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8 母子相認

788 母子相認

他很生氣,帶了護衛捉弄那女人,害得那女人被淋了一桶糞水,然後他衝過去要打她,卻看到一張怖人的臉,嚇得他大叫“有鬼”領了小安子一路跑回家。

那個女人居然是他的親孃!

過往點滴涌上心頭,宇文琰沉默之後,來不及着外袍,抓了件袍子,穿上鞋就衝了出去。

“千一!千一!”

他不應答。

小安子聽到動靜,從小榻上跳了起來,一路追了出去。

素妍不放心,抓了斗篷出來,當她到院門時,卻見四名護衛也跟了出去。

有護衛們跟着,她也放心了一些。

一行人騎着快馬,夜風吹拂着衣袍,二門外有人影掠過。

青嬤嬤披衣出來“王妃”。

素妍輕聲道:“我把凌姨的事告訴他了,我還沒說完呢,還沒告訴她,凌姨的臉好了……”

青嬤嬤扶住素妍,“你今兒累了一天,早些歇下。”

素妍與青嬤嬤回到內室,素妍問:“上次,你說凌姨給德州凌家寫信的事。”

德州到皇城,就如同衛州到皇城一般,三五日就能抵達。

青嬤嬤道:“凌老爺找了凌夫人那麼久,要是知道她還活着,指不定有多高興呢。”

素妍低垂着頭,“王爺說,老王妃在靜心苑裡偷偷紮了個小人,是用來詛咒耀東的,這也是今天她死活不肯讓下人進去搜查的原因。”

青嬤嬤原是帶着笑意的臉,立時凍凝成冰,“真是個惡婦。輝世子纔多大,她就這般容不得了。她是一心想讓葉海月做側妃,想讓葉海月給王爺生兒子呢……”

可宇文琰答應了素妍,今生今世,獨她一人。

老王妃定是知道的,所以纔會這麼恨她、恨她所生的耀東。

居然會揹着他們做小人。拿針扎。

“王爺又不是無知小孩,嬤嬤能瞧出來,王爺也能知道。自打她來皇城,我從心裡就沒拿她當婆母看,也不想去跟她請安,她與人說我不孝,不孝就不孝吧,也懶得和她演戲。”

素妍什麼都知道。只她不說。

現下想來,紫霞的咄咄逼人,青霞的小心謀劃,處處都不像拿宇文琰當自家親兄弟的樣,只怕他們也是一早就知道宇文琰與她們並非同母所生。

只怕,得了老王妃的挑唆,甚至還認爲這王府裡但凡好東西,都該是她們的纔對。

二月的夜。春暖乍寒,宇文琰縱馬飛奔,一路到了素妍所說的清心別苑。

這麼久。他才知道自己的親孃另有其人。

他一直無法理解,爲什麼從小到大老王妃沒親手給他做一件衣服、一雙鞋,她也疼他,給他好吃、好穿的,可卻從不如待紫霞、青霞那般。

對紫霞、青霞,她看着她們時是笑着的。而對着他。則有一種寒意,無論她笑得多燦爛明媚,卻有些像在應付客人。

對,就是這種感覺。

宇文琰進了清心別苑,折入花園,行至翠竹林蔭中,更顯滿目昏暗。蔭影密密遮天,微風輕掃,枝葉婆娑起舞,於青石道上灑下森森黑影。

夜,是這般的靜。

心,卻是這樣的澎湃難寧。

有婆子追了過來,一路喚着:“王爺!王爺!”

小安子尖着鴨公嗓子,“去歇你們的,王爺不用你們服侍。”

婆子應答一聲,回了各自的屋裡。

一陣敲門聲,如雷敲打心上,如鼓響在耳畔。

凌薇已被吵醒。

住在偏廂房的慧娘披衣起來,身側躺着小小的苦兒,到底是孩子,這麼大的動靜,居然依舊睡得香甜沉迷。

最早起來的,是同住在這小院客房裡的凌老爺父子。

凌老爺也是清晨才趕到皇城的,兄妹二人在郊外清風庵裡相見,自是痛苦一場。

這一天,對於他們來說都像是一場夢。

連着凌大爺聽了自家姑母的遭遇,也潸然淚下。

院裡服侍的婆子壯着膽子,“誰……誰?我……我可告訴,這處院子是……是左肩王妃的陪嫁別苑,你……可別亂來……”

宇文琰按捺不住激動的心。

小安子在一邊道:“我家王爺求見,還請嬤嬤開門。”

凌薇只覺自己的一顆心都要蹦跳出來。

婆子開了門,凌薇只着中衣,披了件半新的斗篷,靜默地立在花廳裡,藉着微弱的光芒,看着如煙如霧的月色中走來一人,如花容顏攏於朦朧月色中,她如一朵夜花暗放,光華清灩,行止如風,衣帶飄飛。

宇文琰快走幾步,看着花廳裡的婦人,這一張面容,竟有六七分與老王妃相似,凌薇的母親與老王妃的母親,原就是一對孿生姐妹,據說二人長得一般模樣。

凌老爺披衣出來,見宇文琰站在花廳前,一動不動地看着凌薇。

凌薇見是宇文琰,這一刻,她等了很多年,以前從不敢想。

宇文琰問:“妍兒說,你纔是我親孃!你是我親孃嗎?”

凌薇的淚,頓時如斷線的珠子,不聽使喚的涌出,她卻沒有擡手拭淚,就這樣靜靜的凝視着宇文琰,一個字說不出,一個音都發不出。只有落淚,落淚,片刻間,兩側臉頰便有了兩道淚溪。那淚珠兒,叭嗒!叭嗒地滑落,自下頜滴落而下,如一場久旱後的甘霖。

辛氏聽到聲音,也聞聲出來,看着花廳裡四目相對的母子,一個靜默流淚,一個訥訥看着,眼裡蓄着淚水,卻拼命不讓淚水涌出,嘴脣微微蠕動。

宇文琰又道:“爲什麼不早些告訴我?老王妃從來沒拿我當兒子……她……她竟在府裡使巫蠱之術詛咒耀東,詛咒妍兒……耀東連四個月都不到呢……”

他揚了揚頭,一個控制不住。整個人軟了下來,跪在凌薇的跟前。抱住她的雙腿失聲痛哭。

辛氏憤怒不已,“她也太惡毒,害了妹妹一輩子不說,如今又要害阿琰夫婦。耀東是多乖巧的孩子,她竟要詛咒。那惡婦也太狠毒了!王妃也是個賢惠、孝順的,她整日想方設法的刁難……這種惡婦就該遭天打雷霹!”

凌大爺聽到辛氏的大罵聲,輕聲道:“爹……”

凌老爺含着淚,擺了擺手,“就讓你姑母與王爺自個呆會兒。這二十多年,你姑母與王爺,都過得苦哇!是我這個做大哥的沒盡心,否則也不會害你姑母苦了這麼多年……”

凌老爺回到客房。坐在榻上,扁着嘴無聲哭泣起來,這一天,他和凌薇都哭得太久,彷彿要把這一輩子受的苦難都給哭完。

他未曾想到,自己的妹妹在衛州葉家受過那麼多的委屈,有過那樣不堪的過往。

當他們一家的日子過得越來越好,而他唯一的妹妹卻墮入人間地獄。過着半人半鬼的生活。

凌大爺道:“爹,這事怎麼辦?姑母受了這麼多苦,難道我們就算了。王爺都娶妻生子了,難不成還不能給姑母一個名分?”

凌老爺道:“這麼大的事,是你我能做主的?那邊還有你姑母,還有左肩王,且聽聽他們怎麼說。重要的是,這件事只怕連老王爺都不知道呢。”

“老王爺不知道。我們就設法讓他知道。我們不能放過葉氏,是她害姑母受了二十多年的苦,是她害姑母與父親分開了二十多年。這些年,姑母受苦,父親也苦。爲尋姑母,父親這些年託了多少人,花了多少錢?”

凌老爺的心凌亂如麻,厲聲道:“你容我好好想想。”

凌大爺道:“如果二弟在,一定能幫上忙。”

花廳裡,凌薇扶起宇文琰,母子二人相扶進了偏廳。

宇文琰哭了一陣,看着凌薇,她顯得這樣的年輕而溫順,看着他時,眼裡都是寵溺如水的笑,雖然哭着,可那雙眼睛就讓他覺得溫暖,這樣的溫情,是老王妃看着紫霞、青霞時纔有的。

“我記得你的臉……”

凌薇笑了一下,暖聲道:“是妍兒請名醫給我治好的。這大半年,一直是她在照顧我,你別怪她,是我要她先不要告訴你,我怕早前那副鬼樣子嚇壞了你。”

辛氏沏了茶水,又擺了兩疊糕點,笑道:“妹妹快別哭了,母子相聚是喜事,你們慢慢聊,我回房歇下。”

今兒於她是個好日子,得見了相別二十多年的兄長,又與兒子相認。凌薇穿着墨綠色的衣袂,這讓她雖然顯得年輕,又多了一份沉靜與溫婉,身上流露出一個母親纔有的慈和。

宇文琰問:“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明明你的兒子,怎麼就成了老王妃的兒子?”

凌薇勾脣,笑容裡帶着幾許苦楚。“這事兒,得從當年你舅舅送我去衛州時說起。”

那時候的她,還是不諳人世兇險的少女,尚未到及笄之齡,那年她才十四歲,卻已經長得清麗過人,是紅崗縣出名的美人。

但是,凌老爺一直想給她尋個更好的婆家,而他雖是長兄卻在德州當地認不得有身份的人,只得將凌薇送往衛州,投靠姨母葉老太太。

許是凌薇長得好,許是她的容貌裡有幾分與葉老太太相似,葉家幾位公子待她倒也頗有好感。那時候,葉大老爺已經成親,葉三老爺雖有訂親,似乎更喜歡這個從德州來的表妹。

她在葉家過了一陣輕鬆快樂的日子,直至她及笄的次月,她的惡夢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

凌薇第一次受邀去衛州的左肩王府做客。

在上房花廳裡,她如同大家閨秀那般拜見左肩王妃。

葉老王妃看着花廳裡衣着杏黃?色衣裳的少女,“你就是薇兒,把頭擡起來,讓我好好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