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顧春芽這麼想的時候，方茹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你這是做什麼？”顧老爺子愣住。
衆人也都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楊氏去拉她，可方茹絲毫不動，對二老抱歉得說道，“爺爺，這次我的病連累了家裡，欠下那麼多錢，實在是對不住，要是下回再復發的話，更是沒臉了。爺爺，奶，還是讓咱們分出去罷，我這罪孽也少一些，將來也不至於會害到別人，夏荷，春竹都要嫁人呢，就是二郎也要娶妻的，別說四叔以後也得用錢。”
顧春芽聽她一番話，恨不得鼓起掌來。
方茹同她真是心有靈犀！
硬的不行，就來軟的。
“是啊，爺爺。”顧春芽接上她的話，“不是咱不想同爺爺，奶過，可是二嬸說得對，大嫂這病真不好治，時不時得就要犯，今兒這次的犀牛角，才十錢就得一百兩，咱們不知道何時才能還得清。”
李氏早就看不慣他們大房了，又想把包子鋪佔爲己有，眼見對方自己要分家，忙道，“他們說得對啊，這種病就跟無底洞一樣，爹，您向來公正，如今大房爲兒媳婦背了一身的債，真要咱們給他們還嗎？咱夏荷，春竹的嫁妝怎麼辦，難不成因爲大房的事，其他人啥事都做不了了？天下沒有這樣的道理呀！”
顧老爺子皺起了眉。
一方面他覺得因爲方茹生病而分家實在太過無情，可另一方面，大房都坦誠了方茹的病會復發，那麼將來還會有一百兩又一百兩的支出，這對於整個家，實在是不一般的打擊，很有可能就此揹負重債，沒有翻身的時候。
他想了想，看向顧應全，“老大，你怎麼說？”
顧應全原本是回來求助的，可是，他與顧老爺子，徐氏說了好一會兒，都沒有個定論，徐氏說一下子拿不出這麼多錢，也拿其他兄弟來說事，現在既然已經借了錢，這債就是他們大房的，假如還生活在一起，確實也不太好。
到底是一百兩那，就憑他們家這種情況，起碼得還幾年，好似真對不起別的兄弟。
“爹，那咱就分出去罷！”他下了決定。
顧老爺子見他們都心甘情願，就把四房的夫婦叫了來，又把顧應奇，顧應華也找回，全家聚集在一起。
“你們大哥大嫂要分家，你們可有話要說？”他把事情說了一遍後，問其他幾個兒子的想法。
他們都很是震驚。
顧應奇當然不反對，可表面上卻裝着並不答應，顧應華，顧應麟也不同意。
“好歹是一家人，侄媳婦還在病着，分家不好罷？”顧應華道，“就是背了債，咱一起還還就是了，有啥好怕的。”
顧應麟也應和道，“三哥說得是。”又看顧應全，“大哥也不必覺得內疚，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不能因爲這個就不互相照顧了。”
顧應全很感動，“二弟，三弟，四弟，你們的心意我領了，可是錢不好賺，作爲大哥，我不該連累你們呀。”
氣氛一下子變得很是融洽。
看他們四兄弟友愛互助，顧老爺子極爲欣慰，點了點頭道，“老大，你看他們都不同意，不如就算了罷，要說分家，也是不好分，你們單獨出去，以後靠啥吃飯那？再說，這包子鋪也離不了你們。”
離不了，所以又得做傻乎乎的牛馬，讓其他人坐享其成，顧老爺子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
如今又背了債，那狠毒的徐氏差遣起人來，更是明目張膽了，還有李氏那張嘴，不得天天拿這事兒說道，他們以後的日子只怕難過的要命！
顧春芽說道，“咱能做醃菜賣。”
“是啊，爹，您不用擔心咱們，現在二弟同三弟媳婦也會做包子了，大不了我再教教他們。”顧應全的“包子”屬性全力啓動，把包子鋪拱手相讓，一點也沒有想到要分一份，還想好好把自己學會的全交給別人，好讓鋪子順利的開下去。
顧春芽眼皮子都聽得要跳起來，不過看一眼徐氏跟李氏，那兩頭惡狼想必死也不肯叫他們分那包子鋪的。
也罷，什麼都不要了！
只要能分家，就憑他們幾個人的勤勞，任何時候都能重新開始！
楊氏一直沒有說話，她終於注意到，要分家其實是很難的，千萬別指望任何東西，當即壯士斷腕，“爹，娘，相公說得是，三位弟弟這樣體恤，咱們更是不好意思叫大家夥兒承擔這筆債了，鋪子是家裡賺錢的，咱不能要，相公有空兒也能再來鋪子裡幫着做做。”
顧老爺子還在猶豫。
這關鍵時刻，徐氏發話了，“老頭子，你就成全了老大，老大媳婦的一片孝心罷，硬要他們跟着一起過，他們心裡也難受不是？”
片刻的沉默之後，顧老爺子終於長嘆一口氣，“既然你們執意要分出去，那就分出去罷，只是，再遇到啥困難，一定要跟咱們講，不要自己擔着。我這做爹的也是對不住你們，拿不出這些錢……”
顧應全紅了眼睛，“都是兒子不好，沒用，在鋪子裡做了這麼久也沒掙來幾個錢，沒有叫爹跟娘享到清福。”
顧老爺子擺擺手，心裡百般滋味，“都先回去罷。”
衆人便都退了出去。
徐氏坐在牀沿，“兒大不由爹，其實分家也沒啥，老頭子，咱這街上老人在的，分家的還不是好幾家那？只要知道孝敬老人就行了，分家不分家都一樣。”
顧老爺子沒說話，過了會兒說道，“家裡還有多少閒錢？”
“剛纔不是說了，最多拿得出二十兩來。”徐氏心裡咯噔一聲，隱隱有種很不好的感覺，“你該不是要幫他們還債罷？”
“做爹孃的，給孩子還債是天經地義，不過老大一家寬厚，不要家裡的錢，可咱們真能眼睜睜看着他們受苦？”顧老爺子嚴厲的目光掃過徐氏，“你明兒拿十五兩銀子給他們。”
徐氏嘀咕幾聲，到底沒反駁。
她其實早就被李氏說動了，現在大房分出去正好，將來夏荷嫁到司徒家，那好處他們也佔不到。
十五兩就十五兩罷，十五兩斷了那一房，也不虧了！
徐氏第二日就把銀子送了去。
顧應全一開始還不要，顧明瑞卻接了，他們爲鋪子不知道付出多少辛苦，少說點，這家裡的錢起碼一大半都是他們掙得，這錢他們拿得不虧心。
到下午，全家又聚一起，正式開始說分家的事宜。
原先大房住的地方還是他們住，傢俱什麼的因爲都有，所以也不用另行分配，要說最麻煩的，當屬廚房。
“要不吃飯還在一起吃。”顧老爺子道，“人多熱鬧些。”
楊氏頭一個就不肯，遇到徐氏心情不好，她燒頓飯不知道得受多少氣，要是還一起吃，她等於沒有解脫，仍然要看徐氏的臉色。
“爹，咱們現在可要好好掙錢呢，不然這債得還十幾年，所以吃飯的時間怕也是不定的，到時候要爹跟娘等，哪兒能行？”
“是呀，我都想好去街上擺攤了，以後午飯就帶幾個饅頭在攤子上吃吃。”顧春芽道，“這樣節省時間呢。”
顧老爺子聽着都心酸，以後大房可有得辛苦了。
“就重新起個竈罷。”顧應全想了想，“堂屋後面還有一點兒空，連着門再起個小單間出來，反正就燒燒飯麼，也不用多大的。
這樣的話肯定很逼仄，可也沒有別的法子，顧春芽暗歎一聲，等還了債，以後一定要買處大大的院子纔好！
顧老爺子見他們想好了，也沒反對。
稍後就請人寫了分家文書，各自按了手印，又送到衙門按官印，此事總算了結。
徐氏還要敲打他們，“老頭子怕你們不好受才讓你們分出去單過，可別忘了你們還是顧家的人。”
孝敬老人什麼的一點也不能少。
其實這是最基本的，哪怕是在後世，雙親仍是必須贍養的，顧應全夫婦都點了點頭。
顧老爺子還是有點兒擔心，再一次問他們，“你們要怎麼掙錢呢，就跟春芽說的，去外頭擺攤賣醃菜？”
“是啊，那醃菜賣得很不錯呢。”顧應全點點頭，“咱們幾個一起做，多醃一點，總有一天能還清錢的。”
“你們要是在家裡做包子多好呢。”顧老爺子感慨一聲。
“我抽空會再教教二弟，三弟媳婦，爹放心好了，鋪子肯定沒事兒的。”
顧老爺子便拍拍他的肩膀，“你這身上擔子可重了，想當年，我養你們幾個孩子，也是起早貪黑，心裡彷徨！後來總算熬了過來，應全，你記好了，再怎麼樣，還有我這個爹，雖說分出去了，可你還是我兒子，有什麼事一定要跟我講，你母親……雖說有些地方做得不太對，可她也是爲了這個家，你不要放在心裡。”
“我知道的，爹。”顧應全道，“咱們家裡四個兄弟，娘也顧不及。”
“你明白就好。”顧老爺子欣慰的點點頭，轉身走了。
顧春芽扶額看了顧應全一眼，幸好這是分出來了，這個父親真不是一二般的老實遲鈍啊，但不管怎樣，新生活即將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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