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偌賢嬤嬤的勸慰下,寧王最終還是鼓起勇氣進了屋子。
屋內濃重的藥味讓空氣都變得有些沉重,寧王只覺得自己一顆心都揪緊了,一旁的小宮女都緊繃着神經,見寧王進來趕緊給寧王掀開了垂簾,寧王才一步步艱難得走到了太后的牀邊。
看着躺在牀上的太后,哪有當初的神采,如今已經瘦的都沒了形,寧王頓時心如刀絞,畢竟是自小最疼愛自己的母后,不管是之前有什麼分歧,自己也不該對她冷酷至此,甚至懷疑她是裝病騙自己,如今一切都已經晚了……
一時再也忍不住,寧王直接跪在了牀邊,埋頭在牀沿上痛哭出聲。
聽到聲音,太后艱難睜開眼,便看到寧王伏在自己牀邊,哭得像個孩子一樣哽咽可憐,艱難地擡了擡枯瘦的手摸了摸寧王的腦袋,聲音嘶啞道:“我兒……莫,莫哭……”
“母后,兒臣不孝……”寧王擡頭,紅着眼更是一臉懊悔,看着太后不停反覆痛哭道:“兒臣不孝啊……”
“咳咳……”太后想要說話,卻一口氣沒上來,憋得氣喘吁吁咳嗽出聲,眼睛頓時充血滿是血絲,一張臉也漲得通紅,張着嘴卻發不出聲音,嚇得寧王慌忙喊道:“來人!御醫!快來人!”
偌賢嬤嬤聽到喊聲,趕緊進來,看到太后模樣趕緊上前扶着太后起身,拍着太后的背部給她順氣,一邊着急對寧王道:“寧王殿下,您且退開一些,莫要染了病氣,讓宮女過來伺候着吧。”
“她是我母后!”寧王咬牙看着偌賢嬤嬤,冷冷看了一眼,然後才扭頭,便看到一旁有宮女捧着把青花白瓷的痰盂正遲疑着站在一旁,卻是毫不猶豫拿過痰盂,捧到太后娘娘面前。
太后娘娘此時已經整個人都在不由自主得痙攣,粗重得咳嗽再也忍不住,就着痰盂猛地哇哇咳出一團血來,血團微微有點發黑,在水中融化散開之後更是顯得刺目驚心。
“呼呼……”太后吐出血來,才舒緩了一點,整個人卻是沒了力氣,迷迷糊糊又睡了過去。
盯着痰盂中的血痕寧王微微臉色一變,最後還是沉默着把痰盂遞給一旁的宮女,皺眉看着偌賢嬤嬤:“怎麼御醫還沒有來!”
偌賢嬤嬤猶豫了一下,才嘆氣道:“太后娘娘咳血也有一些時日了,之前倒是每次都叫御醫來,可是御醫看過之後也沒辦法,只說是虛火攻心氣血淤結,太后娘娘後來便讓不用叫御醫了,忍忍便過去了,如今不過是用藥養着罷了。”
“怎麼可能沒辦法,不過是御醫無能!你們這些伺候的人,就這樣看着母后受苦無動於衷麼!”寧王滿面怒氣狠狠握拳,指甲都掐進了掌心,親眼看着太后吐血心中的痛,要比耳朵聽到得要來的深刻許多倍。
那伺候的宮女們第一次看到寧王發怒,頓時嚇得都跪下了,戰戰兢兢低着頭,卻是每一個敢說話的。
偌賢嬤嬤看着寧王,卻是面色不動,靜靜道“您也別生氣,奴婢們何嘗不想替太后娘娘
分擔苦楚,可御醫都沒辦法,奴婢又能如何?奴婢這一輩子都是伺候太后娘娘,若有萬一,大不了以死殉主罷了。”
寧王看偌賢嬤嬤如此,頓時面色一軟,揉了揉眉心才一臉愧疚道:“嬤嬤,是本王一時心急衝動了,並不是責怪你們,您別往心裡去……”
偌賢嬤嬤將太后娘娘小心放回牀上躺好,然後整理了一下被褥,才安慰一旁的寧王道:“奴婢知道您的心情,可如今急也無用,且讓太后娘娘睡一下吧,您一路趕來也是累了,且去休息一下再來吧。”
“母后如今這般,本王哪裡有心思休息!”寧王卻是搖頭,盯着睡着的太后娘娘面色沉痛,堅持跪在牀邊道:“今後本王近身伺候着,不用另外準備房間了,便去搬一張榻來擱在一旁吧。”
偌賢嬤嬤要再勸,可是看寧王一臉堅持的樣子,卻是半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只能讓人趕緊去搬了軟塌放在一旁,好說歹說讓寧王去洗了個澡,這一路風塵僕僕趕來,寧王也的確是快成糙漢子了。
太后娘娘一直昏睡着,寧王也沒有閒着,他悄悄安排了蕭布典進宮。
其實蕭布典出於很多原因,並不想來皇城,特別是皇家的事情他是一點也不想參合。可是寧王當初接到聖旨趕赴瑤城的途中,直接派人去把他給綁了丟在馬車裡一路拖到了皇城,想要反抗也沒辦法。
蕭布典被帶到皇宮的時候,整個人已經氣得七竅生煙了,換誰被綁架到自己最不想去的地方都不會樂意的。等被綁着見了寧王自然也是沒有半分好臉色,氣鼓鼓坐在那裡,要不是手腳還被捆着,估計分分鐘要撲過來咬寧王一口。
寧王整個人都像是蒙了一層死氣一般,走到蕭布典面前,沉默了一會兒纔開口道:“蕭布典,幫我一次。”
蕭布典擡頭,看着頹廢的寧王,想要罵人的話最終還是忍住了,抽抽嘴角嘆口氣道:“你知道,當年離開皇城的時候,我發過毒誓,今生絕不入皇城,不管皇家事的。”
“可是你已經來了,既然都已經違誓,再多管一次又有什麼關係呢。”
“我是被你綁架來的好麼,你還有臉說得這麼坦然!”蕭布典聽寧王這麼說頓時無語了,翻了個白眼,瞪着寧王,都快要被氣笑了。
寧王蹲在蕭布典面前,眸子沉了沉,攥緊了拳頭緩緩道:“皇兄很快就會舉行大婚典禮,可小米她很快就是皇后,而小包子他馬上就是太子了。蕭布典,我身邊的朋友,只剩你一個了……”
“苦肉計對我沒用的!”
“蕭布典……”
“哼!”蕭布典梗着脖子,冷硬得丟下一句,可是卻忍不住斜眼去看寧王,見寧王就這樣直直看着自己,僵持幾秒鐘之後,蕭布典終於還是抽了抽嘴角,咬牙道:“就一次!”
“嗯,就一次!”寧王點頭,他知道蕭布典是多麼固執的人,這一次被自己綁來皇城還能答應幫自己,絕對是真的拿自己當朋友的,伸手給了蕭布典一
個擁抱,輕聲道:“謝謝。”
“呵呵,滾開!”蕭布典不爽得罵了一句,看寧王微微放鬆了一點的臉色又有點彆扭,恨恨教訓道:“都答應幫你了,還不給我鬆綁,你這是求人辦事的態度麼?”
寧王趕緊給蕭布典鬆了綁,蕭布典活動了一下筋骨,直接一拳打在寧王肚子上,看寧王一聲不吭苦笑着認了,心裡的怒氣才稍稍去了一些,然後才心滿意足哼了哼,走到牀邊給太后娘娘把脈。
其實寧王帶蕭布典來,不過是以防萬一,除了醫術高低之外,更重要的是蕭布典是自己信任的人,雖然想要努力說服自己母后的病只是意外,可是身爲子女的,生死大事上難免還是要偏向自己的母后的。
蕭布典仔細給太后把脈,然後眉頭皺了皺,起身在屋內轉了轉,最後目光定在了屋子角落擺着的一盆蘭花上,那蘭花有三片豔紅色的花瓣,花瓣上面有黑色的斑紋像是一張人臉一般,花蕊也是難得一見的豔紅色,看起來就像還是花瓣上的人臉伸出來的舌頭一般。
這蘭花樣子奇特,每朵花上面的人臉看上去栩栩如生,顯然是很少見的珍品蘭花。上前對着蘭花望聞問切一番,最後直接伸手把蘭花給拔了起來,看着蘭花紅色的根莖才撇了撇嘴。
“蕭布典,你幹什麼?”寧王看到蕭布典直接拔了自己母后最愛的蘭花,嚇了一跳,趕緊上前拉住蕭布典道:“這可是母后最愛的蘭花,已經種了十幾年了,不可能會有的問題的。”
蕭布典把蘭花抖了抖土,然後倒了一杯茶,把蘭花的根莖泡在茶水裡面,不一會兒,茶水的顏色變得微微有點發紅,然後越來越紅,那根莖的顏色卻是淡了下去,看起來特別詭異。
“就因爲這蘭花種了十幾年,終於長成熟了,纔有問題。”蕭布典看到那茶水變紅才確定了一些,坐在桌子一旁,指了指那泡在茶水中的蘭花,擡頭問寧王道:“這蘭花從哪裡來的?”
“這蘭花,是當年母后生我的時候,父皇送給母后的賀禮……”
蕭布典愣了一下,遲疑着確認道:“你確定?”
寧王上前,湊到那蘭花面前仔細看了看,因爲這蘭花是父皇特意找來送給母后的,一直以來母后都悉心照料,自己小時候也是常常看的,很肯定得點了點頭:“的確是那一株,這蘭花的葉片特別細長,葉片背面有特別的斑點,當時父皇說,這是天下難得一見的珍品蘭花,要精心養護幾十年纔會開花,我不會認錯。”
“額……”蕭布典沉思了一下,不由得有點心煩,皇家的破事果然是太多了,嘆口氣才猶豫着開口道:“這蘭花,叫做鬼面斑蘭,要說珍品的確是極爲稀少的珍品蘭花,我也是在一本醫書上面偶然看到過,實物也是第一次見。”
寧王不傻,自然知道若是沒理由,蕭布典不會和自己討論起一盆蘭花來,可是想到這蘭花是父皇所贈,心裡一沉面色頓時僵硬起來,咬牙開口道:“這蘭花……有什麼問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