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狂人的拳，已經迫到了風子嶽的面前。
對於先天高手來說，讓人家的攻勢逼到這麼近的地步，基本上已經註定了敗局。
這一刻，風子嶽雖然面上還是從容鎮靜，心中卻也是驚濤駭浪。
萬劍歸一，劍道奧妙巔峰的一劍，居然被楚狂人強硬的一拳，這麼快就破去，甚至連支撐一瞬間都做不到。
無情的粉碎！
劍道巔峰，在楚狂人的劍下，竟是如此的不堪一擊。
風子嶽已經無限次地想象過楚狂人的強，卻還是沒有料到，他竟然能夠強到這種程度！
劍光破碎，風子嶽的內腑已受震盪，胸口煩悶，喉頭泛起濃厚的血腥氣。
但他強忍痛楚，勉強控制破碎的劍光，還要反擊！
如果不能從這破碎的局面之中，生髮出新的變化，那他唯一的結局，就是死！
風子嶽已經清晰地感覺到了死亡的陰影。
他咬緊了牙關，腦中無數劍道至理，瘋狂地轉動着，在這生死之際，他必須要能夠破而後立，找出能夠阻擋楚狂人這一拳的劍法。
雖然那一線靈光，依然還是朦朦朧朧。
但他手中的劍，卻已經開始了變化。
在這一劍揮出之前，就連風子嶽本人，也不能想像它的威力！
到底會是怎樣，能不能擋住楚狂人這狂暴的一拳，他不知道，也無從知曉。
只是事到如今，劍法的變化，也只有從這個地方開始。
置於死地而後生，從破碎而恢復圓滿。
這一劍，就是從“碎”、從“死”開始！
當萬劍歸一這一式，被楚狂人的逆天之拳轟碎之後，這劍也就死了，就像是人死一樣，再也沒有了一絲氣息。
但當風子嶽用力揮動手中劍的時候，這劍法，又重新活了過來。
“咦！”
就連楚狂人的口中，也不由發出了驚異的呼聲。
這一劍，與世上所有的劍法都不同。
任何的劍法，都是從變化中產生，而這一劍，卻是從死寂之中產生。
在萬劍歸一破碎，一切都歸於沉寂的時候，卻在死中求活，形成了一招嶄新的，讓人無法理解的劍法。
劍身瘋狂的顫動起來，彷彿是在訴說這一劍的危險。
風子嶽握劍的手，也不由跟着一起顫抖。
就連他自己，現在也沒法子控制這一劍，就好像是被這一劍招帶着走一樣，任這自死而生的劍式，自由發揮。
他也是沒有辦法。
劍神訣的推演，已經到了一條死路，無論如何努力，風子嶽這一年多來，都未曾見到第六式的曙光。
也許真是因爲天地元力的抑制，也許是因爲他本身的武學見識，尚未跨越這個境界。
但直到今日，在萬劍歸一破碎的時候，他才忽有所悟。
原來劍神訣第六式的開始，就在前五式的崩碎之中，前五式不破，也不會有第六式的出現。
不破，不立！
這就是劍神訣第六式的真諦，也同樣的，是破虛境界的內涵所在。
破碎虛空，原來是這麼一個意思！
到達先天巔峰之後，在外界天地之外，自身援引天地元力，也同樣會形成一個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的小天地。
這小天地，乃是先天巔峰高手的力量源泉，也是他們強大的動力。
可以說，先天九重，這一整個境界，其實都是爲了完成這個完整的小天地。
但是所謂破碎虛空，卻是要將這完整的天地，再次粉碎！
這天地崩壞之力，可以讓人的實力，更上一籌，成爲先天高手眼中都無比強大，不可戰勝的角色。
——破虛高手！
“破之一字，原來是這個意思！”
風子嶽以劍悟道，竟然是搶先領會了破碎虛空的真意。
可惜，雖然能夠領會，並不代表着他就真的能夠破碎虛空。
想到，和做到，終究還是差了不止一步。
就算是在天武大陸之外，粉碎天地，還我虛空這一步，也是極爲艱難，若是一個不小心，就是萬劫不復的結局。
而在這封魔之地當中，這一步，也就幾乎是難於上青天。
鎮魔石碑，穩固天地，就連萬千魔族也不足以震撼，小天地與外界天地感應，自然也得其神髓，想要粉碎天地，談何容易？
楚狂人幾十年來，想必就是一直都邁不過這個坎兒。
這第一步邁不出去，想要踏入破虛之境，自然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不過風子嶽的這一劍，卻是漸漸展露了粉碎天地，還我虛空的真意！
楚狂人如何能夠不驚？
毫無疑問，這萬劍歸一破碎之後，風子嶽施展出的這一劍，雖然凌亂不堪，雖然稚拙生澀，卻是已經邁入了破虛武學的範疇！
就像他的逆天之拳，一般模樣！
對於楚狂人來說，今天也是第一次打出這逆天之拳，若不是風子嶽的劍法，然天意之拳受阻，天威受損，露出那麼一絲空隙，楚狂人也沒有機會施展出這已經妙悟良久，卻始終不能使用的逆天一拳。
他浸淫武道多年，自然能夠感悟這破虛之境。
自天意而至逆天，由順轉逆，剛剛好就是破虛的動力。
可惜，自身天地，穩固非常，想要藉此粉碎天地，實在是難能，但一展這巔峰的破虛武學，也是讓他暢快之極。
雖然他也知道，這一拳揮出，基本上就是這個外孫風子嶽殞命之時。
但他也覺得，風子嶽之死，換得着破虛一拳，也算是值得。
這已經是他數十年來，最爲認可的一個對手。
但他沒想到的是，風子嶽居然還有辦法對抗，這凌亂的劍光，卻也展現出了破虛武學的真諦！
楚狂人雙眉一軒，目中現出無比興奮之意。
直到現在，他才覺得，這是勢均力敵的一戰！
龍布陽的面色，也是刷的變得慘白。
剛剛他還在感慨，風子嶽的劍法在楚狂人的拳下不堪一擊，在位楚狂人那一拳的力道，而感到自怨自艾。
而現在，在看到風子嶽劍法的新變化之後，他卻是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這種失落的感覺，非在他這個位置之上，也不能理解。
百年之前，他是這個天武大陸的巔峰，後來出了楚狂人，他距離巔峰也不過只有一步之遙而已，如是數十年，渾渾噩噩，始終沒有人能追上他的腳步。
所以龍布陽雖然也不甘心屈居楚狂人之下，但內心之中，卻也習慣了這天下第二，距離巔峰只差一步的感覺。
但是，就在這幾年之中，出現了一個風子嶽。
他突飛猛進，勝過了自己，也就罷了。
如今風子嶽卻是跟楚狂人，雙雙在比鬥之中，顯示出了超越巔峰的實力，這一拳、一劍，豈是他龍布陽可以想象？
“怎麼可能有這樣的拳？怎麼可能有這樣的劍？”
龍布陽口中高呼，幾乎癲狂。
圍觀衆人，卻也都理解這老前輩的狀況。
他們雖然無法像龍布陽一樣，感受到楚狂人逆天一拳和風子嶽如今所施展劍法的神奇之處，但這劍法和拳法的強大，他們總是能夠體會得到。
畢竟也都是先天第七重的高手。
他們胸中，也涌動着龍布陽一樣疑惑，都忍不住想要出聲高呼。
怎麼可能有這樣的拳法，怎麼可能有這樣的劍法？
如果這種拳法劍法，也是屬於武學的範疇，那麼他們學的，練的的武功，又能算是什麼東西？垃圾？
看了這樣強橫的拳，和這樣詭異莫測的劍法，難免讓人對自己的武功失去信心。
“這兩個人，果然絕世雙驕……今日這一戰，我們能夠看到，實在是生平大幸！”
這一句話，在楚狂人和風子嶽開戰之前，大家就已經說過。
但當他們真的過了兩招之後，再說這句話，更是誠懇之至。
風子嶽的劍，波動越來越劇烈，破碎的劍光，瘋狂的旋轉着，形成了一個巨大而恐怖的漩渦，楚狂人滔天的拳意，轟進這漩渦之中，竟然都是消散於無形！
這劍法的旋轉越來越快，風子嶽自身也控制不住。
那旋轉的漩渦，漸漸變成了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彷彿是在瘋狂地吞噬，吞噬一切！
風子嶽自身，感悟着這一招劍式的詭異之處，也不由脊背生寒，爲這破虛武學的威力而震驚。
即使是以先天巔峰的境界，推動這一劍，都能夠發揮出如此大的力量，那如果真正破碎虛空，自身修爲跟上以後，這一劍的威力，又該大到什麼程度？
風子嶽不由回想起在雲湖錦城與蓮加分身一戰的時候，她所施展的蓮花化生掌法，同樣也是破虛武學，卻不知道爲什麼並沒有自己這一劍，或是楚狂人那逆天一拳的威力，若是她能夠發揮出這種威力，只怕自己當時，也是抵敵不住。
他心中，也不由有些後怕。
日後面對的敵手，就將是擁有這等毀天滅地之力的破虛高手！
風子嶽深深地吸了口氣，在心中提醒自己。
楚狂人很強，比他想象中還要更強，但他絕對不是最強，在他之上，還有無數的破虛高手，如果今天連楚狂人都拾掇不下，日後之戰，如何能夠應付？
這一戰，必須勝！
風子嶽劍式的變化，也已經發展到了幾處，那龐大的漩渦，恍若星雲一般，遮住了半邊天，千丈孤峰，也在這星雲漩渦的面前，戰慄顫抖。
而楚狂人的拳意，似乎也被壓縮到了極致。
只要再催動一番，這一劍，就能將楚狂人也吞噬在內！
破虛武學，絕非凡響！
風子嶽厲喝一聲，劍光大盛！
劍神訣，第六式！
吞天漩渦！
粉碎天地，還我虛空的破虛武學，終於完整地在風子嶽手中展現，雖然他借得是楚狂人那逆天一拳的破碎之力，靠着萬劍歸一一式的粉碎，而獲新生，若風子嶽不能破碎虛空，這一招劍式，註定只能夠曇花一現。
但是現在，這一劍的威勢，卻是壓過了天武大陸千年以來，所有劍法的風光。
龐大的星雲漩渦，在空中飛速的旋轉着，像是要將所有人吞噬在內一般。
即使是百丈之外的先天高手們，也感覺到了脊背上的寒意，似乎自己，也要被那劍勢吞沒一般，實力稍弱的，悄無聲息地又退出了幾十丈外，恐懼已經佔據了他們的心頭。
龍布陽老淚縱橫，也是仰天狂嘶，爲這絕世的劍法呼號不已。
他原本就有些率性意氣，倜儻不羈，如今乍見絕學，更是連世俗禮法，自身形象，全然不顧，只想着要加油吶喊。
“楚狂人，你無敵一世，終於要死在這一絕劍之下了麼？”
他朗聲長笑，歡暢之至。
楚狂人卻是皺起了眉頭，他並沒有退。
事實上，在動手之後，楚狂人的腳步，並沒有挪動一步，即使是在這吞天漩渦，已經到了面前的時候，他也依然鎮定自若，只是臉上越發露出了狂喜的表情。
這一劍，破碎虛空，其中蘊含的劍道至理，讓他癡迷不已。
甚至，讓他有些不捨得破去這絕世一招。
不過，到了這個時候，再不出手，就是生死。
楚狂人閉上了眼睛，嗓子裡面，發出一聲低低的呼喝之聲。
出拳！
他馬步躬身，身體微微前傾，藉着這個勢頭，轟然出拳！
拳頭平平實實，並無花俏。
如果是普通人來看，也只會覺得楚狂人這一拳，除了力大一些，速度快了一些，與平常人也沒什麼不同。
而這一拳，轟擊的方向，正是風子嶽吞天漩渦的中心，代表着死亡的劍光缺口。
別人，避之唯恐不及。
楚狂人這一拳，居然還要湊了上去？
以強碰強，絕不退縮！
轟！
再一次的拳劍相撞，只聽轟然聲響，星河崩裂，漫天竟是破碎的劍光與塵石飛揚，一時之間，竟然是無法辨出兩個人的形象。
龍布陽急急忙忙，定睛細看，卻見千丈孤峰之頂，已經空無一人！
他們兩個，在這最強一招的碰撞之後，到哪兒去了？
龍布陽心中一凜，卻不由擡頭向天上望去。天地元力攪亂之下，漫天都是破碎的雲層，有些地方電閃雷鳴，也有些地方陽光普照，露出藍色的天空。
但這兩人，卻依然是毫無痕跡可循，就彷彿是消失了一般。
龍布陽的不敢置信地搖了搖頭。
難道，真的是這兩個人，傳說中的————破碎虛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