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遠之心有餘悸地點頭,臉色慘白如紙,手指僵硬如爪,無意識地揪緊手中的毛毯,緩了好一會兒,纔出聲,說:“剛纔……那個死去的女演員,潘靈來過了。”
“什麼?她……”沈煜驚訝地瞪大眼睛,細細打量着李遠之的神情,心思轉得飛快,憑着以往的經驗,他很快便猜到李遠之大概是剛纔做夢夢到的,不然,那女鬼演員來家裡,他怎麼會毫無所覺。
想到這裡,沈煜忙挪動屁股,坐到李遠之身邊,好奇地問:“那女人來找你幹什麼?有沒有告訴你,是誰殺了她的?”
李遠之動了動手指,一把掀開身上的毛毯,探手,端起茶几上的水杯,倒了一杯熱茶,喝了兩口,才幽幽出聲,說:“她來告訴我金玉菩提子丟了,讓我自己小心,至於兇手,她並沒有說。”
沈煜聞言,暗恨地一拍大腿,根本沒有注意李遠之有些怪異的態度,說:“我去,這女人都死了兩天了,現在纔來報信,這不是馬後炮嘛!唔,不過,就算她一死就來報信,好像也是一樣……沒有白乙,我們救不了他,更搶不回金玉菩提。”
李遠之揉了一把自己的腦袋,把剛纔夢裡發生的事情又細細想了一遍,他總覺得潘靈過來不是簡單告訴他菩提子被偷了,因爲這件事現在人盡皆知,根本沒有必要特意來提醒他一聲,雖然不知打情的人並不知道那掛在木簪上的珠子是妖鬼見之垂涎的個寶貝。
不過,剛纔潘靈似乎提到什麼青州城,這地方……難道這女人還有其他的目的?
只可惜剛到要緊的時候,竟然被白慕川壞了事,害得潘靈話沒說完,就碎成一地玻璃消失了,也不知道是逃了,還是連魂魄都散了。
李遠之凝眉斂目,心思萬念,他現在好想見到白乙,立刻,馬上,還有三天,太長了,他一分鐘都不能等,一秒鐘都不能忍受……
不過,相較於李遠之的相思煎熬,不知道身在何處的白乙並沒能像傳說中一樣,跟他心有靈犀,所以相思成疾的李遠之是在三天後晚上才見到遲遲歸來的白乙的。
這晚,李遠之如往常一樣洗完澡,擦乾頭髮,上牀睡覺,這兩天網上潘靈的案子又上了頭條,標題是——當紅女明星慘死酒店,陰魂不散,夜夜啼哭,冤!冤!冤!
最後三個“冤”字還特地用紅字,放大,看上去血淋淋的,異常驚悚!
據住在哪裡的客人描述,說,潘靈先前住的307號房間,每到凌晨一點十分就會有人啼哭,哭聲悽悽切切,悲悲慘慘,人人聞之無不色變,無不噩夢,最詭異的是,這哭聲一哭就是一小時,跟定時的鬧鐘似的,從不多一分,也從不少一秒。
這事鬧得酒店的生意日益下滑,酒店經理急得上火,爲證酒店沒鬧鬼,半夜親自帶人蹲守307號房,不過,卻一無所獲。
昨日,安倍音彌從日本回來,一聽這消息,本來已經脫了衣服上牀睡覺了,最後還是按耐不住,帶着安倍吉昌去酒店勘察了一番,結果抓了一隻癡情男鬼回來。
原來,那男鬼是潘靈的鐵桿粉絲,前幾天偶像慘死的事實讓他傷心欲絕,加上這段日以來,網上對潘靈的各種惡意攻擊,這男鬼粉瞬間被刺激成了喪心病狂的腦殘粉,日日去潘靈住過的房間哭上一場,悼念他生前生後最愛的女人。
沈煜聽完男鬼粉絲的話,心下感嘆,得粉絲如此,一生沒白活啊!潘靈若是知道了,大概也可以死得瞑目了。
窗外夜沉如水,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李遠之從夢中被凍醒了,被窩裡一絲熱氣都沒有,像是掉進了冰窖。
他搓了搓腳,睜開眼睛,縮着肩膀坐起來,手指在牆上摸索,尋找電燈的開關,卻不想看到白乙坐在窗戶下的沙發上,閉着眼睛,那樣子,不知道是睡着了,還是醒着。
李遠之的手指摸到電燈開關,按了兩下,然而燈不知道是不是壞了,並沒有亮,他轉頭,見對面的白乙沒有動靜,心思一動,便掀開被子下牀,在離他兩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試探着叫了一聲,“白乙?”
白乙聞言,緩緩地睜開眼睛,眼神空洞,印着窗外的一線如同貓爪的殘月,過了好一會兒,纔在李遠之的注視下,慢慢凝起視線,最後落入李遠之的臉上,眉頭輕蹙,神色漠然地問:“遠之?”
李遠之臉色一變,心頭狂跳,不,不對……這人不是白乙,神情太冷,語氣太陌生,而白乙是不會用這樣的語氣和他說話,更不可能不認識他,因爲在他沒有認識白乙的時候,白乙就已經認識他了。
若他不是白乙,那他是誰?難道又是沈陌搞出來的替身?
李遠之心驚肉跳地後退了一步,不動聲色地打量起對面的人,這人頭戴束髮金冠,一身黑色交領大袖長袍,領口飾有寬邊暗紋刺繡,凝眉斂目,端得一副清貴逼人。
李遠之看得暗暗心驚,他敢肯定這人不是白乙,但也不是孤樺,這男人太冷,比白乙還要冷,白乙是那種拒人千里之外的冷,這人卻是高高在上,凜然不可攀的冷,氣勢威嚴,太壓人。
對方顯然也在打量他,眼皮微臺,視線落在李遠之身上,專注的看着他,只是看了一會兒,這人冷漠的眉間卻漸漸瀰漫上刻骨的悲涼。
李遠之啞然失聲,滿肚子疑問滑過舌尖,又咽了下去,他被對方那雙溢滿悲傷的漂亮眼睛看得心慌意亂,費了好大力氣才剋制住想要上前安慰的想法,滿腦子都在想,這人要是白乙就好了,他可以上前抱着他,吻他,哄他開心。
很可惜,這人不是白乙,雖然長着一模一樣的臉,但終究不是,所以他什麼也不能做,滿腔柔情憋在心口,上下求而不得,幾乎手足無措。
李遠之煩躁不安地站着,不知道這人想幹什麼,怎麼出現在他家裡的,不過,對方似乎沒有爲他解惑的意思,沉默了一會兒,那人突然擡手一揮,李遠之立刻感到一股勁風迎面襲來,整個人飄忽起來,向後跌去,慌亂中,他聽得到那人嘆息了一聲,說:“回去吧!”
回去?回哪裡?
李遠之再次睜開眼睛時,發現他正躺在牀上,一身冷汗,他躺了一會兒才翻身坐了起來,暗暗呼出一口氣,心想,難道剛纔是在做夢?
不過,不等他想清楚,下一刻,屋裡的燈突然亮了起來,李遠之嚇了一跳,擡眼看去,白乙披着一身清冷的月光從陽臺走了進來,懷裡抱着一個女人,還是一個渾身是血的女人——潘靈。
這女人沒死?
不過,那樣子看上去卻比上次見到時還要狼狽,渾身是傷,最要命的是她左半邊臉被剝了皮,血淋淋的,異常猙獰。
李遠之看着白乙把人放到沙發上,潘靈虛弱地睜開眼睛,看向白乙,眼底似有千言萬語要說。只是,嘴巴張了又合上,聲音堵在喉嚨裡,終是沒能說出一個字。
她吃力地偏頭,看向牀上的李遠之,眼神複雜,李遠之剛想下牀,卻見她不甘心地閉上了眼睛,身體化作一縷青煙,消失了。
李遠之僵硬在當場,心裡悵然,他覺得潘靈這次大概算是徹底死了,不僅身體死了,魂魄也散了,只有前世今生,沒有來世。
李遠之沉默了一會兒,便轉眸,看向一言不發,坐在沙發上的白乙,白乙面目一貫的清冷,看不出悲喜,屋裡的氣氛有些悲涼,李遠之忽然覺得有些冷,抱着被子裹上身,深吸了一口氣,低聲抱怨說:“白乙,你回來的好晚。”
白乙回神,站起身,走到牀邊,伸手捏住李遠之的下巴,與之對視,李遠之被他看得心臟砰砰直跳,眼神溼潤而明亮,視線從白乙的眉心滑到脣上,想了想,說:“白乙,我想你。”
李遠之早就知道自己這句話說出來後會有什麼效果,只是他沒想到效果會這麼激烈,白乙的吻來得堅定而迅猛,不給他一絲退縮的餘地,浸透着*裸的慾念,李遠之幾乎混亂地接受着這個侵略性十足的吻,暈頭轉向,呼吸困難,幾近窒息。
白乙邊吻,邊壓着他倒在枕頭上,舌尖挑過他上顎,帶起讓人顫抖的酥/麻,而後又勾着他的舌尖糾纏,無止境的加深這個吻,直到李遠之再也忍受不了,伸手把人推開。
兩人四目相對,急促的呼吸幾乎連在了一起,剛纔一吻,兩人都極爲動情,李遠之眸光水潤,低低喘了幾聲,緩過勁來,手掌貼着白乙的臉頰,聲音暗啞低沉,問:“不是說七天就回來的嗎?怎麼到現在纔回來?都已經兩點了,發生了什麼事?”
白乙脫了衣服,鑽進被窩,整個人貼在李遠之的身上,握着他的手,從掌心細細摸到指尖,說:“我本來打算去一趟扶桑山的,但是沒找到入口,後來只好去了東海,回來的路上遇上潘靈被人追殺……所以纔回來遲了。”
李遠之驀地收緊手指,抓着白乙的手掌,急切地問:“你有沒有受傷?”
白乙對上李遠之擔憂的眼神,視線落在李遠之那張被自己吮得紅腫溼潤的嘴脣上,偏頭湊近,又吻了一下,說:“沒有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