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散人
這個聲音，就連風子嶽都不會聽錯。
除了被碧螺娘子暗算，只剩一縷神魂的靜心神尼，剩下五大長老之中，唯一的女性。
剛剛纔以明月照人歸的禁法，殺死魯平的明月散人，難道也受人暗算？
風子嶽面色微微一凜，腳下加快，更向前方急衝而去。
看來這一切，倒是與自己的預料相符合。
五柳道人的死，只是一個開始。
這幾大長老，到底踏入三脈大比的隱龍窟之中，是爲了什麼？
而這一個接一個的出現意外，又是爲了什麼？
紫微宗之中，就如這隱龍窟一般，籠罩了一層厚厚的濃霧。
不出所料，在奔出數十丈之後，他們看到了明月散人的屍體。
這個驕傲的女道姑，如今癱坐在牆邊，面色慘白，頭軟軟地垂下，彷彿渾身的骨頭都已經碎了一般。
她的面部浮腫，原本也算是花容月貌的容姿，如今就像是被打爛了的大餅。
袁立和風子嶽對望一眼，都是倒吸了一口涼氣。
到了這個時候，無論是驚惶、恐懼或是悲傷的情緒，都已經不再是主導。
即使是袁立，這些師長一個個的逝去，也漸漸讓他的神經變得麻木。
如果說剛纔看到師父屍體的時候，他心中燃起了復仇的怒火，但在這個時候，看到明月散人這位師叔的結局，他腦中唯一的想法，就是要探究真相。
到底是怎麼了？
最初的慌亂，變成了平靜。
“上去看看……”
風子嶽嘆了口氣，他身形一展，輕飄飄地落在明月散人屍體的旁邊。
她已經死了，死得不能再死。
渾身經脈盡斷，骨骼盡碎，就連一寸完整的筋骨也找不到。
即使是破虛高手，在這樣的傷勢之下，也是登時斃命，只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呼。
袁立深深地吸了口氣，面色淡然，苦笑一聲。
“大金剛怒目神通……”
金剛怒目，佛道絕學，一目之下，天崩地裂。
在這樣的禁法轟擊之下，又豈是一個人能夠承受得住？
風子嶽沉默不語。
雖然他沒有認出這一招的來歷，但留下的浩然正氣和佛性，已經讓他猜出了誰出的手。
“大金剛怒目神通，是靜吾師伯的絕招，這一門神通，聚集千年，決不輕發，一旦發出……”
又豈是一個人能夠承受？
一目之下，渾身粉碎，連反抗的力量都沒有。
風子嶽輕嘆一聲，點了點頭，望向四周的痕跡，“這不是偷襲……”
與前面兩具屍體不同，在明月散人的屍體跟前，有明顯的搏鬥痕跡。
如果所料不差，應該是明月散人先行出手，卻被靜吾大師的大金剛怒目神通反擊，一擊斃命。
靜吾大師的修爲，看來還遠遠在五柳道人、明月散人之上，只是他爲人低調，竟是不爲人所察。
“靜吾師伯的修爲，竟然高到如此地步……”
袁立面色怪異，站在明月散人的屍體面前，他看起來已經麻木，眼底卻是閃着最深刻的恐懼。
只是一刻之間，紫微宗五大長老，已去其三，古道一脈的兩位長老，更是無一倖存。
更關鍵的，似乎都是自相殘殺而死。
五柳道人，像是死在自己的師父魯平之手，而魯平，則是死在明月散人的明月照人歸禁法之下。
至於明月散人，則是死在靜吾大師的大金剛怒目神通之下——這一點，是最不可質疑的，現場的痕跡，十分明顯。
而且其它的招法，包括像明月照人歸這樣的絕學，都至少還有幾人能夠施展。
而大金剛怒目神通，除了靜吾大師千年修爲，也不曾與人動手之外，再無一人，能有如此威能。
這到底是爲了什麼？
袁立茫然地望向前方，不明白紫微宗的三脈大比，怎麼會突然變成這樣。
兩位師父的叮嚀，猶在耳邊，此時，卻已經物是人非。
風子嶽苦笑一聲，“袁師弟，我們往前面去看看吧——只怕，真相就要在前面了……”
五大長老，已去其三，越往前去，距離真相也就越近。
只是不知道，當他們終於知道發生了什麼的時候，會死多少人？
這令人恐懼的真相，懸在前方，倒是讓他們前進的步伐，都有些躊躇。
到底……到底是怎麼回事？
隱龍窟中，發出窸窸窣窣地各種恐怖之聲，萬千洞穴，氣息流動，聲音可怖之至。
到了第三層之後，血色濃霧，雖然漸漸淡去，但是其中潛藏的危險，卻是越來越多。
黑暗之中，時常突然竄出怪物，張着血盆大口，恐怖兇橫，稍一不查，就會被咬去頭顱。
風子嶽劍光霍霍，凡有妖物出現，都是被一劍斬殺。
袁立面色蒼白，也是強打精神，亦步亦趨地向前走去。
這一次，走了許久許久。
沒有傳來慘叫之聲，也沒有什麼異常情況。
風子嶽苦笑，似乎自己的心中，竟然是在暗暗盼望發生異常一般，如此平靜，倒是讓人很不習慣。
血色濃霧，越來越淡，頻繁出沒的怪物，也是減少了許多。
這一段路程，比之剛纔，倒是平靜了許多。
但兩人心中的壓迫感，卻是越來越沉。
這或許，就是暴風雨之前的寧靜。
風子嶽深吸了一口氣，神識外放，不斷探查，卻是一無所獲。
“再往下走，就應該是隱龍窟的最後一層了……”
袁立心中，默默計數，不停地穿過一層又一層的洞窟之後，他們很快就要來到原本的目的地，也就是三脈大比的試煉場所。
只有通過這個考驗，才能進入最後一層。
風子嶽才能夠得到魂魄天珠，而紫微宗的兩位傑出弟子，也可以有機會獲取隱龍傳承。
然而在三大長老慘死之後，這原本的目的，似乎變得有些遙遠起來。
風子嶽儘管仍然是不忘魂魄天珠之事，但卻也不得不被這詭異的連環死亡，牽扯了精力。
“我們……”
袁立正在說話，風子嶽卻一把扯住了他的衣袖。
“噤聲，有人”
在最後一層的洞窟口，盤坐着一條黑影，一動不動，但風子嶽神識感應，卻是能夠感覺到這個人的存在。
“風公子，立師侄，你們終於來了”
黑暗之中，卻傳來平靜而空靈的聲音。
“靜吾大師”
風子嶽怔了一怔，認出了這個聲音。
他往前走了幾步，只見一位老僧，安坐於三個閃着綠光的洞窟之前，正淡然看着他們二人，只是氣色灰敗，面如金紙，看上去身受重傷，生命垂危的樣子。
“師伯”
袁立也是大驚，慌忙迎了上來。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之前三位長老，都已經隕落，他心中就算有千般問題，也不知該如何問起。
而此時靜吾大師卻是安坐於此，尚未去世，他哪裡能忍得住，當下也不顧禮貌，直接就問到底出了什麼事。
靜吾大師微微一笑，“立師侄，你終究是沒有風公子那麼沉得住氣——你放心，老衲雖然命不久矣，不過撐着把今日之事，原原本本告訴你們，還是來得及的，你不必擔心。”
“什麼？”
袁立面色大變，不敢置信地看着靜吾大師和風子嶽。
風子嶽嘆了口氣，微微點頭。
看靜吾大師臉上的氣色，就知道他命不久矣，他心中暗歎，“大師，是誰將你傷成這個模樣？”
“不急，不急。”
靜吾大師搖了搖手，面色淡然，“肉身如皮囊，我們修佛之人，也不在乎生死……”
“對，對”袁立忽然想了起來，“師伯，你不必擔心，你們善佛一脈，有神魂離體之法，到時候重修神魂，重鑄身體，也就是了，斷然無事”
靜心神尼，也是肉身全毀，但以神魂重鑄身體，雖然不可能恢復修爲，但至少也可以繼續活了下來。
靜吾大師哈哈大笑，“無事，只是我之前剛剛運用大金剛怒目神通，神識正是衰竭之時，又受重創，想像師姐那般重鑄肉身，怕是不行了——這也是我修行未足的緣故……”
他微微擺手，“生死無非如此，我就涅槃便是，無妨，無妨”
他說得輕鬆，袁立卻是面上變色。
大金剛怒目神通？
——剛纔雖然心中差不多已有定論，但推測與親口承認，到底是兩回事。
靜吾大師說自己剛剛運用過大金剛怒目神通，也就是說，那明月散人之死，當真是他所爲？
一時之間，袁立心中紛亂，竟不知從何說起。
風子嶽輕嘆一聲，這靜吾大師倒是豁達，生死不放在心上，而且也坦言大金剛怒目神通之事，似乎並無諱言。
如今他生命已經不剩多久，心中疑問，倒是要趕忙開口。
他想了一想，還是從明月散人之死開始。
“大師，你說你剛纔運用過大金剛怒目神通，那也就是說，明月散人，是死在大師的手上？”
風子嶽也不拐彎抹角，直接詢問。
靜吾大師，面現痛苦之色，旋即消散，點了點頭，苦笑道：“不錯，明月師妹，確實是死在我的手下”
“爲什麼？”
袁立不敢置信的吼了起來，“那麼，我師父……我師父他老人家，是不是死在明月師叔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