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倍音彌煞有介事的皺眉,沉思了一會兒,說:“大概也許可能哦。”
李遠之對安倍音彌這個模凌兩可的答案並不滿意,心想,這事……等會兒上樓,還是應該問問白乙,說起來,孤樺是妖,這精氣什麼的,換個說法的話,應該叫妖氣。
不過,不管是鬼還是妖,若家裡真有什麼東西佔了孤樺的妖氣,那還是趁早找出來,能仍多遠就仍多遠的好,他可不想莫名其妙突然從鏡子裡再看到孤樺,深更半夜的,太瘮人了。
細細想想,他和孤樺接觸過的次數,一隻手就能數得過來,若是家裡真有什麼東西佔了孤樺的妖氣,就算他不能發現,那白乙也應該能發現纔對……
可,白乙對昨晚的事情並沒有說什麼,這就有些奇怪了,李遠之越想越覺得事情不對勁,當下便決定上樓,問問白乙到底是怎麼回事。
李遠之站起身,對沈煜和安倍音彌說:“那個……時間不早了,我先上去,你們收拾收拾,也早點睡吧。”
沈煜一聽這話,立刻急了,叫道:“等等,遠之,這小鬼怎麼辦?”
李遠之回頭,看了一眼緊緊扒在沈煜身上的玄塵,無良地笑着說:“他是你兒子,你自己看着辦了。”
“我自己看着辦?”沈煜的眼睛瞪得溜圓,頭髮都豎起來了,頭搖成撥浪鼓,說:“不,不行,遠之,你不能這樣,看着他,我晚上會做噩夢的……”
李遠之不管沈煜鬼哭狼嚎,擺擺手,頭也沒回,咚咚地上樓了,樓上臥室,屋裡的燈亮着,李遠之推門進去,卻沒有看到白乙的身影,通往陽臺的門開着,冰涼刺骨的寒風呼呼地刮進來,窗下的書桌上攤着一本書,薄薄的書頁被風吹得嘩嘩響。
李遠之搓着胳膊,快步走到桌邊,拿起書本,看了一下書名,《述異記》,應該是白乙看的,他翻了翻,沒什麼興趣,便又放了下來。擡腳走到陽臺上,外面,漆黑如水的夜空,沒有月亮,烏雲如煙,沉沉地壓在屋脊上,厚重得彷彿下一刻,天就要塌下來一般。
樓下院子裡空空蕩蕩,風過樹梢,帶起嗚嗚咽咽的聲音,像是有人在低聲哭泣,李遠之打了一個噴嚏,止不住腳底發寒,激靈靈地哆嗦了一下,心裡奇怪,暗想,大晚上的,白乙這是去哪裡了?
李遠之覺得不放心,又細細看了一圈,沒看到白乙,才轉身,準備回屋,然而,就在他上關門的瞬間,外面的天空突然風雲突變,厚重的雲頭似有隱隱的雷聲傳來,下一刻,一條巨大的閃電破空而過,直立在天地之間,把天空撕出一個猙獰的口子。
閃電過後,便是震耳欲聾的雷聲在頭頂炸開,咔嚓嚓……伴隨着電流噼裡啪啦的聲音,呼嘯而來,震得屋頂似乎都在發抖,李遠之慘白着一張臉,僵硬地轉頭,屋裡,天花板上的電燈幽幽閃了兩下,沒兩秒,滅了。
樓下,沈煜本來在收拾碗筷的,猛然聽到炸雷聲,嚇得失手打碎了好幾個盤子,接着燈滅了的時候,他更是嚇得尖叫了一聲,外面雷聲轟鳴,他扯着嗓子,衝着廚房裡的安倍音彌叫道:“粉絲,是不是又是白乙等遠之等得不耐煩了,捉弄我們啊?”
早上,去學校上學的路上,遠之有向他們解釋昨晚突然停電的原因,兩人本來還以爲是真的停電的,得知居然是白乙做的,直覺白乙高大上的形象立刻在他們眼前崩壞掉了。
安倍音彌抓着刷了一半的鍋,想了想,說:“可遠之已經上去了啊。”
話音剛落,外面咔嚓一聲,又是一個驚天的閃電亮起,白色的光耀眼幾乎照亮了整個屋子,就在這忽明忽暗中,沈煜看到玄塵腳不沾地地飄了過來,一把抱住他的大腿,他不適地抖了抖腿,心臟莫名哆嗦了一下,艱難地嚥了口口水,又問道:“粉絲,現在是春天,外面爲什麼會打雷?”
安倍音彌就着閃電的光亮,快速地刷好鍋,偷偷在心裡翻了個白眼,說:“誰告訴你春天不能打雷的啊?可以允許有春雷的哦。”
“春雷?”沈煜把手中的抹布扔到桌上,心裡總覺得有些不對勁,猶豫了一下,提議說:“粉絲,我們……要不要上樓,看看遠之有沒有被白乙給吃了?”
安倍音彌聞言,小步湊到沈煜的身邊,嘲笑道:“行啦,沈煜,別拿遠之當擋箭牌了,我知道你害怕,放心,有我在,你不會有事的,還有,我是不會嘲笑你膽小的。”
說完,安倍音彌捂着嘴巴,沒憋住,嗤嗤笑了起來,黑暗中,沈煜氣得臉都腫了,直覺手癢,想抽人,惡狠狠地跺腳,不想剛好踩在安倍音彌的腳背上,安倍音彌立刻慘叫了一聲,不敢置信地控訴道:“沈煜,你居然踩我?”
沈煜彎腰,拎起扒在他腿上的玄塵,抹黑上樓,外面雷電的轟鳴聲越來越大,他回頭看了一眼安倍音彌,扯着嗓門,說:“你說什麼?我聽不見。”
安倍音彌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扶着樓梯欄杆,嘶嘶直抽氣,同樣扯着嗓門,比賽似的,叫道:“我說……你故意踩我的腳啊!”
“聽不見,我聽不見……”沈煜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邊搖頭,邊扶着牆壁,磕磕盼盼地爬上樓,好不容易站在李遠之臥室的門外,手指握着門把手,剛想開門進去,卻又停了下來。
因爲他突然想到屋裡還有白乙在,他若是這麼莽撞地衝進去,萬一要是撞上白乙和遠之辦事,按照白乙那脾氣,可不要惱羞成怒,揮揮手,一巴掌把他劈死在牆上……
一想到那慘不忍睹的下場,沈煜的小腿就不可抑制地哆嗦了起來,跟在他後面上來的的安倍音彌,伸手在牆上摸索電燈的開關,按了兩下,疑惑道:“噯,樓上怎麼也停電啦?”
“沒電?難道出事了?”沈煜心頭一跳,一激動,門也顧不上敲了,直接開門進去,“遠之?”
此時,李遠之站在陽臺的門邊,拿着手機翻找手電筒,一擡頭,看見沈煜和安倍音彌狼狽地進來,一臉疑惑,問:“你們……發生了什麼事?”
沈煜擺手,出聲打斷他的話,眼睛在屋裡掃視了一圈,急切地問:“白,白乙呢?”
“他不在。”李遠之搖頭,手機手電筒暗黃色的燈光正好反射在他的臉上,讓他整個人看上去像個陰森的死人,“你們找他有事?”
“不,不在?”沈煜看着李遠之的樣子,直覺心裡瘮得慌,見他還在等自己答話,忙解釋說:“外面在打雷,屋裡又停電了,我和粉絲擔心你出事,所以上來看看,嗯,就是這樣的。”
李遠之沒有說話,反手關了手電筒,轉身,指着窗戶外面,說:“不止我們這裡停電,你們看,外面連路燈都滅了。”
沈煜和安倍音彌聽他這麼一說,臉色一變,忙湊到窗戶邊,向外看去,只見天地間一片漆黑,除了不時出現的閃電,連一絲光線也沒有,所有的一切,彷彿都被黑暗吞噬了。
沈煜心頭砰砰直跳,擰着眉頭,喃喃低語道:“難道是電網被雷劈壞了不成?”
安倍音彌搖頭,並不同意他的說法,想了想,因爲白乙不在,他覺得有必要把安倍吉昌召喚出來,問問,到底怎麼回事,只是不等他動作,安倍吉昌倒是自己主動出現了。
安倍音彌一雙桃花眼瞪得溜圓,嚴肅地說:“吉昌前輩,我還沒召喚你,你怎麼自己出來啦?”
安倍吉昌飄在半空,居高臨下地看着安倍音彌,不客氣地拿着扇子,敲了一下他的腦門,說:“我爲什麼不能自己出來?潛蛟化龍,千年難得一遇的奇景,我怎麼能不出來看看呢?”
說完,安倍吉昌昂着頭,揮舞着小扇子,穿牆而過,走上了陽臺,三人對視了一眼,心裡驚奇,忙開門,也跟了出去。
李遠之頂着越刮越大的寒風,走到安倍吉昌的身邊,問道:“吉昌前輩,你剛纔所說什麼潛蛟化龍,不會是我想的那種吧?”
安倍吉昌擡頭望天,臉上難掩興奮之色,說:“就是你想的那種,怎麼?遠之,你也知道潛蛟化龍之事?是不是白乙告訴你的?”
李遠之搖頭,漆黑的眼底折射着劈空而過的閃電,看上去有些駭人,說:“不是他告訴我的,我剛看了白乙放在桌上的書,那書上面有提到潛蛟化龍的事情。”
“哦,是嗎?”安倍吉昌唰地一下打開扇子,扇了扇,老氣橫秋地說:“蛟,頭有角,角直而短,沒有分岔,一般隱棲在池塘或河川裡。據傳,蛟修行千年便可渡劫化爲龍,看今晚這架勢,我敢斷定,這附近肯定有一條即將化龍的潛蛟。”
“真的嗎?“安倍音彌激動得倒吸了一口涼氣,眼睛都直了,興奮地提議道:“蛟化龍……我們要不要出去找找的?說不定能抓一隻蛟龍回來呢。”
沈煜瞥了安倍音彌一眼,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問:“抓蛟龍回來?你小子臉可真大,把龍抓回來幹什麼?當寵物養着嗎?”
安倍音彌搓了搓手,也不在意沈煜的諷刺,說:“若是能當寵物養,最好不過啦!”
好大的口氣……沈煜直覺安倍音彌的臉皮已經厚到無可救藥了,心裡默默地吐槽,把龍當寵物養?簡直是癡人說夢,中國的龍可不是你們日本的小怪獸,只會甩尾巴,揮爪子,來個奧特曼就能拿下的。
龍,在中國古代的神話裡,那可是神物,哪是你一個小小的陰陽師能抓住的,更不要說還是個半吊子陰陽師了,怕是還沒有靠近,就龍被一尾巴拍死了。
安倍吉昌雖然不知道沈煜心中所想,但是他的想法卻是和沈煜是一樣的,見安倍音彌一臉躍躍欲試的表情,憂心無比把他的頭當成了木魚,咚咚地翹了起來,教訓道:“抓龍當寵物?你要是敢去,我保證你是有命去,沒命回,怕是還沒看到龍,你就已經被這天雷劈成灰了。”
安倍音彌抱着腦袋,一邊躲閃,一邊嗷嗷叫着,說:“啊……吉昌前輩,別打啦,你別打啦,我就說說而已,說說……沒想真去的。”
安倍吉昌哼了一聲,把指關節捏的咔嚓咔嚓響,說:“識相的話,就老實待着。”
安倍音彌齜牙咧嘴地揉着腦袋,唯唯若若地點頭,沒安靜兩分鐘,他突然又叫了起來,安倍吉昌不耐煩地回頭看他,問:“你又怎麼啦?”
安倍音彌擡手,指着不遠處,瞪着眼睛,說:“你們看那邊,有個提燈籠的女人,那樣子……是不是女巫上邪?”
李遠之聞言一驚,順着安倍音彌的手指看去,不遠處,黑沉的夜色中,一襲紅衣的上邪,手裡挑着一盞白紙燈籠,凌空而立。
“噯……老天,孤樺也出來了,今晚可真是熱鬧啊。”隔壁的院門緩緩打開,孤樺披着一身貂皮大衣,走了出來,聽到沈煜的聲音,不動聲色地轉頭,往這邊看了一眼。
李遠之對上孤樺看過來的視線,眉頭幾不可察的皺了皺,天空中的雷聲越來越急,亮如白晝的閃電劃破夜空,電光火石之間,李遠之的眼角瞥見上邪身邊似乎還站了一個人,那人一身黑衣,從頭包到腳,看不清面目,只是從那身高體型來看,李遠之次猜測,那人很有可能是羅琅。
安倍吉昌捏着扇子,有一下沒一下的翹着手心,視線由遠及近,在上邪、黑衣人和孤樺之間掃了掃,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幽幽開口,說:“都是一羣貪心之人啊,這蛟還沒升天化龍就被這麼多人盯上,命運堪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