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四
葉千千愣住了。
房間裡如此安靜，就像是鳴叫着的蟬突然被一滴巨大的松脂包裹住，於是一切靜止，凝成一枚安靜的琥珀。
她看見，從面具的兩個空洞的眼眶裡透出來的，不是一對熟睡着的閉闔着的眼睛，而是那樣寂靜痛心的眼神。
李蘇禾用手擋住了那張扣向自己的面具，片刻的對視，輕輕擡手推開。
除了震驚，葉千千的眼裡，還有很多其他的紛亂的情緒：害怕，愧疚，悲傷……還有一絲絲難以察覺的放鬆和喜悅……
她真的不能想象，如果剛纔的那一個動作成功了，現在該如何面對着已經被抽離了關於她的記憶的這個女人。
“千千，你還是動手了，呵呵。”李蘇禾從牀上翻身坐起來，靜靜地太眼望着葉千千，語氣裡帶着點自嘲的意味。
“我……”葉千千不知該如何解釋，只有支支吾吾，手足無措，“蘇禾，你……你原來都知道了……”不是疑問，而是肯定的嘆息。
“你知不知道，你在我這裡，沒有心事瞞得住？”李蘇禾隨手把那張討厭的面具丟在一邊地上，這是長久以來，第一次用這樣的語氣交談。
“我不想傷害你。”葉千千垂着頭，默默地說着。
李蘇禾冷笑一聲：“可是你不覺得你剛纔所做的一切就是在傷害我麼？你憑什麼要左右我的選擇？我幾時說過要丟下你不管？我幾時說過寧可忘記你？你以爲這樣我就會過得好、過得幸福了麼！？你這個自以爲是的笨蛋！！！”
“可是跟着我你會死！！！”葉千千猛地擡起頭，雖然是黑夜裡，可是還是看得出她眼睛紅紅的模樣，一滴眼淚從右眼角倏然滑落，臉頰上留下的一道水跡在黑暗中灼灼地泛着光亮。
“唉，傻子……”李蘇禾最看不得她這個樣子，只得嘆一口氣，伸手把她整個人攬進懷裡，“你該知道的啊，我是不會在乎爲你死的。如果和你在一起，死也是快活的。我一點都不怕。”
葉千千嗚咽着把頭埋進李蘇禾的腹間，雙臂緊緊地勒着她的腰身，哽咽道：“……嗚嗚……可是我怕……我不想你死啊，蘇禾……！”
“那將心比心，你覺得我會想你死麼？”李蘇禾苦笑着，微涼的手摩挲着葉千千的發頂，捧起她的小臉兒，拇指揩去上面縱橫的淚水，“既然我們都不忍心看着對方死，那爲什麼不好好活着呢……我還想着和你一起變得白髮蒼蒼，數一數你老得掉下來的牙齒，和你喝一個碗裡面的皮蛋粥呢……”
葉千千小聲地抽噎着，揚起小臉兒望着李蘇禾，扁扁嘴，“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可她好久都沒覺得哭得這樣暢快通透了，彷彿像是泄閘的洪水，一口氣哭盡心裡所有的委屈和積鬱，簡直像是要用自己的眼淚把李蘇禾整個兒浸個溼透。聽着懷裡人兒肆無忌憚的慟哭聲，李蘇禾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葉千千愛她，她是懂得的，從這份哭聲淚水裡，她也能夠讀得出懷裡的笨蛋這段日子來獨自一個人吞了多少苦水，受了多少委屈，她心疼她啊！她心疼她居然這樣虐待自己，居然把她李蘇禾的存在視若無物！笨蛋葉千千，傻瓜葉千千，混蛋葉千千！！！她的存在不就是爲了讓她能夠快樂麼？爲什麼這樣的事情還要自己一個人死死扛着不肯說呢！
“吶，現在該把你的那點兒小秘密都告訴我了吧？”李蘇禾故作輕鬆地捏捏葉千千哭得紅紅的小臉蛋兒，無奈地笑笑。
葉千千抿着嘴巴用手背蹭蹭眼睛，抽抽嗒嗒地把整個事情的始末和李蘇禾說了一遍，聽得李蘇禾的臉越來越黑，整個故事聽完，早已經在心裡把葉文江那死老頭罵了一百來遍！你自己捨不得下手毀了你那點兒破面具，就害我家小姑娘去給你收拾爛攤子啊！李蘇禾上尉都恨不得跑到威尼斯，找到李奧納多，讓他幫自己穿越一次，好回到五十年前去臭罵葉文江一頓！不過貌似李奧納多是不會幫她這個孫女媳婦來罵自家老頭的……所以這個衝動也只能停留在一個衝動的階段……
故事講完了，葉千千眨巴眨巴眼睛，盯着李蘇禾有點嚴肅的表情，小心翼翼地問道：“那……蘇禾，你打算……怎麼辦啊？”
我是想說不幹了，你能同意麼！李蘇禾斜睨她一眼：“那還能咋辦！明天我就和你回威尼斯唄！”再不願意做的事，因爲牽扯到你，我也會義無反顧地去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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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乎第二天一早，和陸好好打了個招呼後，李蘇禾和葉千千直接訂了機票飛回了威尼斯水城。
訂旅館，買潛水用具等工具，安排時間，一切都井井有條地進行着，這還多虧了李蘇禾上尉受過的軍事化管理，一切才得以以最大的效率被完成。
不知爲什麼，和愛人在一起，兩個奔波了一天多的人居然都不怎麼累，甚至連時差反應都沒有多厲害，只是稍稍在旅館休息了一下，體力就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何況，時間也不容許她們再怎麼磨蹭，因爲明天就是舉世聞名的威尼斯狂歡節的開始。
所以，她們決定今天晚上就先行潛入潟湖底的洞窟裡等着費德里科和他的隊伍的到來。按照葉文江的說法，費德里科手裡有面具地圖，還有撒旦之眼，所以她們一定要在他之後進入地下面具之城，才能把鑲嵌在城門上的那顆撒旦之眼撬下來，按部就班地毀滅這個充滿神奇的巫術和魔法的地下城。
下午的時候，天下了點小雨，李蘇禾和葉千千在旅館裡窩着不出門，兩個人心裡都有點忐忑，可是看見對方之後，還是忍不住嘻嘻笑。打電話叫了份披薩，還有兩盒意麪，小憩醒過來的倆人圍着被子墩在牀上吃得不亦樂乎。一塊披薩你一口我一口，簡直要吃出花兒來了……
吃完了收拾收拾戰場，把一片狼藉扔到垃圾桶裡，看看天色，還是灰濛濛的一片。葉千千吃飽了，有點“飽暖思淫.欲”，蹭到李蘇禾身邊來，雙手和膝蓋撐着牀，有一下沒一下地在李蘇禾臉上啄吻。
“吃飽了有力氣啦小混蛋？”李蘇禾故意躲開她，靠在牀頭上頗有內涵地側着眼睛乜兩眼，“晚上可是要出門的，小心你爬不起來啊，小色女！”
葉千千不滿地扁扁嘴，白了她一眼，手腳並用着爬過來，挑了個舒服的姿勢靠在李蘇禾身上，懶洋洋地說：“反正還那麼長時間呢，大好青春，浪費了多可惜！總得……找點兒事做纔好麼……”聲音越來越小，可裡面的慾望濃度卻越來越高。
“喲，真是不矜持！”李蘇禾抻抻她的臉蛋，忍不住笑意，“我和你很熟啊？提出這麼出格的要求都一點不知道收斂……嘁~”
“那姑娘你說，咱們做點兒啥打發時間好呢？”葉千千微微一側臉，調整到剛好能用眼角瞥到李蘇禾的表情的位置，嘴角上掛着個邪裡邪氣的笑，都是過年的時候在電視裡看到的，古裝戲裡頭逛花街的人都這麼笑，倒是讓她學了個惟妙惟肖。
“睡覺。”李蘇禾是故意的，脣角一揚，瞅瞅天花板，暫且忘卻即將到來的危險。她突然覺得，冒險其實也算是件不錯的娛樂，如果一起玩的人對了的話。暫且把生死置之度外，兩個人一起，爲了同一個目標而冒險，這若不小心變成了故事的結局，其實也未嘗不是個好的結局。
因爲終究，我們都在一起。
“睡覺？”葉色鬼眼睛一亮，“介意我先睡你不？”這孩子被陸好好拐帶得說話越來越葷素不忌了。過年那陣子陸好好沒事就跑去兩個人的臨時小窩裡蹭吃蹭喝，還時不時和葉千千說點什麼撲倒啊吃幹抹淨啊攻啊受啊之類的話，一開始葉千千還會面紅耳赤，後來乾脆死豬不怕開水燙，和陸好好說起這些個葷話來臉不紅氣不喘的，弄得李蘇禾幾次三番想找塊毛巾來把陸大小姐的金口給塞死了！
“……”李蘇禾這次也不例外地被這個小丫頭給調戲得面色微醺，一個翻身用被子裹住自己，乾脆不理她不理她不理她這個大色坯！！！慾求不滿就自己解決去！少黏糊過來佔她便宜！
可是你把那精力旺盛的丫頭丟在自己背後也不安全啊！葉千千不甘心地湊過來舔吻李蘇禾白玉似的後頸，哼哼唧唧道：“小龍~就一次嘛~用不了多久的~等會兒一起衝個澡，還能睡會兒呢~”不知爲什麼，也許是因爲懷揣着點悲涼的念頭，恐怕這是最後的歡樂時光，此刻纔會對這事有了執拗的念頭。
好像是在索求最後的，開心卻絕望的一場激情。
“……不要……”表面的拒絕，可是聽口氣，葉千千已經知道李蘇禾有點動搖了。
“吶吶，小龍~我給你……我給你咬好不好？”葉千千抻着脖子，半個身子從李蘇禾身側翻過去，倒着把臉伸到李蘇禾面前，嬉皮笑臉地膩歪着。
“咬？我咬你幹嘛？”李蘇禾莫名其妙地瞅瞅她。
“不是啦！”葉千千倒掛着的鬧到左右晃動了一下，模樣怪嚇人的，“是好好說的，咬……哎呀你分開想嘛！”
分開想……李蘇禾那張美死人的臉騰地一下子燒了個通紅……伸手一把把葉千千從自己的身上掀下去，用被子把自己纏了個死緊：“咬你個大頭鬼！我睡了，你自己咬去吧！”
作者有話要說：咳咳。。俺先表示下一章應該木有肉。。就算有也是豆腐腦而已。。原本的第一次肉應該在這裡，但是因爲劇情的稍稍改動而把紅燒肉提前了。。= =|||改來改去就這樣子了。。
不知道的同學不要問俺“咬”是什麼意思。。不解釋。。。捂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