻，但居然也有這樣的氣勢……”
金衣風子嶽，忽然長聲大笑。
“可惜，既然在此相遇，就給我去死吧”
他的聲音，忽然變得冷冽無比，也不見有何動作，一道劍光颯然飛出
這一道金色劍光，鋪天蓋地，簡直就像是要將整個世界斬裂一般
這哪裡是劍光，簡直是毀滅世界的力量，不受抑制，不受阻擋，浩浩蕩蕩，無可遏制，就算是無垠星空，在這一劍之下，也要變得暗淡無光
就是當頭明月，也是赫然失色
九天神龍，失聲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