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安童看見司振玄的眼睛裡那晦暗不明的情緒,她才又小聲的說:“他長得好漂亮,而且我想,如果我們兩有個兒子,說不定就會和他一樣……振玄你別怪我自作主張把他帶回來,我的初衷是想讓萱萱和他一起玩,他這麼小,媽媽不在身邊,爸爸每天在忙,可他的病據說也要看機緣,我聽成信堯說今天他主動給我夾菜已經是個進步了,所以我想能帶帶他。”
司振玄忽然間捏住顧安童的耳朵,捏的她好疼。
顧安童哎喲了聲,就聽他在她的耳邊說:“您讓我說你什麼好。”
司振玄都不知道說什麼好,她這樣做很善良,他也無法置喙,如果拜託她的人是別人,司振玄也許還不會介意。
可是成信堯,這個男人對顧安童的企圖非常明顯,他分明是想借孩子親近她,司振玄能說什麼?用她的話說,他現在也不過是她孩子的爸爸,還沒有能轉正,她做的一些決定他可以否定,但他無法替她決定。
顧安童見司振玄的臉色真的很不愉悅,她輕輕推了下他,“你和我去看看週週好不好?”
司振玄不想理她。
顧安童便纏着他答應,“去看看他吧。才六歲的孩子你何必和他計較。”
“安童。”司振玄和她一起站起身,但是他要告訴她一個道理,“我不排斥你帶這個孩子回來,也覺着你做的很好。”
“但是。”
但是這個世界要對孩子負責的永遠應該是他的父母,而不是別人。顧安童是誰,她和週週沒有任何的關係,她幫週週是義務,卻不是必須。
司振玄不希望顧安童被這樣的責任心負累,到時候真的被成信堯捏着鼻子轉,如果說以前的謝劍晨知道分寸,和司振玄之間的戰總是步步後退,當然那時候也有司顧二人本就是夫妻的原因,所以司振玄特別站得住腳。
但今天不一樣,成信堯和謝劍晨分明是兩種性格,成信堯是個等得起卻又能謀劃很久的那種性格,甚至於會對顧安童打起親情牌,這樣的男人司振玄不希望顧安童接觸,可是卻已經無法阻攔。如果這件事上他干涉太多,恐怕顧安童會和他生氣,現在唯一能依仗的,不過就是顧安童和他之間的感情了。
顧安童聽見司振玄說的話以後微微愣了下,而後她圈住他的脖子,輕聲說:“你放心好了。我懂的。可是如果我能做卻沒有去做,我同樣會後悔。”
司振玄摸了摸她的頭,“上去吧。”
顧安童知道司振玄心裡不舒服,但是他目前算是勉強接受了自己的說法,司振玄有一點特別好,即便是對這件事不滿,但如果是她堅持做的,他還是會尊重她的決定。
兩個人走到玩具房外,顧安童沒有馬上進去,而是站在外頭靜靜的看了眼。
兩個孩子在搭積木,但基本上就是萱萱在玩,週週坐在旁邊靜靜的看着。小男孩一雙漂亮的眉眼彷彿是自然天成,帶着柔柔的光,只是那樣注視着萱萱,似是長輩,卻又似是懵懂。
顧安童知道週週的心智不高,所以他應該僅僅是不會玩,就只好看萱萱玩,可他那樣安安靜靜的樣子真是能讓人心碎,要知道六歲的男孩應該正是貪玩的時候,結果週週玩都不會玩。
萱萱歪着頭看週週,“哥哥,你不玩嗎?”
週週停了好半天,柔柔的眼睛就那樣呆滯的盯着萱萱,然後他搖搖頭。
萱萱覺着有點沒意思,鼕鼕哥哥又或者小師叔至少都會陪她玩,可這個哥哥卻一直都在看她。
她一個人玩就不好玩了呀。
萱萱站起身來,一個人又往別的地方跑,她不想和一個木頭玩,好煩好煩。
週週不太懂,只是側頭看萱萱的背影,只是那雙眼睛裡還是不由自主流露出了難過的神情。
顧安童拉了拉司振玄的手,兩個人走了進去。
萱萱聽見聲響,突然間高興的喊了聲“爸爸媽媽”,便朝着兩個人撲了過來,司振玄彎腰將女兒抱住,脣邊露出了一絲淺笑。
週週又看着這一家三口,目光移到司振玄的身上,卻也露出了點害怕的神情,他好像有點不敢接近那個叔叔……
週週緩慢的靠近顧安童的腿,然後伸手拉住她的褲子,漂亮的眼睛頗爲期盼的看着她。
週週雖然不聰明,可是他看出來這個像媽媽的女人貌似不是自己的媽媽,尤其是那個小妹妹抱着她很開心的樣子,那種隔離感令他喊不出媽媽兩個字了,所以他只能這樣抓着顧安童的褲子,不敢放開。
顧安童有點爲難的看着司振玄,後來她讓司振玄先把萱萱抱出去,她和週週說幾句話。
司振玄抱着女兒出去,萱萱看着週週,特別小心翼翼的問司振玄,“爸爸……那個哥哥爲什麼不喜歡說話,是不是不喜歡萱萱呀。”
“不是。”司振玄想到顧安童剛纔和自己說的,即便厭惡成信堯,可也對這個週週有點同情,他把女兒抱到腿上,和她說了起來,“這個哥哥的媽媽不見了……”
而房間裡,顧安童卻發覺週週雖然行動遲緩,腦子也有點轉不過來,但只要給與足夠的耐心和時間,他還是可以和她交流的。
比如說她之前問他名字,他可以很口齒清楚的說自己叫成雋周。
再比如她現在,問週週他現在的年歲,週週想了好久,才說他六歲了。
顧安童覺着這樣挺好的,只要給他時間,他還是可以做到的。
所以顧安童讓他和自己一塊搭積木,她不着急,做完一件事以後就等着週週慢慢來,也許是感覺到顧安童那鼓勵的眼神和不着急的情緒,週週也慢慢穩定下來了。
其實顧安童不知道,今天她的舉動對於週週的鼓勵有多大。
週週的父親成信堯經常不在家,因爲他畢竟管着一家公司,事情特別多,所以大部分時候都是保姆帶週週。
保姆不是週週的親生母親,保姆就知道週週有病,智商不夠,但她絕對不會像媽媽一樣那麼有耐性的陪週週。
基本上保姆就是把週週當做智障一樣看待,所以大部分時間,週週就是坐在原地,一坐就是一天,一直到爸爸回來他才能走動,纔能有點說話的空間。
沒有人和他說話,也沒有人和他玩耍,除了吃就是睡,白天過着這樣生活的週週,怎麼可能不越來越遲鈍。
看見顧安童肯和他玩,而且很耐性的在等他,週週的眼睛裡終於有了驚喜,他慢慢蹲下來,坐在顧安童身邊,挨的很近,這樣能感覺到顧安童的溫度,然後他拿起一個積木木塊,放在顧安童堆好的上頭。
門外,萱萱一臉困惑的看着週週和媽媽,爲什麼媽媽要對這個哥哥這麼好啊?爸爸剛纔說這個哥哥身體不好,就像她小時候那樣,所以她要對這個哥哥有耐心,不要生他的氣。
可是這個哥哥爲什麼在她家呢?
萱萱不懂,但萱萱很聽話,本來她都不願意和這個哥哥玩了,可是爸爸又說要把他當成自己的弟弟,不能當哥哥,所以萱萱又想和他玩了。
她居然當姐姐了!
萱萱下了地,朝着媽媽和週週走過去。
萱萱站在週週面前,歪着頭看了好久週週,週週漸漸的感覺到她的目光,才慢慢擡起頭看她。
萱萱衝着他笑了笑,“哥哥你好漂亮哦。”
週週對着萱萱眨了好久的眼睛,忽然間,他也笑了。
這會兒,顧安童包裡的手機響了,司振玄幾乎不用想就知道是誰打來的電話,他也沒告訴顧安童,直接伸手替她接了。
成信堯略有點意外,但他還是笑着說:“我擔心我兒子,就打個電話給安童問問。”
司振玄對着電話沉默良久,而他卻只說了一句話,“成先生,我可以容忍一次,不會容忍兩次。孩子,我可以好好對待,他畢竟是無辜的,但用孩子做誘餌就未免太過卑劣,你怎麼就相信我們會好好對你的兒子?你就對我們那麼有信心?”
司振玄說話一般不多,但是身爲父親,自己的女兒萱萱他是絕對不可能交給別人,除非是自己特別信任的人。
顧安童絕對會對週週好,這是毋庸置疑的,可是成信堯如何確定顧安童身邊的人也會對週週好?
如果成信堯真的愛自己的這個兒子,他就不會這樣做。
司振玄說的成信堯愣了下,但顯然司振玄沒有給他第二次說話的機會,直接掛了電話。
晚上睡覺的時候,週週就更讓人心酸了。
他明明很困,卻不敢說話,只是靜靜的坐在旁邊,一直到他的頭開始小雞啄米一樣,顧安童才注意到他犯困了。
顧安童和司振玄說了聲後,讓司振玄去給萱萱講故事,自己則抱着週週往樓上走,還對他說:“以後想做什麼,就說。不要放在心裡好嗎?”
週週緩慢的點了點頭。
洗澡的時候其實是司振玄幫週週洗的澡,顧安童有時候覺着司振玄就是個嘴硬心軟的男人,這樣的男人她真是越來越愛了,幫週週脫了衣服放到小牀上,她摸了摸他的頭,其實有點爲難。
看得出來,這個週週在成家過的日子未必很好,成信堯這個爸爸也未必對他有多上心,和週週相處一天,很難不喜歡這個乖巧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