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雁陣驚寒 第四章 冥冥神隱 1

延續一日的戰況,在聯盟諸將及戰鬥員們的拼死抗爭下,終於黃昏時分偃旗息鼓,傷亡者的數量,也終於得以不再遞增。然而,令所有參戰者皆不寒而慄的是,在這些被奧菲以諾襲擊的罹難者中,竟有半數以上都成爲了新的奧菲以諾。而且,在此之中被收容或是被擊斃者,也只有寥寥幾人,大多數仍然下落不明,不僅沒有他們的襲擊報告傳來,甚至連行蹤都難以探明。

因此,即便戰端漸息,聯盟的戰士們也容不得絲毫的鬆懈。然而,整日的激戰後,縱然有着騎士系統的加持,參戰者也難免倍感睏乏。爲了保全戰力以防不測,聯盟便召回了所有一線戰士休整待命,並由所有二線和其他戰區的增援部隊加強夜間巡視,以此養精蓄銳,並鞏固戰線。

倚靠在聯盟總部長廊的扶杆上,易彬透過鋼化玻璃幕牆,遠眺着戰區夜景。沉沉暮色的掩蔽之下,戰區近乎萬籟俱寂,除了巡邏部隊的零星照明外,戰區內的樓宇屋舍不見一點燈光,也察覺不到絲毫的生氣。風雨已畢,但尚未散去層層積雲,卻仍將夜空渲染爲陰晦的絳紫色,映襯着戰區之內的一片死寂,令觀者難免心生沉悶與壓抑。

不過,相較這片淒涼夜色,更讓易彬心懷芥蒂的,是自己今日之內的見聞。“那個和熾風前輩交戰的奧菲以諾,實力非同小可,應該也是收割者吧。又是以前從沒見過的對手,那些傢伙,到底還有多少隱藏的力量……”

想到這裡,易彬俯下身去,趴在了合抱的雙臂上:“而且,後來他好像對熾風前輩說了什麼,但在那之後熾風前輩就好像突然失去了冷靜,這才被那個奧菲以諾打敗。”恍惚間,易彬似乎察覺到,劍熾風當時飽含悲慼的震怒,於他而言似乎有幾分熟稔。

然而,就在易彬陷入沉思之時,一個鈍突的硬物突然抵住了他的後腰,將他的思緒拉回了現實。當易彬回首望去時,卻見自己的身後,不知何時多出了兩人,而他們正是不久前援護自己和劍熾風脫離險境的賀蘭宇和王成朔。兩人的手中,都拿着一罐開啓的飲料,而賀蘭宇正拿着第三罐,遞向自己:“你也戰鬥了一整天了,這是聯盟爲騎士特製的能量飲料,在外面可是買不到的。拿着吧,算是犒賞了。”

“啊,謝謝賀蘭前輩。”易彬笑着微微躬身,隨後從賀蘭宇的手中接過飲料。“啊,沒必要客氣,畢竟這也不是我請你的,這樣的東西,對於騎士來說都是隨意取用的。”賀蘭宇撓了撓頭道:“雖說在我看來,休息區的手磨咖啡和特製雞尾酒纔是最上等的飲品,但咱們現在的休息時間很寶貴,要是喝了那玩意兒睡不着覺可就得不償失了,不過下次要是有機會,你可一定要去試試。”

“這樣的飲料就很好了,謝謝賀蘭前輩帶給我。”對於聯盟的每一名前輩,易彬的態度向來都是謙恭而敬畏,答謝之後,他便撥開拉環,灌下一口。一團氣泡在口腔中接連爆開,滋潤着每一個因乾渴而麻木的細胞,混合着葡萄的甘甜醇香,如同瓊漿玉液般的潤滑口感,足令四體通泰,酣戰之後的緊張和餘驚,也足以一掃而空。“味道真好。”易彬不由得輕聲讚許道。

“說起來,剛剛叫了你很多遍,你好像一直沒聽見似的。”賀蘭宇又灌下一口飲料,隨後向易彬問道:“你在想什麼呢?”“啊,其實也沒什麼事啦。可能只是有點累,就沒聽到,抱歉了賀蘭前輩。”這些話,易彬幾乎是脫口而出,似乎於他而言,將一些秘密和想法埋在心底,不驚動他人,纔是最好的選擇。

然而,幾乎就在易彬話音剛落時,一向沉默的王成朔卻突然開口道:“你在想剛纔的戰鬥,對吧。”自己的心思被看破,易彬不免一陣啞然,但細細思索後,才發現這似乎也已是昭然若揭,只得微微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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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麼事別堵在心裡,該說就說出來,我們也都不是外人。”王成朔的語氣雖然還是一貫的淡漠,但顯然是在鼓勵着易彬。經歷了古朗基和Undead兩場惡戰後,他對於眼前這個年歲相仿的青年,似乎也有了一些別樣的感覺。而在他的身邊,賀蘭宇亦是面帶笑意點頭應允。

“沒錯,前輩們,我是確實是在想着剛纔的戰鬥。一來,是在意和熾風前輩對陣的那個奧菲以諾,二來,也對熾風前輩的態度有點在意。”易彬做了一次深沉的呼吸,隨後便將自己所想如實道來。

而聽聞易彬的話,王成朔和賀蘭宇的神情都有幾分異樣的肅然,靜言片刻之後,王成朔方纔開口道:“確實,有些事情,也該讓你知道一下了。”而易彬亦是停下了手中動作,直視兩人,洗耳恭聽。

“首先,襲擊劍熾風的那隻奧菲以諾,正是收割者的一員,這一點想必易彬你也猜到了。他是蜘蛛型奧菲以諾,代號叫劍螯。他是收割者中資歷最老的一批殺手之一,實力非常強大,執行過多項任務,也給聯盟造成過非常嚴重的損失。”王成朔娓娓道來:“在所有隸屬收割者的奧菲以諾中,他應該算是行蹤最詭異的一個。”

“詭異?這麼說來,在這幾個月的時間裡,我也確實沒有見過這個傢伙。”快速瀏覽了一下自己的記憶,易彬再度確信,那副樣貌從未在自己的視野中出現。而這時,賀蘭宇的話卻讓他更感錯愕:“其實不只是你,就連我們在今天之前也從沒真正見過他。確切地說,距離他有記錄的上次行動,已經過去了整整十七年。”

“十七年?怎麼會這樣!”易彬顯然難以置信,這隻奧菲以諾竟會蟄伏如此之久,而一旦顧及這樣的前提,他此刻的現身,似乎也必然暗含隱情。“沒錯,爲了確認這一點,我和賀蘭在戰鬥結束後專門去調查了一下現存資料,確認了他的身份以及十七年未曾現身的事實。”王成朔接過了話茬:“只不過,關於他爲什麼銷聲匿跡這麼久,又在這種時候突然再現,目前還沒有頭緒。”

“那麼,他在十七年前,那場最後有記載的行動裡,到底做了什麼事?”稍加思索,易彬便問詢道。而這時,他便看到賀蘭宇很滿意地點了點頭:“真不愧是你,問問題的水平很高嘛。”然而在他的身邊,王成朔卻故意地清了清嗓子,瞥了賀蘭宇一眼道:“那件事情,還是嚴肅一點吧。”

一聽這話,賀蘭宇便立刻收斂了滿臉笑意:“好吧,畢竟也是關乎咱們老朋友的,生死攸關的大事。”與此同時,易彬的神色也變得凝重起來,他知道,自己接下來要聽聞的,必然是意義非凡,但極盡悽哀的過往。

“十七年前的2003年,那時的人類已經經歷了古朗基,Unknown,鏡世界三場浩劫,但隨之出現的奧菲以諾,又在這片戰區掀起一股更爲殘忍的腥風血雨。”王成朔踱步到易彬的身邊,同樣遠眺着靜謐卻毫無生機的戰區,款款言之:“不過與此同時,由人類組建的自衛組織也已經孕育而生。沒錯,那正是騎士聯盟的雛形。爲了對抗全新的敵人,人類也需要新的武裝。基於這個目的,由聯盟主導,政府資助的研發公司,Smart Brain成立。公司彙集了當時各領域最頂尖的專家,目的就是締造真正意義上第一代自制的騎士系統。”

這時,賀蘭宇也接過了話茬:“這就是聯盟第四代騎士系統的由來,說得明白點,當時造出來的騎士系統,就是現在由劍鳴使用的Faiz,熾風使用的Kaixa,和你使用的Delta這三條腰帶。”

“原來,我的騎士系統就是在那個時候被造出來的。”前輩所言的事實,令易彬若有所悟地連連點頭。但他不曾想到的是,接下來他將要聽聞的往事,才真正令人驚異。

“但是,這樣的開發活動,終究是瞞不住的,對於那些無惡不作的傢伙來說,他們同樣對這樣的騎士系統垂涎三尺。”這時,王成朔的語氣變得低沉:“因此,在開發工作將近尾聲時,他們就派出了幾個收割者級別的奧菲以諾去強奪這些腰帶。這樣的行動,對於當時兵少將寡的聯盟而言,根本無力防備。因此,當時大部分的開發者,都死在了他們的屠刀之下。但是,在全體聯盟成員的拼死相搏之下,三條腰帶最終沒有被奪走,這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對方搶到的,只是一部分的開發資料,而藉助這些資料,創世者便得以開發Psyga和Orga這兩條帝王腰帶,當然,這也是後話了。”

“沒想到,居然會發生這樣的事。”易彬一面感嘆過往的殘酷,一面也對先烈們的無畏奮戰肅然起敬。不過很快,他便嗅到了這些往事中的關聯:“那麼,照這麼說,劍螯在十七年前的行動,莫非是……”

“沒錯,十七年前,劍螯就是被派出去強奪腰帶的奧菲以諾之一。而他當時的目標,就是Kaixa騎士系統。”賀蘭宇點了點頭,眉宇間難掩沉痛:“他趁着聯盟防務空虛,潛入了開發者的家中。他本來的計劃,應該是像其他的刺客一樣,逼問開發者腰帶的位置,再將所有人滅口。然而那個時候,開發者恰好外出,因而倖免於難。但是,他的妻子和女兒,都被劍螯殘忍殺害。”

“既然如此,那位開發者,現在還健在嗎?”易彬趕忙問道,話音未落,王成朔便緩緩點了點頭:“沒錯,他也是當年的核心開發者中,目前唯一倖存的人。而且,你已經見過他了。”“見過他?”就在易彬難掩驚愕,試圖從記憶的畫面中儘快篩選出這個人選,但賀蘭宇卻已向他道出實情:“他就是現在技術部的劍重勇顧問,勇叔。”

“什麼,勇叔,就是當年Kaixa的開發者!”易彬訝然之餘,卻也突然回想道,自己在模擬訓練場初遇劍重勇時,他曾自告奮勇地爲自己的Delta進行檢修,倘若他也曾主役過第四代騎士系統的開發,確實或多或少會有些許瞭解。

“嗯,經歷那起事件後,勇叔也就加入了聯盟,雖然他不可能上一線參與戰鬥,但作爲技術部的高級顧問,一直負責騎士系統的研發和維修,沒有一絲怨言。可以說,至此以後幾乎每一代又聯盟參與研發的騎士系統,可都有勇叔的參與哦。”賀蘭宇說着,長長地呼出一口氣:“聯盟內部,一向都是臥虎藏龍的。”

“勇叔還真是不容易,經歷了那麼悲慘的過往,失去了所有的親人,還是依然奮戰在崗位上,真是位讓人欽敬的老前輩。”回憶着劍重勇慈眉善目的樣貌,一股敬意便在易彬的心底油然而生。而這時,王成朔卻意外地搖了搖頭:“其實,十七年前的滅門案,除了勇叔之外,還有一個倖存者,那個人,是勇叔的兒子。”

“難,難道說……”雖然王成朔還未指名道姓,但就在轉瞬之間,一個名字已然浮上了易彬的心頭,而一旦這個猜想成立,一切的線索都將串聯。就在此時,賀蘭宇便說出了易彬心中的那個名字:“我想你應該是猜到了,沒錯,十七年前另一個倖存者,勇叔的兒子,就是劍熾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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