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安人?
海克斯科技的第二發明人,海克斯科技應用研究課題組副組長,這個地位在整個皮爾特沃夫科學界都能排進前三的頂級學者...竟然是祖安人?
“不、不可能...”
那兩位皮城大媽,都不敢置信地張大了嘴巴。
甚至就連在場許多的祖安學生,都一時不能接受這震撼的事實。
但維克托非常堅定。他人生首次毫不掩飾地站在大衆的視線中間,並毫不掩飾地向大家宣稱:“沒錯,我就是祖安人!”
“兩位,你們應該道歉。”維克托又一字一頓地重複了一遍。
大媽們卻還倔強地站在那裡,像是有什麼無形的力量在支撐着她們,讓她們始終不肯放下那份作爲皮爾特沃夫人的驕傲。
但維克托一句話就破除了她們的驕傲:
“請誠懇道歉——”
“否則,我會直接聯繫我的老師黑默丁格校長,對二位做開除處理。”
“不要!”大媽們瞬間慌了神:“我道歉...我們道歉!”
“對...對不起!”
“態度請誠懇一點!”
“對、對不起,我們錯了!”
“大點聲,大家都聽不見。”很罕見地,維克托竟也刻意刁難起人來。
可那兩位大媽卻全然沒了先前的倔強。她們老實得就像一個祖安學生。
不管維克托如何爲難,她們都只是一次比一次賣力地喊着:“對不起!”
“你們走吧!”維克托終於饒過她們:“剩下的文具,我會讓大家自行領取的。”
“是...”兩位大媽如蒙大赦,馬上就夾着尾巴,灰溜溜地逃了。
只留下一衆震撼到木訥的祖安學生:
他們...贏了?
皮爾特沃夫人,向他們道歉了?
祖安的學生們都沸騰起來。
他們有人高聲歡呼,有人激動握拳,反應不一。
但所有人都感激且崇拜地看着臺階上的那個人:
“維克托教授!”
原來他們祖安人並不是天生就比皮城人差,不是生來就該被罵“野蠻”、“素質低”、“沒有創新精神”。
他們祖安人裡也有智慧、文明、可以引領科學進步的,這樣令人驕傲的偉大人物!
原來在他們想都不敢想的皮爾特沃夫上層,一直都活躍着他們祖安人的身影!
“維克托教授,謝謝您!”
“維克托教授——”
“您真是我們祖安人的驕傲!”
人羣裡響起了這樣的聲音。
維克托卻並未享受這些學生的崇拜,只是反問:“大家,請靜一靜...”
“你們爲什麼說,我是祖安人的驕傲呢?”
“哎?”熱血難得上頭一次的祖安學生們,都沒想到維克托會問他們這樣的問題。
爲什麼?
當然是因爲祖安人千千萬萬,在皮城打拼的祖安人也千千萬萬,也就出了維克托這麼一個能有如此成就的頂級科學家啊。
他們不爲維克托的出現而驕傲,又該爲誰而驕傲呢?
“不,你們錯了。”維克托卻搖了搖頭:“我可以告訴你們一個不是秘密的秘密——”
“僅僅在皮爾特沃夫大學,你們見到的那些學者教授裡面,就有至少五分之一是來自運河對面的祖安移民。”
“什、什麼?”學生們都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學校的教授裡面竟然有這麼多祖安人?
可爲什麼...他們平時卻一點感受不到來自教授、來自學校的照顧,反而處處受人歧視、受人排擠呢?
爲什麼那些祖安籍的教授,一個個的都那麼像皮城人。爲什麼就沒人站出來承認,甚至都讓人看不出來,他們誰是祖安來的呢?
“因爲他們,包括我——”
“我們看上去都是祖安人,是你們的‘自己人’。但實際上不是。”
“所以我們沒有爲你們發聲的必要,我今天完全可以不站出來——就像我過去十幾年來做的一樣。”
“爲你們站出來,對我不僅沒有任何好處,反而只會損害我的利益。這還是因爲,我們早就不是‘自己人’了。”
維克托突然說起了令人費解的話。
學生們都漸漸聽不懂了。
“你們再想想:”維克托又循循善誘地問道:“剛剛那兩位庸俗的女士,她們自認是高貴的皮爾特沃夫人,自認皮城人就該高祖安一等——”
“可爲什麼,在面對我這個祖安人的刻意刁難、甚至是無禮羞辱時,這兩個皮城人又完全沒有脾氣、不敢說話了呢?”
“仔細想想,我和她們,我和你們,她們和你們,我和那些皮城大人物,誰纔是誰的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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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這話有點繞。
但親身經歷了剛剛的風波、又普遍善於思考的祖安學生們,卻是漸漸咂摸出了些味道:
他們爲什麼怕皮城大媽?
那是因爲他們怕惹事被學校高層開除,而不是真怕了什麼大媽。
大媽爲什麼怕維克托教授?
因爲維克托教授本身就是學校高層,大媽們在他面前就是隨手可以捻死的螞蚱。
“我明白了...”學生中有人悟出了什麼。
“說說看?”維克托就像在上一堂公開課,鼓勵着學生髮言:“你想到了什麼?”
只聽那學生回答:“維克托教授,您是在教育我們,沒必要爲我們祖安人的身份自卑。”
“只要我們用功讀書、努力鑽研,像您一樣出人頭地、攀至高位,以後哪怕是那些皮爾特沃夫人,也必須高看我們一眼!”
維克托:“……”
他猶豫着想說什麼,不過尚未開口,便又有人給出了一個答案。
是莉娜。
她回憶着自己經歷的一切,思考着維克托提出的那些問題,終於隱隱約約地察覺到了什麼:
“維克托教授,您或許是想告訴我們:”
“親近不親近,是不是自己人,或許不是按地域分的,而是按...地位分的?”
“那些祖安籍教授平時不肯站出來替我們說話,也不肯表現出他們祖安人的身份,其實是因爲...他們早就是皮城的富人,而不是祖安的窮人了。”
“皮城人對祖安人的歧視平時落不到他們頭上,就算能落到他們頭上,也不會對他們的美好生活有太大影響...”
這個觀點異常新穎,頓時在現場掀起了一陣討論的浪潮。
於是很快有人發現不對:
“莉娜同學,按你這說法,我們應該跟那兩個皮城大媽更親近一些,不是麼?”
“可爲什麼站出來爲我們說話的還是作爲大人物的維克托教授,爲難我們的卻是比我們好不到哪去的皮城大媽呢?”
“額...”莉娜一下子啞火了。
她還回答不上這種程度的問題。
“你已經回答得不錯了,莉娜。”突然,維克托鼓勵地衝她笑了一笑:“看來你的確認真讀過了你筆記本上的那篇文章。”
“哎?”莉娜心中一驚。
這時,只見維克托緩緩打開公文包,從中取出一本筆記本,鄭重地交還到了莉娜的手上。
“這是...我的論文設計?”莉娜終於想起了正事:“維克托教授,您是...是來通知我,昨、昨晚上的討論結果的麼?”
維克托突然沉默。
而這沉默就說明了一切。
莉娜頓時面如死灰,眼中剛剛燃起的希望也隨之熄滅。
可維克托卻告訴她:“不要氣餒,莉娜。”
“你沒被課題組的教授們選中,不是因爲你的論文設計不行。”
“而是因爲,你筆記本里的那篇文章,我們剛剛還在討論的那篇文章。”
“這...”莉娜憤慨地抿住嘴脣:
“爲什麼?”
“因爲那篇文章,讓他們都害怕了。”
“哎?”莉娜不懂。
而在場那一衆目光早被維克托吸引的祖安學生,也都紛紛好奇起來:
課題組,說的應該就是傑斯教授的課題組。
那個課題組裡匯聚着世界最頂尖的一批科學家,最聰明的一批天才。
到底是怎樣的一篇文章,才能讓這些天才都爲之恐懼?
“你們想看看麼?”
維克托想猜中了他們的心思一樣,轉頭對大家問道。
衆人點頭。好奇心都勾起來了,他們當然想看。
“那我們可以找間教室——”
“好好地講這一篇文章。”
說着,維克托又從公文包裡,掏出了一沓裝訂好的文檔。
“這、這是...”莉娜瞪大了眼睛:
這不是那篇文章的影印稿麼?
看那一沓稿紙的厚度,恐怕都復刻了幾十份不止。
她哥哥的文章...竟然被維克托像發傳單一樣,隨手帶了幾十份在身上?
“維克托教授,您爲什麼...”
“我本來就準備找機會,把這篇文章分享給大家看看。”
維克托看向這些已經被勾起怒氣,開始思考,團團聚在一塊兒的祖安學生:
“現在,機會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