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着呆對着陽臺的光圈,白慈溪最喜歡看冬日陽光從樹葉縫隙中穿過,投射在大理石上的彩色,而且像他這樣的孩子居然可以一盯一下午,這個定力着實讓家中的長輩讚賞。但是現在不行,他已經不是抱在手裡的嬰兒了,在他這個年紀就要承擔喪失父母並挑起家庭重擔,那是非常艱難的。
白慈溪現年七歲,有的時候他會堅持稱述自己六歲,但是不管如何他已經繼承了家族中優秀陰陽師的血統,本身對於價值觀和知識領域的涉及已經超出同齡孩子許多倍。換言之,白慈溪除了現在這樣的個子下了點,說話聲音嫩了點,還沒有太多實戰經驗和施法水準之外,基本上就是一個成年戰鬥力。
站在這個家庭客廳中看着陽臺的男孩白慈溪,今天感覺很失落,他從起牀就發覺自己失去了什麼東西,亦或者是遺忘了什麼東西。那種感覺好像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夢,而現在纔是真實世界一樣。在那個夢裡面他夢見自己居然長大了,而且認識了很多之前並不熟悉的朋友,在這個異界剛發生了怨靈戰爭的時間點,整個時空間都處於內外交困的狀態,大家人人自危的處境下沒有人回想着結交朋友,尤其是結交他這個在戰爭中損失慘重,名譽盡失的孤家主人。
父母去世後,自己的二叔白琦暫代這個本家的所有業務,原本陰陽師一族在近年來的生意就頗爲慘淡,大抵上吃些老本。到了白慈溪這個時候,家庭上還完全沒能從戰爭的陰霾中完全逃離,思想上還處於完全的恐怖狀態。
但是生活還是要繼續的,未完成的使命和榮譽就會流傳下去,這纔是後人存在的價值所在。生活在大家庭的白慈溪尤其瞭解這一點,他明白肩負的使命感和責任感,因而大早上二叔叫住自己交代任務他一刻都不敢瞌睡,不過偶爾會發呆就是了。
以往二叔只是說一些簡單的小夥計。這些夥對於同齡人來說略顯吃力,然而對於冠以天才之名的白慈溪來說不過也只是日常工作的一部分。可是今天早晨叔父竟然沒有提及送信,收貨這樣的地點,開口之後白琦就告訴白慈溪。他要代替忙碌中的二叔本人去見一個遠在國外的老客戶。
雖然,二叔口口聲聲地說假使有更好人選一定不找白慈溪的,但是這個任務還是差遣下來了。出國辦事這種差事根本不可能交給七歲的孩子,最要緊的是明明應該重點保護未來家主白慈溪的二叔居然會這麼輕易就放手讓白慈溪去做,這本身就很奇怪。
真的是家裡面騰不出人手了麼。此刻的白慈溪根本不想要多想,他的心思飛到了國外。這項交代結束之後,白慈溪回到房間,曾經服侍過父親母親的老管家會爲自己打理好大部分的事情,而且就算二叔不擔心自己,躲在白慈溪經過樓梯邊上,一個叫做約恩的年輕男僕也會衝出來問這問那。
結果是一樣的,白慈溪拍拍約恩的腦袋,雖然他年紀就不大,不過卻很懂得照顧年幼的人。放着約恩擔心是不對的。他這麼想就說了一句:“沒事的,這次任務一定也和從前???”
“我有不好的預感啊,少爺,不然今次您還是別去了,二爺一定能理解的。”約恩水汪汪的眼睛看起來比女孩還要明亮,不過他的心思更加明亮似個鏡子。白慈溪心裡知道這是爲自己着想,可是決然不會同意這樣的請求,而且外表看二叔很關注自己,實際上他也很固執,放棄這種話只要說一次。白慈溪在他眼中就是終生不合格的混混,一輩子做不成當家的人。
絕對不能容忍,白慈溪咬着牙走去房間檢查自己的包裹了,這個時候的他也確實選擇把事情想得簡單起來。他不認爲憑藉自己的能力會就這麼死在國外,雖然聽二叔的意思,那裡目前還有局部戰爭。
心裡面想着很輕鬆的少年告別了照顧自己的二叔,告別打理一切的老管家,告別心不在焉的約恩,幾乎是在同時那架專機就已經停靠在空地上等待白慈溪了。啓程的時間是大早。沒有護照獨自出行,難免有偷渡之嫌,這邊自然不是正規的飛機場出發。某個私人平臺的租用加上私人飛機的啓用往返,這就是白慈溪的行程。
機長都還是二叔的熟人,然而整座飛機只有白慈溪一個人,座位五十的小飛機讓人不會覺得不自在就只是有些空曠。最初起飛的時候還是無法適應,這當然不是白慈溪第一次起飛昇空,那種耳鳴和撲面而來無法形容的壓力讓少年身體抖動着,過了好一會似乎平穩了些之後,寒冷開始侵蝕少年的身體。
大概坐上飛機後的三十分鐘,白慈溪纔算是完全安定了下來,接下來就是漫長的等待,飛機上似乎只有正副駕駛,他們纔不會閒下來和自己聊天呢。昏昏欲睡的少年向着座椅後背靠着,但是眼皮抖動間,他看着走道前方,一個修長的影子靠了過來。
沒等他多想,對方坐在了對面的靠椅上,似乎非常的安穩。白慈溪可不記得自己的二叔安排了同行,而且飛機從檢修到自己登記就自動關門了,不會有額外的人出現這裡。眨了眨眼睛,白慈溪立刻排除了自己認識的所有熟人,這個大自己十歲的對方也是個男性,只不過看着他的臉有些面熟罷了。
微微一笑,白慈溪慣例地和對方打起招呼,緊接着一種驚悚涌上心頭,對方一顰一笑和自己對比起來像是一面鏡子中的影像。他就像是少年時代的自己,比起兒童的自己更加成熟,更加讓人捉摸不透,嘴角還帶着意猶未盡的笑。
“你到底是什麼???”飛機抖動了一次,飛行中偶爾會這樣,雜音暫時蓋過了兒童白慈溪的質問。
“我就是你???”一個來自鏡子中的聲音讓人生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