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一聲問的十分小心翼翼,就好像聲音小一點,能給對方少一點打擾。
霍祺年心裡一疼,將手裡的藥和着水嚥了下去,藥片有些苦澀,雖然只在這裡停留了一會兒,但是他只覺得從舌尖一直苦到了心裡。
放下手中的杯子,擦了擦嘴,才慢慢走到霍母面前,笑道:“沒什麼,可能是昨天晚上睡覺沒有蓋好被子,所以今天有些感冒了,你不用太過擔心了。”
這樣一個隨隨便便的藉口,又怎麼能夠騙得過霍母呢?
她眼神掃過霍祺年,最後停留在他略顯蒼白的臉上,“哼,你這個孩子從來都是報喜不報憂,不就是生病了,有什麼不好承認的,我是你媽,又不是外人!”
不由分說的,她直接走上前摸了摸霍祺年的腦袋,確認對方額頭有些燙,在櫃子裡找出了溫度計,非要他檢測一下他的體溫。
看着平日裡十分溫柔的母親,在這種時候變得很堅定,霍祺年也沒有辦法。
最後已經是38.6度了。
霍母瞳孔微微放大,“你還說沒事,這都發燒了,你趕快去房間給我躺着,我現在就叫家庭醫生過來!”
“媽,你看都這麼晚了,況且剛剛我已經吃過藥了,再讓別人找到家裡也不好。爸白天工作就已經很累了,我不想因爲這點小事就打擾他。你放心吧,我從小就體格強壯,這點你是最清楚的,吃了藥很快就好了。”霍祺年他也確實感覺回來之後好了不少,溫水和藥片在胃裡發生的作用,讓他此時稍稍有了一些精神。
一說到霍磊,霍母臉色就變得不太好看了起來,不過如果仔細看的話,還是發現有些憂慮在裡面。
“唉,你爸現在還在書房呢。他最近手頭上的工作劇增,所以這段時間都忙得不可開交,有時候要到凌晨才能睡覺。我怎麼勸他都不聽,要不你去試試?”
自從上一次說好的升職的事情失敗之後,霍磊看起來就有些不自在了,他原本就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畢竟工作努力了這麼多年,那個位置也確實是屬於他的。
只可惜等到這一天的時候,原本已經到了你嘴邊的東西,居然突然被告知,那不是你的,拿錯了。
這種心情……霍磊只能夠通過工作的方式來安慰自己,畢竟有時候這種事情也不是絕對的。
“好,我一會兒就上樓去跟她談談,正好我也有些事要說。”
說着霍祺年便準備上樓了。
看着他一轉身就顯得越發消瘦的身影,霍母有些心疼,“小年,你現在上去,我來給你燉個你平時最喜歡喝的雞湯,待會兒一定要下來喝一點,你看看你最近不僅生病了,看起來還瘦了不少。再這樣下去的話,要負責一個偌大的公司,你的身子肯定受不了。”
“好,我……”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霍母就又心血來潮了,“要不這樣吧,我這裡有一個更好的方案。你一個人很難照顧好自己,不如你搬回家裡來住,這樣就方便了,我照顧你和你爸兩個人在工作上也好有一些交流。你知道他這個人的幹什麼我都勸不住,只有你說話他還願意聽一聽,你們倆再這樣下去的話,到時候身體肯定熬不住。”
這個提議剛一說出來,就直接被否定了,霍祺年甚至沒有絲毫的猶豫,“不用了,家裡離公司太遠,每天去公司也不方便。而且你不是不知道,我在那裡住久了,回家反而不習慣。你和爸兩個人這麼些年的老夫妻了,有什麼話好好說,根本不存在什麼不聽你的。媽如果沒有什麼別的事的話,我就先上去了。”
若說在整個家,霍祺年最爲畏懼的人是誰?那必定要數霍母了。
她雖然有和天底下所有的母親一樣,對於自己的兒子有着掩飾不住的關心,而這些關懷的所有初衷,都是爲了自己的兒子好。
自從嫁進霍家之後,霍母就放棄了原本的事業,選擇在家裡相夫教子。只不過霍祺年他一直都比同齡的孩子要聰明,成熟。學任何東西都是能快速,所以獨立的也早。
能夠讓霍母操心的並不多,在她一轉眼之間,自己的這個兒子也長大了。本來是在她膝下長大,但是性子卻隨了他爹。
霍母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最後還是認命的進了廚房。
至於霍祺年,他慢慢踱步到書房門口,在那些離家之前知道的一些消息整合了一下,稍稍有一些猶豫。
他還不知道,在這種時候,將所有的真相全都告訴他是不是合適。
還在猶豫的時候,就聽到霍父的聲音隔着書房的門便傳了出來,“在門外站着幹什麼?進來吧。”
霍祺年也不再猶豫,推門而入。
在整個過程中,霍父也只是剛開始的時候擡了一下眼睛,最後再一次專注到他所謂的工作當中去了。
“爸,都這麼晚了,這些事情不能放到明天再做嘛。”霍祺年實在是猜不透他的心思。
他在年輕的時候,爲自己的事業,爲前程勞累奔波也就算了,畢竟沒有哪個年輕人不想出人頭地。
但是都已經有了十分穩定的工作和前程,就算這次升職被硬塞進來了別人,他以後也不是沒有機會,何必在這種時候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寫完最後一個字,霍父才放下手中的筆,伸手揉了揉有些痠疼的肩膀,無奈道:“終究這把身子骨還是老了,纔不過在這裡坐了那麼一小會兒,就覺得腰痠背疼。看來爲了讓這把老骨頭能夠活得長久一點,我以後還是得多注意一下。”
“爸。”霍祺年走過去,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等着他的下文。
“你和你媽在樓下說的那些話我也都聽到了,更何況你媽個點心思,我又怎麼會猜不到?只不過這其中的事情,她一個婦人又怎麼清楚?特別是在**這樣的機構,其中的彎彎繞繞多了去了,一時之間也解釋不清楚。”霍父揉揉有些痠疼的眼睛,這纔將眼鏡取下來。
他年輕的時候也是一個美男子,這麼些年來,雖然操勞有些過度,但是之前歲月直沒有在她身上留下什麼痕跡。這一點,早就被很多人驚歎過。
可是在這樣一個夜晚,在有些昏暗的燈光下,霍祺年分明覺得霍磊老了,他在開玩笑的時候眼角也會有很多皺紋。那些皺紋一圈一圈的盪漾開,就好像湖畔的漣漪。
霍祺年突然有些心酸,“那你可以跟我說說。”
這一句話似乎是集中了對方心裡某一個柔嫩的地方,霍磊的手忽然抖了一下,分明是有些驚訝,但是又有些感動。
他將剛剛批閱過的文件放在他的面前,聲音有些沉重,“其實這些都不是什麼繁瑣的工作,畢竟像正規的**部門,辦事情都有它自己的一套規章流程。而我們只需要按照它的每一步,按照上面的規定去走就可以,至少不會行差踏錯。但是前不久,突然一個副部長橫空出世,這個人以前應該沒有從事這方面的工作,而且年紀比你也不了多少,做事情急躁冒進要完全沒有章法,所以很多東西不得不親自過問,最後再送上去。這也在無形中加重了很多人的負擔,也許是他們信任我,便有一些瑣碎的小事交到我這裡來了。”
想到剛剛葉陌城在電話那邊袒露的情況,霍祺年拿那些東西的時候有些猶豫。
霍磊以爲他是在顧忌些什麼,笑道:“你放心吧,我給你看的這些東西並不是什麼特別重要的,不然**內部的機密要是透露出去的話可不堪設想,就算你是我兒子也不行。”
這些話就那麼直接的說出口,沒有一絲的虛僞和假裝,面前的這個人就好像已經將辦事的那一套不知不覺的融入到了生活裡。
對待任何人,都一視同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