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來勢洶洶的暗涌,就在皇上的風輕雲淡之中化爲無形,轉眼便鄰近了冬日最盛大的一個節日,春節。
春節期間,舉國歡慶,朝廷官員也會有十日的休假,大年這一天皇上要舉行國宴和朝臣同慶,早早宮中便四處開始張燈結綵,籌備慶典。
而在一處碼頭邊,一位臉上長着雀斑的女子,模樣普通身材微胖,穿着粗布大襖還裹着圍脖半捂着臉,頭上用扎着一塊頭巾,揹着一個藍花棉布包裹,腳上厚厚的黑布棉鞋,慢慢登上了渡船。
這渡船是皇城到鄰近的濰城的,濰城盛產大棗之類的果品,如今鄰近年關許多人都會去濰城買年貨。撐船的艄公看到她裹得臃腫,只怕是怕冷得厲害,便招呼道:“這位姑娘,這外面風大,且去船艙裡面坐着吧,那裡面生了炭爐暖和些。”
“謝了,我想在這裡看看。”女子搖了搖頭,站在船頭靜靜看着皇城,風吹起了她裹着的頭巾,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是那無聲在寒風之中靜默的身影,看起來格外得蕭索。
艄公見女子堅持,也不再勸,吆喝了一聲搖起了船櫓,河面劃出一道水波,渡船便搖搖晃晃得駛離了碼頭,皇城的點點滴滴漸行漸遠,在河面騰起的水霧之中,最終成了遠遠模糊的一片。
站在船頭正是戴着人皮面具的可小米,之前因爲救了皇上她也是元氣大損,歇了這麼多日纔好了一些,如今年關將近正好來往皇城的人也多,可小米只收拾了一些銀錢便匆匆選擇離開了。
如今可小米的心態已經很淡定了,只有一年的時間,每一分每一秒她都不想浪費,愛恨糾纏就此永別,只有和小明的孩子纔是唯一。手輕輕放在腹部,一直到皇城的影子再也看不見,可小米才面無表情轉身回了船艙。
掀開船簾進去之後果然溫暖許多,船艙裡面不算大,最盡頭燃着一個炭爐,中間擺着一張方桌,方桌上擺着一碟花生一碗蘿蔔乾和一個酒壺,坐着兩個男子在邊聊天邊喝酒,一個麪皮黝黑看起來五十多歲,一個五大三粗滿臉鬍子,看起來三十上下。
看到可小米進來,兩個男子有點驚訝,其中麪皮黑一些的年紀大些,笑着指了指自己旁邊的位置,招呼可小米道:“小姑娘,快進來坐吧,這天寒地凍得怎麼一個人來坐船啊?”
“這不是要過年了麼,我聽說濰城那邊年貨種類多又便宜,便想去買一些回去。”可小米早已想好了說辭,也不扭捏坐了過去,她穿了許多衣裳厚厚的行動不便,坐在那裡看起來就成了一個球。
兩個男子聽說可小米是去濰城買東西的,那年紀稍稍輕一點的男子,長得五大三粗一臉鬍子,聲音粗狂笑着道:“那濰城只是離皇城近所以得了便宜,要說年貨,我看還是我們瑤城的最好了,就拿大棗來說,比那濰城一斤要便宜三文呢。”
一旁的老者丟了一粒花生粒到嘴裡,笑着一拍大漢的腦袋道:“李大壯,你就別老惦記瑤城
了,瑤城的東西再好,離這裡可十萬八千里呢,誰會爲了三文錢的大棗,跑那麼遠去啊!”
大漢一臉不忿,哼哼道:“再遠也是我家鄉,我不誇瑤城要誇哪兒啊?”
老者嘆口氣,知道大漢說得有理,看着可小米不好意思道:“姑娘你別介意啊,因着我們兩個都是從瑤城來做生意的,這不快要過年了,前段時間皇城不太平所以耽擱了回程的時間,如今只怕回去也趕不上吃年夜飯了,不由得格外惦記家鄉,可不是故意逗你玩啊。”
“哼,還不是你捨不得多出點錢打點一下。”大漢不滿的皺眉,瞪着老者道:“你說這皇城還真是不得了,皇上一個心情不好,那士兵就整天滿大街晃悠抓人,害我們生意也做不成,耽擱到現在!”
老者白了大漢一眼,揶揄道:“這裡可不是瑤城,亂說話被抓了可別連累我!再說了,就算打點也要有錢打點纔是,你小子起早貪黑賺點錢,也不攢着好娶媳婦,全都被翠紅樓的那些小娘皮哄了去,有你後悔的時候呢。”
大漢被說得一窘,赤紅着臉哼哧道:“哎,我說鐵老三,這還有姑娘在呢,您給我留點臉面行不?”
看兩人拌嘴,雖然互相揶揄可是言辭之中都是善意,可小米忍不住也笑了一下道:“兩位大哥關係真好呢。”
老者笑着點點頭:“那是,我們兩家在瑤城是一個村頭的,這不,遠親不如近鄰,趁着過年合夥從瑤城帶了貨來皇城做生意的,可不關係好呢。”
可小米聽他們嘆氣瑤城,倒是心思一動,如今天下三分,主要的國家是雲龍國,來鳳國和伏虎國。原本她只是還在考慮要逃到伏虎國去,畢竟來鳳國自己可是得罪了飛鳳公主的鐵定還是別去爲好,不過此刻卻是又有了別的心思。
那伏虎國靠北,不僅天氣較爲寒冷,聽說民風彪悍有點類似於遊牧民族的趕腳,且不說習慣了溫暖氣候的自己不適應,如果以後的孩子在伏虎國長大指不定就成了猿人泰山之類的。
不過現在有了更好的選擇,都說燈下黑,那瑤城是皇上最忌諱的寧王的封地,地處南部又天高地遠的,打死皇上這輩子只怕都不會踏上一步,自己的孩子在瑤城長大,被發現的機會也小得多。
轉念間想明白之後,可小米便笑着道:“兩位大哥這是要順着水路回瑤城麼?”
老者笑了笑解釋道:“小姑娘一看你就沒有出過遠門把,瑤城到皇城可是隔着三生山呢,咱們這坐船到了濰城之後得換馬車走山道,一直到了祁城之後再換成水路,可遠着呢。”
“這麼遠啊,那得走多少日才能到啊?”
“走官道的話,最快也得七日,不過如今正逢過節,驛站只怕許多都關了,也不知趕不趕得上馬車,即便是趕上了,要到瑤城得多費上兩日。”
可小米心裡一合計,七日之後便是除夕,難怪兩人說趕不上年夜飯,沉思一下便面露難色,掩面
欲泣幽幽道:“我倒是羨慕兩位大哥,即便是山高路遠,總有回去的地方,哪像我……”
不知道爲啥突然就惹姑娘傷心了,那大漢頓時慌了手腳,撓了撓頭着急道:“唉,姑娘你別哭啊,這是出了什麼事啊?”
“實不相瞞,我並不是去濰城買年貨,而是去避禍的。如今聽到兩位大哥談起家人和睦幸福,又想起我家中那些狠心的人,才忍不住悲從心來,還請見諒。”
“避禍?”大漢愣了一下,和老者面面相覷,才小心翼翼開口道:“姑娘你慢慢說,可是你家中有人要加害於你?”
可小米抹了一把淚,暗中揉了揉眼睛讓眼睛紅紅的,才擡頭一臉可憐兮兮道:“我自小被人牙子拐了,賣給一戶人家做童養媳,本也想着安穩度日便好。無奈夫君身患舊疾,熬到前月不幸去了,可憐我卻已經懷了孩子。而小叔子擔心我藉着子嗣奪了他的家產,公婆又傷心過度無心管事,由得小叔子三番兩次暗中加害。我,我倒是不怕死,死了能去陪着我的夫君也好,可是這孩子是他留下的唯一骨肉,我無論如何也要爲他留下才是!”
身爲一個飽覽狗血文的網編,可小米瞬間就編造了一個身世悽慘備受欺凌孤獨無依護犢情深的可憐母親形象,配合進軍奧斯卡的演技,其煽情度果斷秒殺聽衆,年紀輕的大漢聽完都要抹眼淚了,老者也是一臉憐憫得看着可小米。
“你也是苦命人啊!”老者嘆口氣,看着可小米輕聲道:“你是心好,不願意和那狼心狗肺的親戚爭,可是你又沒有孃家可回,如今一個人逃出來,還懷着孩子,日後可怎麼過啊?”
一旁的大漢也是紅着臉連連點頭道:“就是就是,難怪別人都說皇城的人壞着呢,居然逼得一個弱女子如此!要是在我們瑤城,有這種欺負孤兒寡母的畜生,鐵定被拉出來遊街示衆了!”
“兩位大哥不用擔心,我自小在大戶人家幫廚,學了不少做菜的手藝,養活自己和孩子倒也不是問題。”可小米擦擦眼淚,一臉小白兔的單純善良,輕嘆一口氣道:“只是我擔心我那小叔子不死心,他向來是個疑心重的,若是被他發現我和孩子還活着,不知又要起什麼歹毒心思……”
“哼,要我看,這皇城真不是個好地兒,你不如跟着我們去瑤城!”大漢一拍桌子,看着可小米認真道:“我正好認識一個開食肆的,前段時間他家廚子回老家了,還拖我給他尋人呢,只要你手藝好,在他那裡混碗飯吃沒有問題的。”
沒想到自己打瞌睡就有人送枕頭,可小米心中大喜,不過還是面色有點猶豫道:“如此,只怕會給大哥你添麻煩啊。”
“沒事,咱們瑤城的城主你知道麼,可是這天下最仁慈的寧王!”提起寧王,大漢的臉色都充滿了敬佩,語氣激動道:“都說有什麼樣的王就有什麼樣的城,咱們瑤城的寧王向來都最重仁義,咱瑤城的人也是最重感情,可比這皇城好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