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柔柔會不由自主的去做對比,哪怕她言談中從來不說,他以爲自己付出了就能得到回報,也會讓他們的感情延續下去。
可他終究太年輕。
十年的歌手生涯,公司的天價合約,還有不得不去配合的一些歌手宣傳活動,身爲偶像有太多太多的艱難,這也是爲什麼很多圈子裡的人分分合合比普通人要多的原因。
聚少離多幾乎是所有分開的人的唯一原因。
因爲分開的時間太久,再濃的感情也會慢慢變淡薄,司柔柔懷孕時期,他的事業也正遭逢一次巨大的衝擊。
歌手這行當不如演員,演員可以憑藉演戲賺錢,歌手的主要收入來自於唱片銷量。
事實證明,當數字化時代到來之後,無數音像店紛紛關閉,唱片不斷下滑的銷量,都證明歌手如果不尋求突破,恐怕只能被碾壓在歷史的巨輪下。
他畢竟是成了家的人了,要考慮自己的妻子和孩子能不能過的安穩,所以孟亞倫安然接受了這個事實,他在不斷的尋找突破,所以那段時間他接了電視劇電影,也接了廣告。
電視劇電影就意味着要長期外出拍,公司爲了捆綁收益,就讓他的師妹姚欣雅搭上順風車一起拍戲。
姚欣雅是公司老總的女兒,出來唱歌拍戲都是玩票,而且孟亞倫當時和公司有一個約定,就是他幫忙賺足多少錢,便將他的合約時限降低。
孟亞倫有自己的盤算,做歌手是他的喜好,可如果歌手不能長存,需要用演員去補貼生活的時候,那就已經不是他的職業規劃範疇內的事情了。
他知道電影電視是他的生活裡的過客,他不可能永遠在這行當混下去,他想回歸音樂行列,必須要有所付出。
公司的要求就是他在那階段帶上姚欣雅,幫姚欣雅成名。
孟亞倫答應了。
拍電視電影便要去劇組一待數月,每次回去都要面臨和司柔柔爭吵的局面,他知道她孕期情緒不穩定,他也儘可能的安撫她的情緒,可終究還是沒辦法解決這件事。
她特別介意姚欣雅的緋聞,哪怕他和她說明了這些都是假的,不是真的。
可司柔柔就是覺着他不愛她,他在外面一待那麼久就是和自己的師妹約會,甚至說出,如果是那個人,就一定不會這樣做。
孟亞倫無數次的想和她說自己身上的壓力和擔子,可看着那麼脆弱的小妻子,他很清楚自己沒辦法將這些壓力轉嫁到她的身上。
所以他只能默默的忍了,一次次的離開她,去到劇組打拼。
他們兩個人其實誰也沒有錯,錯的只是那個時間錯誤的相遇。
他要擺脫公司,便只能接受緋聞的安排,她懷孕在家,可丈夫不在身邊,一次次的打開電視,看見的不是他飾演的男主角深情款款的對着其他女人談情說愛,便是自己的丈夫承認緋聞的事實。
甚至爲了配合緋聞,還必須要去約會和吃飯。
這一切的爆發點,自然就是司柔柔日復一日的猜忌和擔心,一個人帶着孩子的孤獨感和折磨,就算回到顧安童那邊她依舊無法面對,他讓她等他,她說她等不下去了。
那次的爆發,是以她說他不如那個人爲結局,而他一直認爲自己苦苦打拼,無非是爲了這個家。
可是她不信任他,甚至……不愛他。
孟亞倫終於面對鏡頭的時候,迴應了他真的喜歡姚欣雅,可那一刻,他甚至都已經能想象,司柔柔會是怎樣的心情和表情。
但是,兩個人的生活和感情都走到這樣的地步,把彼此折磨的渾身是傷,孟亞倫知道自己說完這一句,司柔柔會恨他,可是這樣,他們才能解脫不是麼?
所以後來他接受了她所有的要求,包括司振玄提出的不合理的財產分割建議。
孟亞倫統統答應了,他在外拍戲,所爲的也是這對母女,孩子跟着媽媽肯定是比較好的,所以這件事他也沒有強求。
這之後,孟亞倫又花了好幾年的時間,才真正擺脫了公司對他的束縛。
可解決了這一切,他卻已經是孤家寡人。
除卻孟玫和艾弗森還在他身邊,連顧安童都不像以前那樣理解他。
他自由了,成熟了,也穩重了,知道家庭是不能像以前那樣彼此傷害,所以他想要找回丟掉的那兩個珍寶。
即便他需要面對的,是一個極其殘酷的事實。
孟亞倫,必須扮演另外一個人,纔有可能讓司柔柔忘記當初的恨。
但他不介意了。
他已經過了而立之年,事業有成,唯一缺的便是被他們一手破壞的家庭,他只能慢慢的將它縫補起來。
所以蘇俊問他,明知道她愛着的是那個傢伙,你還願意去嘗試麼?
他思來想去,只有一個回答,“我覺着,我們兩個人都經歷了那麼多,也都成熟了,至少,不會再像當初那樣不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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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柔柔等了片刻,就聽見裡面傳來踢裡踏拉的走路聲音,而後院子裡響起一陣狗吠,她聽見孟亞倫在裡面輕聲叱了句“乖乖的回去”,那狗狗便嗚咽了聲,再不吭氣。
這裡頭就那麼點動靜,司柔柔的心跳就加速起來。
她垂着眸子等了幾秒鐘,門就在眼前被打開。
司柔柔咬脣凝神,正思考着下文怎麼說的時候,一隻手豁然間抓住她的手腕,將她往自己的懷裡一帶。
司柔柔驚呼了聲,整個身體便倒進了熟悉的懷抱,她拼命的掙扎了下,就聽見耳邊響起男人略微低沉的輕笑聲,“小肉肉,好久不見。”
司柔柔愣了下,忽然間整個身體便僵住了,甚至於所有已經組織好的語言都在腦子裡瞬間變成一團漿糊,她發覺自己不會說話了,只有一股氣體似是膨脹在胸口,疼的令她喘不過氣來。
孟亞倫垂頭,沒想到就這麼幾個字,便已經令司柔柔淚流滿面,她哭的幾乎要喘不過氣來,可她的這幅神情如同一把利劍,穿刺的他的心千瘡百孔。
幸好他一向慣於用面具掩飾自己的內心,那些年做歌手並不是沒有做過演員,他甚至可以是個很好的演員。
孟亞倫垂着眼眸掩藏住眼底那一絲失落的神情,伸手緊緊環繞着這嬌嫩的身軀,似乎下一秒她又會決然轉身離開。
“寶貝,別哭。”孟亞倫依舊是那麼不慍不火的聲音,可很明顯,他的聲音變得低落了些許。
司柔柔反而哭的更厲害了,她死死的抱着眼前男人的身體,抽泣着說:“你回來了……你怎麼一直都不去見我?還要我上門來找你?”
孟亞倫拽着她的手往屋子裡走,司柔柔猶豫了片刻,咬着脣低下頭跟在他身後進去。
她心裡還是驚疑不定的,他居然就這樣回來了嗎?真的如同孟亞倫所說的,因爲生活的壓力和不確定性,導致他的陰暗面再度出現,副人格重新歸來?
有過病史的人,再度生病自然是有這可能的,當初沈知行都覺着奇怪,怎麼會有不藥而癒這種現象出現,所以不管是沈知行還是司柔柔,都認爲那個人說不定只是沉睡了。
假以時日,他還是會回來,因爲所謂的治療根本就沒有開始過。
孟亞倫拽着司柔柔進去的時候,她腦子裡已經轉過好幾道彎,等到看見眼前一隻搖着尾巴的牧羊犬的時候,頓時間有點呆滯。
“肉肉,叫媽媽。”孟亞倫很溫柔也很親切的喊了聲這隻白黑兩色看起來極其精神,甚至下一刻就會直接撲過來的狗狗。
司柔柔的臉赫然間青紅交加起來,“它、它居然叫肉肉?!”
“你是大肉肉,它是小肉肉。”孟亞倫隨口回了句,不過收養這隻肉肉的經歷很微妙。
他和司柔柔離婚,一度司家恨他恨得入骨,不讓他看自己的女兒,甚至斷絕了所有的聯繫。
因爲手頭的財產基本都交給了司柔柔,孟亞倫只能考慮復出工作,一方面他想放逐自己,離開這讓他無助的現實,另一方面他還要合理規劃好自己的未來。
其實孟亞倫一直都是個很有頭腦的人,至少在自己的事情上,他始終有很清晰的思路。
他幼年言語障礙,說不出話來,被成信堯家的傭人虐待,可心裡的世界特別豐富;而後去到德國後,他常年得不到正常的照顧,甚至於每天面對的,也都是非常殘酷的一面。
孟玫是他整個世界的救贖,而音樂甚至在一段時間,變成慰藉他靈魂的事物。
所以孟亞倫會那麼喜歡音樂,也因爲有太多的想法付諸在音樂上,他的才華才能被蘇俊挖掘,後來包裝成了歌手。
歌手的路他基本上走到了頭,電視劇也拍了一些,孟亞倫接了幾部廣告補貼離婚後的生活,便拿下了一部很磨練人意志的電影。
這部電影是在山林裡拍的,講述的是山林守護人的故事,孟亞倫守在大山裡待了整整一年,出來之後他才慢慢走出那段痛苦的歲月。
而那一年拍戲的時間,對於他來說,同樣是種洗滌。
大山裡的自然環境縱然艱苦,可到底比城市的繁忙來得清淨自然,他無數次的將自己婚姻的那段時日拿出來思考。
他才發覺,其實孟亞倫還是不夠成熟,還太年輕。
十年合約又怎麼樣,能生活的富足踏實,或許司柔柔也就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