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寰宸出了帳子,徑直上馬。死死地抓住馬繮繩:";王爺,不回京嗎?";
營寨口,何晏的部隊已經出發,君寰宸撥轉馬頭,一下就把那宦官甩開。
小宦官跪在地上哭喊:";王爺,可不要一錯再錯啊!";
君寰宸不聽他說,打馬便走,汗血馬在營寨裡奔馳,往來攔截的士兵莫不能及。前方,上千人的部隊縱橫荒野,正向着豫州城的方向而去。
*
傍晚,夕陽消退最後一絲殘紅,無憂與炎之陌已經打點好一切,準備啓程。
無憂懷裡抱着曦兒,在門口與衆人一一告別。冠華居女眷衆多,個個都眼淚婆娑,炎之陌將包袱行李一一在車內放好,便接過曦兒,扶無憂上車。
無憂剛在車內坐定,遠處的街道上忽然亂作一團,有人嘶喊,有人慘呼,遙遙中,馬蹄聲紛亂震天,暮色中揚起了滾滾煙塵。
炎之陌不等無憂看清,一把將曦兒塞到她懷中,對圍着馬車送行的姑娘們吼了聲:";快跑!";隨即扯着照夜獅子的脖子,翻上了馬背。
李廣坐在車頭,猛抽馬肚子,黑色馬車在姑娘們的驚慌中飛奔起來。
炎之陌貼着馬車奔跑,照夜獅子的背上,懸着他的寶劍和背囊。
無憂按住懷裡的曦兒,撩開車簾,只見炎之陌在黑暗裡倏地拔出寶劍,劍刃的白光晃得她眨了眨眼。
街道的西北角,起了一陣沖天的火光。那是冠華居的方向。街道四面都有喊殺聲,好象是一批扮成商旅混入城內的北軍!
是不是君昊天出了什麼事,所以要把他們捉拿回去問罪?他們白天才離開,晚上就來拿人,一切來的太快,無憂的手都在顫抖!
無憂抱緊了懷裡的曦兒,孩子到了晚上就開始犯困,根本不能理解此刻的危機,只在她懷裡探着小腦袋,天真的問:";孃親,你很冷嗎?怎麼一直在抖?";
無憂在他額頭上吻了又吻,才拍着孩子的背說:";孃親抱着你就不冷了。乖,困了就睡一會吧。等天亮我們就到新家了。";
孩子頓時眯起眼睛,甜甜地睡了。
李廣把車駕到一個黑暗衚衕裡,漸漸放緩了車速。他們在衚衕裡等了長段的時間,衚衕兩端好像都有人馬的吶喊聲。炎之陌在馬上彎腰,示意無憂不要驚慌。他深皺眉,相當鎮定。
無憂擡起頭,月亮升上了半空。今晚的月色格外詭異,泛着妖紅的光暈,好像沸騰的熱血。衚衕盡頭影影幢幢的魅影,如同燃燒的鬼火。
炎之陌忽然調轉馬頭,俯身貼在車窗邊說:";你和曦兒先走,到城外碼頭等我。有什麼事,李廣會全力保護你。";
無憂變了臉色:";你要去哪?";
炎之陌眼尾一挑,絢麗桃花在夜晚綻放,如火般耀眼:";照夜獅子許久沒跑了,我去溜溜馬。";
他這是要一個人去引開追兵?無憂從車窗探出半個身子,拽住了他衣襬,眼含水霧,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夜空裡烏鴉鳴叫,天色黑沉沉的,牆畔老樹在隨風擺動,好像在搖頭,勸說他:別去,別去。
炎之陌撫開她手,脣角微微上揚,只說了一句:";這次,一定要等我。";說完,雙腿在馬腹一夾,衝着衚衕那頭鬼火幢幢處而去。
無憂摩挲着手心的空洞,看着他消失也黑暗中的背影,舔了下發苦的嘴脣。
片刻後,衚衕口響起雷動的馬蹄聲,好像有大批人馬集中,爾後又呼嘯而去。無憂算算時間,約莫是追炎之陌而去了,於是撩開車簾對李廣說:";可以走了嗎?";
李廣點點頭,繼續策馬前行。懷裡,曦兒還熟睡着,不曾醒來。
馬車駛出衚衕,大街沉寂,沒有一個行人,就像一座死城。方纔的兵荒馬亂好像不曾發生過。李廣快馬加鞭,方向直朝城外碼頭而去。
車行約莫半個時辰,已經出了豫州城。郊外碎石橫路,荒草叢生,夜鶯在樹梢鳴叫,李廣";籲";了一聲,馬兒駐足。
河面水聲隱隱傳來,無憂撩開車簾,遠遠的看到了碼頭水波。月影照耀之下,水面靠岸停着一輛油布搭棚的大船,是炎之陌準備的?
碼頭上,站着一行人,無憂輕聲問:";是接應我們的人......?";
李廣看了一眼,認真回答:";小人也不知。夫人不必擔心,小人先去查問一下。";
李廣說完,摸黑下馬朝那批人走去。無憂透過車窗,時不時朝身後看去,不知炎之陌是否擺脫追兵,正朝這裡趕來。
懷裡,曦兒好像感覺到馬車停下,揉揉眼睛,模糊地問:";孃親,我們到新家了嗎?";
無憂用手心撫上他眼皮,溫聲道:";天還沒亮呢,我們要改坐船了。";
";哦......";曦兒混混沌沌的應了聲,又睡着了。無憂仰頭看去,月上中天,離黎明還遠着呢。
那邊,李廣好像與對方說了很久。夜色裡,無憂看不清晰,只覺得那些人好像以一人爲首,李廣的身影矮了下去,遠遠看去,竟像是跪在那人面前。
過了一會,李廣終於折返,跟在他旁邊,還有一人。無憂趕緊放下簾子,把曦兒藏於身後。
腳步聲在馬車外停下,等了片刻,一隻白皙玉透的手探入,在無憂的注視下揭開了簾子--
月色妖紅,襯得那人白皙臉孔泛着紅光,淺褐的琉璃眸,掠過一絲複雜的神色。暗紫色的袍服,此刻襯在他身上,顯出一種神秘。
他眉稍微蹙,發出一聲疑問:";是你......?";那聲音,有一絲迷惑,一點感傷,還有一種篤定。
無憂也吃了一驚,藉着月光打量他:";子羽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