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1 侵貪

491 侵貪

暗衛道:“瞧安西郡主的樣子,已不是第一次損壽占卜。”

“朕……知道了!小心盯着,再有什麼速來稟報。”

新皇在大殿坐了良久,原以爲已經模糊的容顏又再度清晰起來,她的笑、她的怒、她的舉劍自盡……點點滴滴都印在他的記憶裡。

他到底輸她一筆深情,欠她三分執著。

若不是他派了暗衛盯着,想解開謎底,她是不是打算就這樣騙他一輩子,永遠不讓他知道,她是用自己的性命爲他拼來安寧。

總管太監俯身道:“皇上,端嬪娘娘送燕窩羹來了,正在殿外候着。”

八月十四,顧令雯入宮,當即被冊爲端嬪,主掌北宮,一夜癡纏,新皇禁慾已久,要了回端嬪五回,雖然已是整整一日,端嬪行走時依舊雙腿發酸,行止打飄。

新皇道:“傳!”

端嬪攜着幾名宮娥,笑盈盈地欠身:“稟皇上,臣妾給皇上送羹湯來了。”

“辛苦愛妃了!”

端嬪只得十六七歲的年紀,容貌姣好,舉止得體,一張漂亮的瓜子臉,膚白如羽,眼明如星,一張殷紅的小脣雖然誘人,於他卻早已失去了一嘗的衝動。

他總會不經意地憶起,曾經如何在得月閣裡與素妍糾纏,甚至強迫淺嘗她的紅脣。

端嬪盛了一盞羹湯,漂亮的蘭花指緩緩遞過,“臣妾不辛苦,皇上才辛苦呢,臣妾聽聞皇上昨晚陪我們後宮姐妹用過宮宴後,又批閱奏摺近四更才歇。皇上且嚐嚐,這是臣妾親手熬的燕窩羹。”

他接過羹蠱,嚐了一口,濃淡正好。點頭道:“愛妃的廚藝不錯,合朕的口味。你別站着,也吃上一碗。”

“臣妾看着皇上吃就會覺得快樂。”

素妍從未說過這樣的話。只靜默地爲他做事,甚至從未打算告訴他實情。

她不願說。許是不想讓他擔心,許是不想讓他知道,她對他有着怎樣的深情。

新皇連吃了兩蠱,殿門外早有太監來催瞧過兩回,擱下瓷蠱,“擺駕議政殿。”

端嬪欠身:“恭送皇上。”目送新皇出了殿門,在衆人簇擁下翩然而去。對身邊的侍女道:“蘭香,皇上今晨的心情似乎特別好?”

侍女笑道:“皇上見着娘娘這樣的大美人,自然會心情舒暢。”

但端嬪覺得,這份好心情不是因爲自己做了燕窩羹。可一時又說不上來。前夜於永和宮癡纏一夜,他是強勢的、霸道的,卻又是溫柔、體貼的,讓她欲罷不能,不由自己的沉陷其間。他說。他想賜她一個小字,喚作“若水”,是“若水溫柔的若水”。

新皇近了議政殿,突地放慢腳步,對大總管道:“皇后孃家無姐妹。她與安西郡主情同姐妹,傳安西郡主入宮陪皇后敘話。”

大總管應聲“是”,當即吩咐了太監去辦。

一聲高呼:“皇上駕到!”百官跪拜海呼,震天的呼聲響徹金鸞殿。

新皇端坐寶座,大總管朗聲道:“有事議事,無事退朝。”

立時有刑部尚書往中移步,“啓稟皇上,晉地靜王軍叛逆案共有囚犯三萬二千八百餘人,其中婦孺一萬一千餘人,欽犯三千三百八十一人……”

新皇坐在議政殿聽官員稟奏各處要事時,素妍已出了得月閣。

素妍沒行多遠,只聽柳飛飛喚了聲:“小姑。”

回眸時,柳飛飛攜着初秋、白藤二人站在路口時,笑意盈人。

素妍笑道:“是六嫂,近來可好?”

自柳飛飛嫁給江書麟後,柳飛飛能明顯地感覺到自己與素妍疏遠了。素妍前往晉地,江書麟也領吏部文書前往西北邊城,日子越發寂寞難耐,好在她還有田莊、店鋪可以打點。

“我很好。”柳飛飛挺着圓滾的肚子,右手叉在腰上,近來能吃能睡,人也胖了一圈,鼻翼兩側的雀斑越發明顯、多了起來,她低了低頭:“這些日子,我很想去跟婆母請安,可她不想看到我,我……我也就沒去。”

素妍輕聲道:“你不要怨她,換成尋常百姓家,新人敬茶都能耽擱,只怕憑這一點就能休妻了。她心裡對你有成見、誤會,你應該給她更多的時間去消除。你想想看,昔日我娘對二嫂的成見,可是用了二十年……”

柳飛飛雖然是六太太,可除了沉香院的幾個人拿她當回事,出了院子,又有幾個下人真拿她當太太,便是沈氏也不分派她幫忙打理後宅事。

六房並沒有多少事做,而她除了素妍也不認得更多的人。

柳飛飛生怕自己的話突兀,青嬤嬤訓過她,連白芷也說過她的,這些日子她反覆思量過,覺得自己真的行錯了。可想到自己的日子過得艱難,輕聲道:“師姐再幫幫我吧?讓婆母不再誤會我,讓她像喜歡大太太一樣喜歡我。師姐……書麟走後,我真的太寂寞了,就連張家小姐、虞家小姐都不願與我說話。”

素妍微微含笑,“怎麼懷孕後越發想得多了呢?好心養胎,既然你想去跟老太太請安,陪我去就是。着實不行,你可以約太太、奶奶、小姐們一起打牌,只是你如今重孕在身,不能久坐,還得多走走纔好。”

柳飛飛見素妍並不厭惡自己,自打懷了孩子後,她彷彿變了一個人,變得敏感、多疑而脆弱,旁人的一個眼神,一句話都會讓她反來覆去的想很多遍。

兩人並肩而行,柳飛飛低着頭,囁嚅道:“師姐,早前的事是我做錯了。我不該只信麟郎卻不信你,不該不顧師姐的名聲……”她低垂着頭,眉眼裡全是滿滿的愧意,她當時只想着自己,生怕虞氏接納不了她,這才聽從了江書麟的主意。

不曾想未婚先有夫妻實,這事一發生,反惹得虞氏更厭惡她,認爲她是個沒規矩的人。

素妍勾脣一笑,釋然而燦爛笑着,像一抹陽光,“你想多了。我已經不怪你了。”曾經怪過,也曾在靜靜地等候着柳飛飛的道歉,如今說出來,她的心裡也舒服了許多。

柳飛飛咬了咬脣,想到另一樁事,道:“師姐,對不起。我借給陶太醫的《婦科千金篇》他弄丟了,怕是無法還給師姐了。”

陶濟說弄丟了?

這種話,便是素妍也不信的。

那樣珍貴的東西,怎麼會弄丟?世人對越是珍貴的東西,就保藏得越好。

“師姐,我借他的時候,真的有叮囑過,讓他好好保管,這可是你帶下山最珍貴的書了。沒想到他竟弄丟了。之前不好意思說,我再三追問才說出來的。”

柳飛飛在她的心裡,從來都是實心眼的,沒有算計。

素妍放緩腳步,看着一臉真誠的柳飛飛,“你相信他的話麼?”

一邊的初秋道:“郡主,奴婢都不信,只怕他是知道這醫書珍貴,被他私吞了,所以才編造出來的。”

就連初秋都不信,可柳飛飛卻一臉狐疑,那是半信半疑。

這樣一個單純的柳飛飛,竟讓江書麟動了心。

素妍輕嘆一聲,“丟都丟了,雖然可惜卻也是沒辦法的事。他有說過如何賠償的麼?”

“賠……賠償?”柳飛飛有些意外。

初秋道:“可不就得讓他賠,那麼珍貴的東西,怎麼就丟了呢。”

素妍點了點頭,想吞醫書就說實話,卻編出這樣的謊言,讓人厭惡,身爲一個醫者,醫德和人品比醫術更重要。她微眯着眼睛,“不讓他賠多了,就賠上八千一萬兩銀子。那麼好的東西,被他弄丟了,我心裡着實難受得很。師妹,你說讓他賠多少合適?”

柳飛飛支吾了一陣,自她懷孕,可一直是此人在保胎、請脈。“八千、一萬兩……會不會太多了。”

“我得八千兩,如果你要了一萬兩,那人就得二千兩,如何?”

柳飛飛沒想過此事,只是她不明白素妍爲什麼要這麼做。

書都已經丟了,還不回來了,卻要人家賠償,一下子就要了天價。

“這個價不高,那樣一本書,紅塵只此一本,無論是誰得了,賣上十萬、八萬兩銀子都是便宜的。”

初秋插話道:“郡主說得是,我看那傢伙根本就是糊弄六太太人實在,指定沒丟,定是被他吞了。哪能便宜了他呢,就應該要些錢來。不瞞郡主說,六房的脂粉鋪子一月才十多兩銀子的進項,還有莊子上的收成今年雖然豐收了,可糧食都存放到莊子上的糧庫裡。如若讓陶太醫賠償點銀子,也能讓我們過一陣子寬鬆日子。”

素妍鎖了鎖眉,“六房上下都是有月例銀子的,至於過得緊巴麼?”

初秋笑道:“六太太想攢點錢,等生了孩子,就去西北找六老爺,一家團聚。六老爺也是除了俸祿便無多的,到了那邊得置房屋、鋪子,這些都要花錢的。”

素妍揚了揚頭,“師妹給我八千兩銀子就成。至於多的全是你的,如果師妹覺得我說的十萬、二十萬兩銀子售價高,你可以問懂行的人。”

柳飛飛生怕素妍生氣,忙道:“師姐說的,我都信。可要多少好呢?”

白藤沉默良久,此刻接過話,“自然是越多越好呢?回頭奴婢去城裡鋪子轉轉,先探個價來,到時候再跟陶太醫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