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3 因憐生情

663 因憐生情

羅太太、嶽太太、周太太見江家婦人的神色有異,直盯着進來的小廝看,看這小廝長得細皮嫩肉,眉清目秀,倒也生得端正體面,怎麼看怎麼不像是小廝。

羅太太立時就回過神來,心裡想:這個莫不就是江家的四爺江傳良,說是跟他祖父唸書,也是讀得極好的,就是性子跳脫些,居然穿了小廝的衣服進來。

張昌興打了個千兒,“老太太,這是老候爺讓送來的蛋糕,前頭已經有一個了,這個是給女客們備的。”

江素婷站起身,先一步接過蛋糕,“且下去忙着吧,這裡有需要自會吩咐丫頭的。”

真是丟人現眼,堂堂二品大員的公子,居然扮成小廝樣,難不成這小廝還是搶着當的。

嶽太太也一樣誤以爲張昌興就是江傳良,見江素婷說話的樣子,又不像。

周太太現下倒是迷糊了,但很快就以爲這只是江家的小廝。

張雙雙笑着退出青竹苑,“各位太太、奶奶、小姐們慢用,我再去前面看看。碧菱一個人忙不過來呢。”

曹玉娥懷喜,身子弱,幫不上忙。

九公主更是腆着大肚子,也幫不上忙,只陪着客人們說話。

一出了院門,張雙雙低聲斥責張昌興道:“你這個臭小子,你跑來做什麼?四弟扮小廝,你也跟着扮小廝,沒瞧剛纔,太太們險些沒說出來……”

張昌興不以爲然,笑道:“大表嫂知道的,我自來與四表哥最要好,我來幫他看看哪位小姐更好。”

張雙雙厲聲道:“你給我閉嘴!”

在張家,張雙雙是張昌興的姑母,在江家,就變成張昌興的大表嫂。是虞氏下的令,“各喊各叫”,可最後張雙雙還是依了江家的輩份來,讓張昌興兄妹喚自己大表嫂。

張雙雙昔日願意放下輩份嫁江傳嗣,看中的也是江家兒郎不納妾這點。最初江家人說亂了輩份,也不願意的,可到底是她和江傳嗣都動了心,兩人都樂意,沈氏和虞氏也只好依了她們。

張昌興不再說話。

張雙雙問江傳良,“嶽小姐、羅小姐、周小姐,你喜歡哪個?”

張昌興覺着那個活潑可愛,渾身透着股靈氣的小姐,“穿玫紅衣裙的是不是嶽小姐?”

張雙雙厲喝一聲:“你給我閉嘴,沒問你呢!你早訂親了,少來摻合。”

張昌興頓時閉了嘴。

江傳良低着頭,問:“穿湖色繡蓮花衣裙……”

張雙雙愣了一下,“你說你喜歡周小姐?她性子也太冷傲了一些。”

江傳良道:“我是說,坐在她旁邊的那個……”

張雙雙認真地回想了一遍,“那是嶽小姐,性子倒也沉穩。”

張昌興只記得穿玫紅衣裙的,“四表哥,穿玫紅衣服的好,看着就有靈氣,一定也是個有趣的。”

張雙雙翻了個白眼,又沒問他,他倒搶着說了。

江傳良想了一陣兒,低聲道:“她那身衣服雖是綠色的,可穿上去瞧着好看又沉靜。”

張雙雙想了又想,“四叔叔,你今兒倒真把我繞糊塗了,穿鬆綠色的是虞家柔姐兒。”

江傳良不再說話。

張雙雙心裡一沉,他那話什麼意思,該不會一早就看上虞柔兒了吧?這還不得亂套了,從頭到尾,沈氏就沒想過讓虞建章的女兒進江家,雖說是親戚,壓根沒想過啊。

張昌興驚道:“你瞧上柔表妹了?”

“今兒穿綠的又不是隻柔表妹一個,我說的是另一個,另外一個。”

張雙雙立在一側仔細地回想着。

她的大丫頭低聲道:“大奶奶,那屋裡一個穿鬆綠色的,還有一個是穿嫩綠色的。”

張雙雙回過神來,恍然大悟,“我的四叔叔,你說的是穿嫰綠色的?”

江傳良點了點頭。

大丫頭道:“穿嫰綠色的,是賀小姐,聽說兩年前就已經訂親了。父親是翰林院侍讀學士,與周小姐、羅小姐相熟,還是手帕交,與周小姐最是交好。老候爺、伯爵爺都與翰林院的學士們交好,所以這次翰林院來的官員多。”

張昌興跺着腳,“四表哥,那嶽小姐瞧着就是好的,你怎看上賀小姐了,人家還是訂過親的。”

江傳良埋着頭,一臉羞澀地道:“大嫂,你告訴母親,我就看上賀小姐了。”

張雙雙說了句“我的個天啦”,這都是什麼事,讓他相看的沒瞧上,竟瞧上個已經訂了親的。“你先回去換衣服,這話我是說不出口,我喚了母親,你自個與她說。”

她調頭進了青竹苑,走近沈氏,沈氏會意,隨張雙雙出了花廳,站在院子裡頭,張雙雙小聲地把江傳良的話說了。

沈氏一驚:“他相中賀小姐了?”

真是稀罕事,讓他相看的沒瞧上,倒單相中賀小姐了。

沈氏問:“你沒與他說,賀小姐今兒只是來吃壽酒的。”

“娘,我已經說了,還說賀小姐兩年前就許了人家,可他竟說‘就看上賀小姐’了,瞧着他的樣子,似在之前就是相識的,我也不好問啊。”

沈氏這會兒煩心了,想着江傳良會和他兩個哥哥一樣,在母親選定的三人暗自挑選一個,這回倒好,竟挑了個一早訂了親的。

沈氏道:“先這樣罷!回頭再細說。”

江傳良相親的事兒就算結了。

正月十一上午,虞氏問沈氏:“傳良看中哪位小姐了?”

沈氏想了一陣,“選活潑是嶽小姐,選沉穩倒是羅小姐,周小姐雖好,可性子太冷傲了些。”

虞氏不耐煩地道:“我問的是傳良。”

張雙雙低聲道:“這話才愁人呢,他竟看上了賀小姐。”

虞氏立時憶起昨兒穿嫩綠衣裙的少女來,模樣的確出挑,往人羣裡一坐,把嶽小姐、周小姐都給比下去了,“賀學士這女兒已經許了人家呀,說的還是她母親孃家的表兄。”

沈氏罵了句“冤孽”,“也不必管他了,我瞧着就在嶽小姐和羅小姐裡挑一個就成。”

正說着,曹玉娥進了花廳,見罷禮,在一邊的貴妃椅上坐下。“祖母、母親、大嫂,這會子,四爺估計是猜到要給他訂親了,正在睦元堂裡吵着、鬧着只娶賀小姐呢。”

沈氏聽了這話,扭頭就出了花廳,往睦元堂跑去。

虞氏到底是過來人,“他這麼鬧騰是爲什麼?妍兒早前誰也看不上,就一心想着琰王爺,那是在西北時,同過患難的,有了感情。傳良這般鬧,莫不是一早就認識了。”

曹玉娥壓低嗓門,還沒說上兩句,素妍領着白芷過來請安了。

都是自家人,曹玉娥也不必避諱,繼續道:“聽四弟說,還真和祖母說的一樣,前年秋天就認識了。”

虞氏想着“前年秋天”,那得多久了。

曹玉娥吐了口氣,“大哥和傳業兄弟倆去探的口風,說是前年中秋節前,下了一場大雨,賀小姐奉賀太太之命,給他在皇城書院讀書的表兄送寒衣去,在書院偏門候了許久,她表兄也沒去,一個人就站在偏門裡等呀等……”

人的緣份,有時候就是這麼古怪。

江傳良與一個要好的同窗從偏門溜出書院,一出去就看見秋風秋雨之中,撐着一支花綢油傘,傘上是一枝紅梅,幾隻蝴蝶,傘下站着一個少女,身着一襲素雅乾淨的衣裳,梳着簡單的髮式。她的身後,停着一輛馬車,又有一個撐着青綢傘的丫頭。

待江傳良買了零嘴吃食與同窗歸來,那個少女還站在偏門口,一臉切切的期盼。

從皇城書院回城買東西,這一來一回也得不少時間,前年秋天好像特別冷,尤其是下雨的時候,她就像一尊雕塑,撐着傘,抱着包袱一直那樣等着。

江傳良覺得她真是奇怪,走過去問:“你找誰?”

賀小姐見是一個少年學子,欠了欠身,“我是來送寒衣的,他是雲州學子季蘭亭。”

江傳良看了看馬車,又看了看面前的少女,“之前沒讓偏門的雜役幫你通稟?”

一側的丫頭憤憤不平的道,“都讓人通稟三回了。”

江傳良道:“他還沒出來?”

賀小姐垂下了頭。

丫頭不安地道,“每次都這樣,總說他忙。小姐給他送寒衣,半晌都不出來。要是小姐回馬車上等着,一會兒他出來瞧見了,又不高興,說小姐沒有好好等他。”

江傳良莫名地撓了撓頭,“這都是什麼理?讓個小姐等他便是好的,他卻不肯等人?出來取件寒衣又耽擱不了多少時日。”

丫頭還想說什麼,賀小姐扭頭道:“別說了。一會兒表少爺出來該不高興。”她欠了欠身,“還請公子幫忙通稟一聲,就說我在偏門等着呢。”

江傳良道:“哪有這麼麻煩,你把東西給我,我回頭捎給他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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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小姐忙道:“不可。”

丫頭又道:“我家表少爺性子古怪,但凡是陌生人碰過的東西,他定要洗過一回才肯用。”

江傳良第一次聽說,還有這樣的人。

兩個年輕姑娘,一直站在風雨裡等,雖說秋天的雨不大,可也夠冷了,還不能上馬車等着,這男的也真是太折騰人了吧?

江傳良扭頭進了書院,兜了一圈,終於在藏書樓裡,尋到了那個叫季蘭亭的少年,那是一個長得很英俊的少年,約莫十六七歲的年紀,穿了一襲淺藍色的袍子,袍子洗得很乾淨,幾乎是一塵不染,眉眼如同女孩兒一般,又帶着一股子孱弱的病態,嘴脣略爲發白,皮膚白皙如雪。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