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康十八年,十月十九,宜婚嫁。
這一日,正是樑國公府中大小姐和二小姐出嫁的日子。
其實,早在很多年前,沈素雅和沈素盈二人,便早已訂下了親事了。而且,當年盈佳郡主榜下選婿,可是被京城中傳爲佳話的。
可是,後來的許多事情,讓他們的婚期,一直耽擱到了現在。
起初,是兩位母親,大夫人李氏,二夫人呂氏,兩人有意無意地拖延着,其實不過是捨不得女兒,想要將女兒在身邊多留幾年罷了。可是後來事情的發展,越來越出乎意料。
首先,沈素雅其實與她的未婚夫慕容若飛,已經確定了完婚的日子。畢竟,按照大宏朝的慣例,如果她不出嫁,她的妹妹們都是不能出嫁的。而她最大的妹妹沈素盈,其實也不過就比她小了兩個月。
可是,誰知道後來她在做客豐親王府的時候,在豐親王府遇到了刺客。而她自己,也爲了保護豐親王家眷,身負重傷。這雖然讓豐親王以及豐親王的母親,也就是她未來的公公和老祖母,對她更加認同了。但,這也造成了她養傷半年。同時,豐親王府背後最大的依仗,號稱“劍神”的慕容聞歌,也受了重傷。於是,她和慕容若飛的的婚期,便這樣被耽擱了。
後來,當他們再次確定婚期的時候,卻正好又碰上了慕容家老祖母過世,於是,婚期再次被耽擱。
再然後,當他們第三次確定婚期的時候,又輪到樑國公府遭到刺客襲擊,造成了藥先生去世無盡丹田。
對於樑國公府來說,藥先生就是家中長輩一樣的存在。她在樑國公府晚輩眼中的地位。一點都不差於老國公沈清和和祖母孫氏。不僅如此,即使在外面,藥先生這個仁心仁術的天下第一神醫,她的聲望在某種程度上,甚至可以說比當今聖上也不差什麼。
藥先生過世,不僅對樑國公府,即使對整個大宏朝,都是一件大事。沈素雅因此推遲婚期,慕容家也沒有任何意見。
於是,當藥先生三年孝期過了之後。沈素雅和沈素盈兩人,都已經是二十一歲了。或許,在後世來說。二十一歲,甚至大學都還沒有畢業,結婚什麼的,似乎還是很遙遠的。但,在這個時代。二十一歲的女子,如果仍未成婚,那可就是不折不扣的大齡剩女了。
不過還好,無論是慕容家,還是沈素盈的未婚夫陸逸明,都對婚期推遲一事予以最大的理解。
如今。已經是沈素雅第四次確定的婚期了,而這次,也再也沒有什麼波折。順順利利地到了這一天。
這一天,天還未大亮,但樑國公府上下,早已喧鬧起來。全府上下張燈結綵,好一副喜慶場面。
素雅居的內室之中。沈素雅早已起了。此時,她一身大紅霞帔。正端坐在梳妝檯前。在她身後,她現下的貼身丫鬟含香,正在爲她梳理頭髮。
她早些年的那些丫鬟們,比如月嵐、月琴、月雯、月眉等,此時除了在那次大地震中香消玉殞的月琴,大多早已嫁人了。此時還在她身邊的,只有一個已經是嬤嬤的月嵐了。
沈素雅平日服色,慣常都是素淡清雅的。可是如今,她一身大紅喜袍,卻又萬分光彩動人。那大紅的霞帔,趁着白皙的皮膚,分明的色澤別有一番動人的滋味。
而平日總是一副淡然的沈素雅,此時就要嫁爲人婦了,也彷彿比平日少了幾分淡定。
她白皙的臉龐上,細膩如玉的肌膚,彷彿散發着淡淡的光華,又透着些許紅暈,當真是白裡透紅,與衆不同。
而那一雙清雅的眸子中,也不時閃現一絲莫名的光彩。或溫柔,或迷惘,或喜悅,或忐忑,或傷感。
含香從鏡子中望着沈素雅,年紀並不多大的含香,雖然讀不懂沈素雅眼中的神采,但,美醜她還是分得清的。
“小姐,你真美。”含香趴在沈素雅耳邊,輕笑道,“想必,姑爺定會被小姐迷得神魂顛倒的!”
沈素雅輕笑着,食指彎曲,在含香的腦門上輕輕敲了一下,失笑道:“瞎說什麼?小小年紀,淨想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卻不知都是從誰那兒學來的!”
含香捂着被沈素雅敲過的腦門,彷彿有些委屈,微微撅着小嘴,輕嗔道:“小姐又敲奴婢的腦門了!這個可是腦袋耶,若是把奴婢給敲傻了,小姐去哪兒找這麼聰明伶俐的小丫鬟呀?”
沈素雅輕笑道:“聰明伶俐?我爲何不覺着?倒是那一張臉皮卻是出奇地厚。”
含香知道自己說不過沈素雅,索性撅着嘴,不答腔了。
不過,她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半分懈怠。不過,即使如此,新娘的頭飾,也絕不是一時半會兒就可以弄得好的。而在她身旁,其實還有其她丫鬟在幫忙,但,有膽子,有資格和沈素雅搭話的,其實也就是含香罷了。
這時,沈素雅身邊的另一名丫鬟走了進來。這可不是別人,正是沈素心從寧國公府要過來的心兒了。不過,因爲要避諱沈素心名字,現今已然改名叫做沁香了。
沁香一進門,便輕笑道:“小姐,夫人來了弒神魔途全文閱讀。”
她話音未落,便見李氏已然走了進來。她望着剛剛從梳妝檯前站起身,一身大紅喜袍,向她行禮的大女兒,不由得,眼角竟然有些溼潤了。她緊上前兩步,拉着沈素雅的手,輕顫道:“雅兒……雅兒真的長大了,要嫁入了……”
沈素雅輕笑道:“娘,雅兒已然二十有一,無論在哪兒來說,可不都是早已成年了麼?看看雅兒幼年的那些小姐妹們,如今大多孩子都會打……都會走路了。雅兒如今纔出嫁,旁人看來,卻早已是老姑娘了呢!”
李氏輕嘆道:“可是……可是娘卻越發不想讓你走了。恐怕要不了多久,這樣的大紅喜袍,也要穿在顏兒身上了。一轉眼,孃的兩個小丫頭,竟然一個個都要爲人婦,都要離開娘身邊了,娘……娘實在是……”
沈素雅上前半步,摟着李氏的腰,在李氏耳邊輕道:“娘,女兒也捨不得你。可是,女兒總是要出嫁的,娘你這樣,不是越發讓女兒放心不下麼……”
這時,跟在李氏身後的一位嬤嬤也輕聲勸道:“夫人,今天可是小姐大喜的日子呀,夫人應當高興纔是。反正豐親王府和兩國國公府相距不遠,左右也不過幾步路罷了,兩家又素來交好。夫人若是想女兒了,想要過府去探望探望,也不是什麼難事呀!”
這位嬤嬤,乃是跟着李氏從她孃家陪嫁過來的陪嫁丫頭,後來嫁給了沈家的一位家生子,升格做了嬤嬤。說起來,她倒是和月嵐的經歷有點相似,只是,月嵐不會隨着沈素雅出嫁罷了。沈素雅出嫁後,月嵐就會成爲沈素雯身邊的教養嬤嬤了。
李氏聽了沈素雅和嬤嬤的話,不禁也覺得自己有些過了,忙帶着笑拉着沈素雅,再次坐在梳妝檯前,輕笑道:“來,讓娘給你梳頭!娘要把孃的女兒,打扮成大宏朝最美的新娘!”
沈素雅臉蛋微微一紅,略帶羞澀地一笑,乖乖坐好,任由母親在她的腦袋上忙活着。
大宏朝習俗,女兒出嫁,須得孃親爲她梳頭的。若是孃親已然不在了,那就是祖母或是長姐,或者家中其她女性長輩。
不過,說老實話,這些其實不過都是過場而已,特別是在樑國公府這樣的名門世家。這些家族中的女人,無論是夫人還是小姐,都是從小養尊處優,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穿衣吃飯,梳頭打扮,大多都是丫鬟伺候的,她們自己又會什麼呢?
所以,其實真正爲沈素雅梳頭的,還應該是含香。畢竟,這些丫鬟們在進府“培訓”時候,梳頭可是重要的一項。
不過,這次李氏卻是認了真。其實,她梳頭的手藝,還真是有那麼兩下子的。畢竟,她前世裡,也曾落魄過,梳頭這種事情,她也曾需要自理的。
正在這時,忽然,門外傳來了沈素盈的聲音:“大姐姐,準備得如何了?妹妹來取取經呀!”
說着,沈素盈披散着頭髮,抱着懷裡的一個布包,身後跟着幾個慌里慌張的丫鬟,就這麼着進了門。
見沈素盈忽然來了,沈素雅和李氏都不由得一怔,李氏忙道:“哎呀呀!素盈你怎麼來了?你怎麼還沒換衣服呀?弟妹呢?”
沈素盈先將手中的布包向一邊一放,向李氏見了禮,答道:“我娘還在後面呢,她腳程沒有我快。這些個鳳冠霞帔的,我穿着總覺得不好看。我想來看看大姐姐,是不是也要穿這些個東西?要不……咱們來個標新立異?”
沈素雅怔然道:“怎麼標新立異?難不成……你還想穿婚紗?”
沈素盈得意地打了個響指,道:“賓果!我就是想穿婚紗!”
此言一出,不僅沈素雅愣了,甚至,就連平時和這些丫頭們聊天中知道“婚紗”這種東西的李氏,也不由得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