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慕言隨意的把車停靠在了路邊,有些遲疑着辨認着這三層的樓頂處,已經辦半被樹藤遮蓋着的幾個大字。的確是這裡沒錯,儘管是間醫院,怎麼倒像是一個頑固的釘子戶呢?
華慕言嘴角揚起一抹笑意,就是這裡,這就是談羽甜喝谷靈安出生的地方,還好它是存在的,或許談羽甜早就清楚,也會出現在這裡。
華慕言三步兩步上了臺階,漆木的門,老樣式厚厚的玻璃,門被推開的時候,還有嘎吱嘎吱的聲音。
門內卻又是另一番場景,不免讓華慕言有些錯愕,儘管從外觀看着醫院已經破舊不堪,但是這裡卻熙熙攘攘,人滿爲患,華慕言不難發現,這許多的病患大多都是上了年紀了,這說明它之所以能以這樣的規模存在了20幾年,這裡的醫德應該是被人讚許的。
“小姐,我想跟你打聽一個人。”華慕言跑着去了服務檯前,他有些氣喘吁吁看上去十分的着急,好心的兩個值班護士立刻起身圍了上來,像是也被這男人感染了一些焦慮。
“請問您要找什麼人?”
“有沒有一個叫談羽甜的女人來過,她大概這麼高,胖瘦的話……”華慕言四處張望,終於單手一指落在了不遠處一名護士的身上,“大概就是那個身材,也是長長的頭髮,應該臉色……”
華慕言手舞足蹈的話還沒有說完,其實儘管他對談羽甜再瞭解,也不確定這服務檯的小姐能從這麼多人中分辨出談羽甜來,畢竟醫院是個人員流動性極大的地方。
面前的護士一個皺着眉頭,一個低頭緊忙翻閱着到訪名單,皆是一臉的認真。
“對了!她就是從這家醫院出生的,當年父母出了車禍,他們在這醫院住了很長的一段時間!”
兩個護士面面相覷,他們的年齡跟談羽甜相仿,又怎麼會知道20年前發生的事情呢?
華慕言真的有些絕望,但也知道這並不怪其他人,或許談羽甜沒有來過這裡也是說不定的。
突然身後響起了一個年邁女人的聲音,“你是甜甜什麼人?”
華慕言猛的轉頭,一個雙鬢花白,面色慈祥的老人站在了他的身後。
“劉主任好!”兩個護士一邊打着招呼一邊深深鞠躬,老人推了推帶着細鏈的眼鏡,再次上下打量了華慕言。
“我……”華慕言舔了舔舌頭,不知道該如何介紹自己的身份,說他是談羽甜的丈夫?還是說她孩子的父親?
劉主任淡淡一笑,好像並不在意似的,“算了,誰也不重要,不過甜甜已經離開了,在一個小時之前。”
華慕言先是臉色一沉,接着又是一喜,“那您知不知道她去了哪裡?既然您稱呼她爲甜甜,你們的關係應該非同一般,請您告訴我吧,我必須要找到她。”
劉主任搖擺着頭,也是一臉的無可奈何,甚至無奈中還帶着一絲的擔心,她緩緩拿下眼鏡,朝門口外的陽光望了一眼,“可憐的孩子,我也想知道她去了哪裡,身體還那個樣子,以後她可要怎麼辦……哎。”
華慕言雙臂一沉,人就默不作聲了。
許久,他再次擡起頭的時候,發現劉主任依舊沒走,似乎還有什麼話要說一樣,華慕言牽強的擠出一個笑容,跟着劉主任朝樓梯的方向走去。
“我想你應該是她很重要的人,否則你是不會想到她還會來到這裡。既然來了我就帶你轉轉吧,或許你想看看當初談羽甜出聲的地方,還有那個叫談思甜的孩子,聽說她現在的名字叫谷靈安是嗎?”
“談思甜?谷靈安?”
“我想在那次車禍之前,他們應該有一個很幸福的家庭,其實在兩個小傢伙生活在醫院裡的那段時間,我也託關係打聽過他們的父母,父親姓談,母親單名一個甜字,兩個小傢伙的名字就包含了父母的感情,本該是幸福的一家人不是嗎?”
華慕言摸了摸鼻尖,突然間有一種說不出的心酸。走在前邊的劉主任停下了腳步,華慕言這才發現自己已經站到了一扇大大的玻璃面前,玻璃裡面有一排排的保溫箱,每個保溫箱裡,都是一個嬌弱無比的身軀。華慕言雙手附上,目光在孩子的身上流連忘返。
“喏!就是那裡。當初兩個小甜甜就住在那裡。”劉主任單手指了一個地方,華慕言順着望去,但是卻是空空如也。
“剛纔她也來這裡看過是嗎?有沒有問過你當初她姐姐的事情?”
劉醫生搖頭,“沒有,她只是哭,只是哭,最後人就坐在了地上泣不成聲了,她說她的孩子現在也是這樣,在這城市裡的另一家醫院裡,但是她卻沒有機會再看了。”
華慕言鼻子一酸,快速的低下了頭,地面上的大理石泛着光,還有乾涸的一圈圈淚痕,應該是談羽甜最後留下的。
心似刀絞,卻如不及。
……
華慕言失魂落魄的邁出醫院,午後的陽光灼傷了他的雙眼,看上去血紅一片。這是他能想到的最後一個地方,還是陰差陽錯的晚了一步,但是華慕言沒有白白過來,至少他已經經歷過一遭那女人的痛徹心扉了。或許真的像聞晉謙說的那樣,談羽甜就如同她當年的父母,再也回不來了。
車子緩緩啓動,像是極其不捨的樣子。許久才消失在這一條馬路上。
嘎吱……嘎吱……
紅漆木門開了一個縫隙,一個長髮半掩面的女子手臂死死的抓着木門的邊緣,看不清她的容貌,也完全沒有任何的聲響,只是長長的指尖死死的扣着紅漆木,攥出了生澀刺耳的聲音。
“捨不得爲什麼還要這麼做,苦了對方不又是苦了自己?”劉醫生站在門裡搖擺着頭,一臉的神傷。
“劉阿姨,謝謝你。但是你剛纔不該跟他說我想孩子的事情。”女子的長髮甩動了兩下,露出了慘白的膚色,陽光下卻更加晶瑩。
“我只是說實話而已,看他的表情,痛苦並不比你少一分,他應該就是你孩子的父親吧。”
談羽甜轉頭過來,幾欲張口,卻不知道說些什麼,眼淚再一次忍不住落了下來。
“我都懂,都懂,我不提了好不好?跟阿姨上樓,咱們聊聊你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劉醫生看談羽甜又哭,上前攬住了她的肩膀,她一邊安撫的拍打着談羽甜的肩膀,一邊推着她從門口走開了。
從醫院出來的一路上,谷靈安一直沉默不言。開着車的聞晉謙時不時的望幾眼女人,但是谷靈安就像是陷入了自己的世界裡,根本沒有發現。
“在想什麼?”
谷靈安從失神中緩過神來,她愣愣的看了聞晉謙一眼,卻沒有回答反而把頭轉向朝了外邊。
“我知道你擔心談羽甜,儘管你以前那麼態度強硬,但是其實你也在乎這個妹妹的,不要想了好不好?華慕言會找到她的。”聞晉謙不知道怎麼安慰,他從小是聞家的獨子,完全不知道姐妹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
“會嗎?他會找到嗎?你剛不也在醫院說談羽甜既然是故意要躲,找到又怎麼會容易。”谷靈安輕嘆一聲,聲音裡多了幾份的落寞。
“但是你這樣又能幫得上什麼忙?只會讓你越來越難過罷了,靈安,聽我的,你就不要想這些了好不好,你一直這樣,我真的很心疼。”聞晉謙從方向盤上抽出了一隻手緊緊的抓住了谷靈安。
谷靈安緩慢的轉過頭來,“她應該是想把華慕言讓給我是不是?記得之前,我和她在外邊見過一次面,那個時候她就跟我說過,只要她生下孩子,就會離開華慕言的,我真的太傻了,還以爲是她的花言巧語,原來她真的可以爲了我做出這樣的事情。”谷靈安說道最後幾個字的時候聲音已經哽咽,就連穩穩坐着的身體,也有了不小的顫動。
聞晉謙有些手足無措,一腳剎車把車子停到了路邊,長長的雙臂攬過女人的頭頂,任她在胸口處抽噎了起來。
“靈安,這不是你的錯,而且如果有一天當她知道你們並沒有走到一起,或許就會自己露面了也說不定呢!”聞晉謙一時心亂,只是牽強的找着一個藉口。谷靈安卻信以爲真了。
“真的嗎?會嗎?”谷靈安揚起頭一臉的期望,但是這期望的表情不過短短數秒,就再次陷入了絕望,“她不會的,如果那樣,應該是她更不願意看到的結果。因爲如果我和華慕言沒有在一起的話,連她的犧牲都顯得沒有價值了不是嗎?”
聞晉謙倒抽了一口冷氣,兩隻大手緊緊的抓住了谷靈安的肩膀,“靈安,你在想什麼?難道你打算真的跟那個男人在一起 嗎?”
“我……”
“我不知道不知道!”谷靈安被抓的痛了,拼命的掙扎起來,聲音也開始變得歇斯底里,“聞晉謙,你讓我想一想,想一想,那是我的妹妹,她能爲我付出,我爲什麼就不可以呢!”
聞晉謙一個撲身上前,給谷靈安緊緊的壓在了座位上,接着狂亂的吻落下,深情中帶着緊張。
“唔唔唔……”
反抗化作了淚水,谷靈安何嘗想要那樣,但是除了這選擇,她還能再見談羽甜麼?
谷靈安的淚水同樣打溼了聞晉謙的臉,這樣的親密舉動他們曾經不止一次,但是不知道爲什麼,聞晉謙現在沒有幸福的感覺,只有後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