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血與沙

百獸谷,千年傳承,擁有十數先天高手,馴服數千妖獸,改造一萬獸奴的的先天秘境————全滅!

妖獸的怒火,踏平了這一座山谷,所有人類,無一倖存。

這個以妖獸秘法,聞名於世,一直想與萬獸尊者一別苗頭的百獸谷主,也在這一役之中,死無全屍!

這個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江湖。

不過,這只是一個起始而已。

風子嶽是在路上得到這個消息,也不由長嘆一聲。

上一世中,同時覆滅的先天秘境太多,以至於他也無法關注,如今回想起來,百獸谷,這個按說應該最能控制情勢的先天秘境,當初似乎也是在第一批被妖獸滅絕的名單之中。

可惜自己已經頻頻去信提醒,對方仍然未能有妥善應對,不但斷送數百年的傳承,也早就了一處洶涌獸潮的起始點。

其實這一世,由於風子嶽的干涉,各地涌起的獸潮,已經比上一世中減輕了不少,但即使如此,在這些龐大的妖獸隊伍經過的城池和鄉村,仍然是有巨大的壓力。

鮮血染紅了黃沙,在這場生與死的戰爭之中,也是涌現了無數可歌可泣的英雄。

這本是中原腹地,繁華之所,卻因爲早就聽說獸潮來襲,逃難者甚衆,只有實在走不動的老弱病殘,纔會無奈地在家中等死。

在大路邊上,有個灰衣男子哀哭不已,一個勁兒對着匆匆路過的行人磕頭。

“各位大哥,求求你們救人一命吧!我老婆快要生了……出門在外,車子也散了,誰能帶我們一程!”

在他身邊,一個大腹便便的農婦歪倒在一輛破損的板車上,車軲轆已經不知去了哪兒一個,顯見是沒法走了。

路過的行人,有不少是自己慌忙逃命,冷漠相對;但也有不少是投以同情的眼神,可惜,他們同樣也是愛莫能助。

傳說獸潮出動,團團圍住了中州郡城,只是攻打不下,這兩日之內,只怕就要沿路北上,這一路上的人家,哪裡還敢停留?

紅雨雖然停了,但地面上還是留下了許多殷紅宛如血跡的痕跡,看得讓人觸目驚心。

一羣疲憊的馬隊,匆匆忙忙奔過此處的時候,那灰衣男子眼中泛出了喜色,他咬了咬牙,衝到了路中,雙目緊閉,攔在馬隊之前。

“什麼人,竟敢攔我羅天鏢局去路?我們羅天鏢局,義助中州郡城守城,如今要前往洛陽報信!無知刁民,趕快退下!”

爲首的一個少年,身有血跡,火急火燎,眼看有人擋路,忍不住就是一鞭子抽了上去。

“住手!”

他背後的一個頗有威儀的白髮老者,一把將他拉住。

白髮老者腰懸銀槍,神威凜凜,早看到了那男子身邊的孕婦,皺了皺眉頭。

只見那男子誠惶誠恐,跪倒在地,“各位大爺!各位大爺!不是小的有心衝撞,實在是我老婆快要生了,只求大爺們行行好,借我一兩馬匹,讓我送老婆到附近郡城求醫……”

“呔!”

當頭的少年大怒,“你剛纔沒聽到麼,我們是有緊急軍情,要去洛陽報信的,哪裡有馬分你?還不退開,當心你的腦袋!”

這一夥十餘騎,正是羅天鏢局的鏢師,而那爲首之人,正是總鏢頭銀槍無敵羅克敵。

他們在中州,協助官軍守城,苦戰數日,也是精疲力竭,幸好中州郡城城牆高聳,防禦又嚴,未曾被衝擊不斷的妖獸攻下。

如今妖獸繞城而去,根據斥候的探查,是往洛陽、長安的方向去了。

這與風子嶽最初所說,獸潮是往神水崖的方向聚集,也是吻合,中州守將不敢怠慢,當下就派出羅克敵等人,去洛陽長安等地報信。

羅克敵擺了擺手,“堅兒,不要如此無禮,這也是災民百姓,如今天地大劫,大家更要共度時艱,一匹馬又算得什麼?”

他看了看那仰臥車上,不住呻吟的農婦,又是皺了皺眉頭。

“只是這位大嫂,不知還能不能騎馬……”

那灰衣男子聽他口氣鬆動,大是歡喜,但一看自己老婆的狀況,心中卻也是沒底。

“罷了!”

羅克敵望了望四野荒涼混亂的場面,不由也是悲從中來。

“堅兒,你帶兩個人,幫這位大叔,將車子修好,套上馬匹,讓他們好趕路吧……”

“爹!”

那少年一驚,“我們可是奉太守之命,要去洛陽城報信……”

獸潮洶涌,非同小可,在那少年羅堅看來,豈能爲了這幾個升斗小民,放棄這一次的任務。

羅克敵嘆了口氣,“獸潮在我們之前就走,前哨奔行之速,並非我們可比,我們就算趕到,也已經晚了,何況風劍神當初也早有預示,洛陽防衛森嚴,不會比中州更差。”

“倒是路上這些災民……”

若是早就搬到城中居住之人,此時倒是不用害怕。

但無論如何,城池平日的容納人數有限,更何況正常耕作之事,也不能停止,所以鄉野之中,也有大量的災民,等到災劫起始,再躲到城池之中,等獸潮過了,也就安全了。

雖然大明軍,也都已經做好準備,接應這些災民,但終究是有些老弱病殘,落在後面,這也是無奈之事。

但他們這樣緩緩而行,不用多久,大概就會被後續的妖獸獸潮追上,到時候,都是死無葬身之地!

羅克敵在中州一戰,頗受觸動,如今見男子與孕婦,又見一衆災民,心中也未免動了惻隱之心。

“堅兒,太守也命我們便宜行事,若有可能,儘量的救助災民。”

他望了望四周哀呼喘息,一路奔逃,卻沒有什麼秩序的災民隊伍,又是嘆了口氣,“今日既然是遇上了,怎麼也要衛護他們的安全。”

“爹!”羅堅的面色蒼白,心知若是帶着這些災民一起行動,只怕會拖慢腳步,被後面妖獸獸潮追上的可能性極大,他們雖然都是世俗高手,但在那鋪天蓋地的獸潮之中,就連自保,也是極爲艱難。

“爹爹可曾想好了?若是今日不巧,我們羅天鏢局上下,都要交待在這裡!”

他雖然驚駭,但是聲調倒是平靜了下來,似乎是等待着父親的決定。

羅克敵哈哈大笑,握緊了腰間的銀槍。

“我羅克敵銀槍縱橫數十年,江南塞北,出生入死,什麼場面沒有見過?老王,你可還記得,當日我們被四大先天高手圍困,還不是這麼過來了?”

“如今天地大劫,生民遭難,我們既然身爲武者,天生就要有保境安民之職。”

“要是不然,練武何用?”

雖說跟隨他的幾位老兄弟,都知道那四大先天高手圍困,大家還能活下命來,靠得不是拼命的勇氣,而是因爲白衣劍神風子嶽,剛剛好跟他們同行。

但羅克敵這幾句話,還是說得他們熱血沸騰。

“不錯!總鏢頭,我輩學武,當然是爲了爭強好勝!但既然爭了這個強,好了這個勝,到這種時候,就更不能孬種!”

王鏢頭高聲而應,“我誓死追隨總鏢頭!”

羅天鏢局一衆鏢師,包括羅堅在內,也都是羣情沸騰,跟着一起大呼。

“誓死追隨總鏢頭!”

羅克敵長笑捋須,讓他們各自分散,組織災民,列好秩序,順序向前,這樣一來,老弱病殘,有人協助,逃生的速度,反而是比剛纔快了許多。

不過,對於他們十餘騎來說,速度卻是拖慢了許多。

“總鏢頭,我看要趕一晚上夜路,才能到達洛陽城,這裡災民,總有兩三千人,只怕……”

一路收攏,災民的人數,卻像是雪球一樣越滾越大,即使再怎麼加快,想要到達洛陽城,只怕也要一天一夜。

王鏢頭皺起了眉頭,向羅克敵彙報,若是晚上不出事便罷,但若是獸潮追上,只怕他們也是難逃虎口。

羅克敵自然也知道現在的艱難,咬了咬牙,“事已至此,也只能這麼辦了,讓大家儘快加緊……”

話音未落,只聽災民的側翼,傳來了驚呼之聲。

“有妖獸,有妖獸!”

羅克敵大驚,提起銀槍,飛縱而起,直達側翼,卻見約莫七八頭黑狼,惡狠狠地衝着災民方隊而來。

他面色一沉,心知這必是妖獸大潮的前鋒斥候,不想這麼快就接觸上了,當下怒喝一聲,一抖銀槍,衝入這些黑狼羣中。

這些黑狼,不過只是三級妖獸,對於他武尊的修爲來說,倒是絲毫不懼。

羅克敵槍法謹嚴,槍尖抖動,恰如萬朵梨花盛開,不一會兒,這七八條野狼盡數伏誅,不過當先一頭狼王,眼見無幸,倒也是悍勇,不想着逃跑,而是衝着人羣直撲而去。

羅克敵叱喝一聲,銀槍飛出,從狼王背上插入,直直將它釘在地上,槍桿兀自晃動不止。

災民見他如此悍勇,心中也更是有了信心。

羅克敵反而是愁眉不展,只是拔了銀槍,催促衆人,加快步伐。

獸潮前鋒已現,只怕沒有多久,後面的大批妖獸就要趕上,到那時候,就憑鏢局這幾個武者,再加上一些精壯漢子,也是無法抵擋獸羣,到了如今,就只有拼時間了。

“走!抓緊走!”

羅克敵心急如焚,與鏢局中人,一起催着災民前進。

那些馬匹,自然也全讓給了老弱,他們十幾個鏢局中人,全都是在步行。

好在入夜之前,倒是沒有妖獸追上,羅克敵放了一半的心,更不容休息,讓大家儘量往前趕去,爭取天亮之前,能夠趕到洛陽。

雖然一天一夜連續趕路,但即使再弱小的老弱,也沒有一絲抱怨之意。

他們都知道,這幾位鏢師,實在是豁出性命在救他們,否則的話,以他們的武功加上胯下馬匹,早就可以安全抵達洛陽。

正是因爲拖着他們這些累贅,這幾位纔會陷入危險之中,如今雖然是催促不已,也是爲了大家的性命。

如此到了差不多四更時分,如今正是夏季,天亮得早,洛陽城的城牆,已經遙遙在望。

前方只見一片妖獸屍骨,只怕是最初抵達洛陽的獸潮前哨,要麼已經離去,要麼已被全殲。

如此一來,衆人的心氣,又是提高了幾分。

只要再堅持半個時辰左右,就能趕到洛陽城下,那時候,就真正是安全了。

正在這個時候,羅克敵心中,忽然別的一跳,駭然回頭望去。

風起。

沙塵飛揚,而沙塵之中,有一股濃重的腥氣。

血腥、殺意,還有狂暴的力量。

糾結在其中,極爲可怖。

羅克敵的心怦怦直跳,雖然沙塵尚未落去,還未最後蓋棺論定,但他的臉色,已經都變爲慘白。

一衆鏢師,也突然感應到了什麼,聚攏到羅克敵的面前,恐懼地望着後方。

沙塵落去,水落石出。

看上去,那遙遠的地平線,倒像是星空一般。

有着各種顏色的眼眸,在半明半暗的黎明之際,閃爍着比天上羣星更爲兇惡的光芒。

獸潮!

無盡獸潮!

在不知不覺之間,這龐大的獸潮,已經追上了這一羣難民。

“該死!”

羅克敵咬破了嘴脣,白髮飛揚,面色悲愴。

只差一點點功夫,這些災民就可以入城了,就差這麼一點,叫他如何能夠甘心!

“快跑!帶着災民,急速快跑!”

羅克敵怒喝一聲,揚起了銀槍。

他的面色,極爲凝重,眼看着災民驚惶的呼叫,就如潮水一般向前涌去,自己卻是恰如磐石,一動不動。

“總鏢頭!”

“爹!”

王鏢頭和羅堅,同時呼叫出聲,卻見羅克敵擺了擺手。

“王老弟,堅兒,你們也快走吧,此處,我來斷後……”

他面上露出凜然之色,銀槍一擺,將一衆鏢師,攔在了身後。

“災民疾奔,也一樣需要有人衛護,你們快跟上去,這裡有我,也就夠了!”

羅克敵的口氣,滿不在乎,卻是已經打定了必死的決心。

“你們,不要留在此地!”

十幾個人的力量,或是一個人的力量,衝擊着無盡獸羣的結果,可能都是一樣,對於羅克敵來說,犧牲自己一個,也就夠了。

只要能夠阻礙這無盡獸潮一忽的時間,也許……也許災民就能得到接應入城!

他怒喝一聲,高舉銀槍,忽然之間,飛奔而前。

一人一槍,衝向了獸潮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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