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壁兩側盡是裂痕,似乎古舊卻埋藏着硝煙的氣味。黑洞洞的地下通道沒有任何光亮,只能靠着帶來的手電筒和作爲殺手的感知來判斷前方的路途。
死寂攝人心魄,每走一步彷彿都像地獄更進一步。
這裡是從意大利逃離到日本的黑手黨組織,賽格家族的地下秘密基地。
“這裡真的有人嗎?”我並不對這黑暗恐懼,很悠哉的拿着手電筒晃着前方。
“沒人來這幹嘛!”斯誇羅一臉警惕的樣子。
是的,我和斯誇羅正走在這黑暗的通路上,並向着最深處不斷邁進。
“Boss真是體恤下屬,昨天我才上任,今天就被派了剿滅家族的活兒。”
“喂,別嘮嘮叨叨的沒完沒了!”他好像很不耐煩。
“是是……”反正無非就是證明實力、堵住巴利安上下的衆口罷了,“一個研究炸彈的小家族而已,就算指環爭奪戰的時候在意大利那邊落井下石賺了一筆,也沒必要趕盡殺絕吧?”
“哼,你懂什麼!對巴利安下手就要進行絕對的制裁,而且他們研究的好像是人體炸彈。”
“人體炸彈?嘛,算了,反正都是炸彈也沒差,我也懶得懂。Boss說殺就殺吧。”
“喂!!!!!!!蒼井流離你別成天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頓時,我感到地面都在顫抖……
痛苦地捂着耳朵蹲在地面上,閉着眼睛等着面前這個無敵大嗓門的人安靜下來,我纔像從槍林彈雨中獲救一樣又站起了身子。
同時,我也擡了擡手,將事先包住我們周圍的防止聲音擴散的幻術空間給消散了。
我真有先見之名……
當然,也是自掘墳墓,因爲聲音被我弄得在這個空間裡反彈來反彈去,最後都反彈到我耳朵裡了。
“斯誇羅……如果你想把敵人都招過來,請和我保持至少5000米的距離……”
之後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揉着耳朵,看到他似乎又想發火,但是還是又咽了回去。
“唉……忍着對身體不好……傷肝……”撂下這麼一句,我繼續優哉遊哉地往前走。
我可以清晰地感到,後方地面傳來了顫動……
以及……他跑過來想要殺掉我的沉重的腳步聲……
“蒼……”他剛想衝到我前面對我發飆,我驀然駐足,左手趕緊一橫把他攔在後面。
“別往前!”我低聲嚴肅道。
這下子,他也終於安靜下來,警戒地看着前面,又看了看我。
“出什麼事兒了?”他似乎並沒有發現有什麼異樣。
“退後。”
我的左臂攔住他,並慢慢讓斯誇羅後退了50米,而自己卻依然站在原地。
隨後,我右手向前伸平,手掌直立起來和地面垂直,緩緩地貼近似乎就在眼前的什麼物體。
“流離……”身後的男人低沉地說。
“沒事。”
語畢,我將身體的感知都集中到了右手,一片白霧在我手心見忽隱忽現。
“開!”
一瞬間,手中白霧四散開來,無盡地貼近我手掌靠近的平面。白霧沒有迷惑視線,反而讓我們面前的道路上浮現一面巨大的藍紫色半透明屏障,閃亮地發出妖惑的光芒。
“這是!”斯誇羅不可思議地驚呼。
“幻術壁,如果走進去了,除非能從內部破解,否則就出不來了。”
“你……”
“別忘了我是誰介紹來的。”我微微笑了笑。
“散!”
集中精力,我對着那幻壁再次吟唱,手中的霧氣立刻化爲數千枚鋒刀利刃,一齊插入那妖惑的幻壁。霎時,碎裂和爆炸聲共鳴而響,幻壁碎裂後產生的颶風讓我和斯誇羅都屏退了數米遠。
良久,纔回復了之前的安靜,通道內的景象並沒有改變,但是氣息卻明顯不一樣了。
“這之後,恐怕就是你預料之中的廝殺了。”
“啊!正合我意!”我能感到他的血液都在沸騰。
以征服爲樂,以鮮血洗滌鮮血,來一場腥風血雨,鎮落已逝的靈魂。
果然是巴利安。
然而事實卻總和我想的有偏差。
雖然後面的路上,一撥又一撥的敵人涌現開來,可是剛纔叫囂着“正合我意”的人卻絲毫沒有出劍的意思,只是皺着眉在我身後跟着我,看着我一個人對付似乎怎麼殺都殺不完的敵人。
雖然我可以理解試探能力之類的解釋,但是這恆河沙數的小羅嘍你們真的確定能測試出來個所以然麼……
想當然的,我還是低估了巴利安。
“哼,殺人竟然心慈手軟?別忘了這是暗殺部隊。”斯誇羅似乎對我殺人的方式很不滿。
確實,我這樣的殺人方式在巴利安這樣視殺人爲喝水的地方,確實有點荒唐。
在殺人前,我會先說一句——“如果你們放棄逃走的話,我不會殺你們的。”
雖然直到現在,敵人們還是都英勇地衝上來。
殺人的時候,我的魔鐮可以將他們從頭到腳劈成兩半,但是我卻只是用鐮刃劃過他們的頸部,僅留下一個細長的連血都流的很少的傷口,讓他們以最接近生命原始狀態下,沒有痛苦的閉上眼睛。
雖然我認爲這才叫殺人不見血。
“有差別麼?反正目的都是殺人,殘忍的或是溫柔的,到了最後還不都一樣。”我不以爲意。
“你當殺人是恩賜嗎?這種溫柔的方式早晚會讓你付出代價。”他依然非常鄙夷。
“沒仇沒怨的,何必下那麼重的手,不相干的人自然要用最不相干的方法。”
是的,可以選擇的話,我不想和任何人扯上關係。
但是殺與被殺,註定讓我和躺在地上的人連在了一起。
所以,不能再深入了。
讓自己墮落到嗜血,對着敵人瘋狂揮鐮,直到血肉模糊?
二世的我,早已明白,沉溺於復仇後那種迷失一樣的快感,在醒來後是多麼的痛不欲生。那是一種空虛,連自我都沒了的空虛。
所以,不能放逐自己。只要用最不相干的方式解決,我們還是互不相干。
那不是溫柔,而是冷漠的拒絕罷了。
良久,我們終於走到了最後的大門前。
古風的沉香雕花勾勒出的圖騰爬滿大門,一道一道如同遠古的巫術咒語般,刻印着飄渺鬼魅的氣息。
斯誇羅的劍鋒終於亮起,我也緊緊握住了魔鐮。
我們都知道,即將到來的是最後的暴風雨。
然而門後的景象卻讓我們如此驚訝。
亮堂的大廳內,擺設物、裝飾物都一應俱全,整整齊齊地坐落在自己應有的位置,但是卻沒有一個敵人。
就像我們剛剛踏入黑暗的通道一樣,真切沒有一個人。
“不是幻術?”斯誇羅的警惕更甚。
“恩,沒有幻術,應該就是沒人。”我放下了巨鐮,“恐怕是之前得了消息就跑了,留下一羣部下跟我們玩捉迷藏。”
“可惡!”看得出來,他對這樣的結果非常的氣憤。
“嘛,生氣也沒用。現在我們也只能把這裡確認一遍,看看有沒有什麼蛛絲馬跡了。”我說着,直接收回了魔鐮,而後與斯誇羅徑自分頭走開。
桌子上的文件沒有異常,角落裡也都沒有暗道的機關,根本就是個普通的地方。
但是當我打開櫃子的時候,卻看到了出乎意料的景象。
“誰!”
一團黑漆漆的什麼生物似乎在蠕動,我剛想召喚出魔鐮,就被一個稚嫩的聲音震在了原地。
“不要……不要殺我……”
那聲音顫顫巍巍,就好像已經有千萬支槍對準他一樣。
那是一個小孩子,只有6、7歲的小孩子。他抱着全身縮在櫃子的一角,看着我的眼睛空洞無望,寫滿了驚恐與哀求。
“什麼人!”斯誇羅聽到聲音後也趕了過來。
“就是個小孩子……”我平靜地解釋。
小孩子,但是生命氣息卻這麼弱?如果不打開櫃門,根本就感覺不到。
而且,他一點火焰都沒有,只是個平常的不會隱匿氣息的普通人,怎麼可能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哼!小孩?”斯誇羅似乎對這樣的解釋並不在意,舉起了明晃晃的長劍。
“啊……不要……不要殺我!”男孩子哭喊着抱住了我的腿。
“斯誇羅!他只是個孩子!”我抓住他的手臂制止。
“喂!普通的小孩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我知道。”我低頭看着他滿懷最後一絲希望的眼睛,突然心裡就沉了下去,“但是確實是個普通孩子,而且,帶回去沒準可以知道逃走的賽格家族的人的下落。”
“就算沒這孩子,進出日本的航班、海運還有火車都已經被我們控制了,沒收到他們離境的消息,說明他們還在日本,早晚也會被找到的。”
“但是有這孩子,會省很大的力氣。”
“嘖……”他雖然很不滿,但是好像還是接受了的解釋,惡狠狠地盯着抱着我腿的孩子, “如果他真的沒有危險的話,就先記下這條命。”
“謝謝……”
說完,我都驚奇,居然爲了這個孩子說了謝謝。
惻隱之心嗎?
明明當我下定決心一個人過日子的時候,就已經把這些附屬的感情都拋棄了……
我以爲我早已扔乾淨了,但當我看到那恐懼的眼神,當我感到腿上被抓緊的力度,那冷漠的情感竟在不由自主地回溫……
“喂!你這樣同情敵人的做法早晚會付出代價的!勸你趁早別那麼天真!”斯誇羅扔下這一句話便大步往大門的方向走去。
天真?
三世加起來我活了快40年,被一個20多歲的人說天真?
呵……有點悲哀……
但是後來的事實真的證明,我是天真的。
天真到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