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
九華宮外,亂石堆上,陳道陵身姿傲然的站在衆人身前,他看向了梨紅藥,可目光隨後便挪到一個女人身上,這女人穿着冰藍色的衣裙,額前點綴着一顆雨滴狀的藍寶石,細細的金屬鏈束縛這藍寶石,也勾勒着她飽滿的額頭。
這個女人很冰冷,手中一把長劍更是泛着寒氣,可她看向陳道陵的目光中,卻是含着太多的情緒,即便要沾染這世俗的塵埃,她也毅然決然的來到此處,只是想要見他一見,本打算見過之後便走,否則沾染了太多的世俗氣息,想要回去便很難了,可一旦見到了,她卻是再也挪不開目光,也挪不動步伐了。
是的,此時的冰鳳,就如醉倒了一般。
而陳道陵只是細細的端詳了片刻,目光便冷冽起來,重新看向了梨紅藥,說道:“你可真夠忙的,這樣兩頭奔波。豈不是會竹籃打水一場空?想必你是要放任北宮小子不管了,也要來阻止傾兒涅槃吧?可你有沒有想過,有我在此,你便沒有成功的機會?又或者說,梨紅藥,你也準備與我一樣,要使出那種力量了嗎?如果是的話,我自然是很歡迎的,到時你我二人。換一個所在,繼續鬥便是了!”
面對此時的陳道陵,對梨紅藥來說本就有些勉強的,若不是這冰鳳突然來找他的話,他是絕對不會過來的,因爲他很清楚,不要說陳道陵了,即便是那隻鳳種,也可以纏他一時三刻。可有了冰鳳的幫助,情勢就會有很大的不同了,至少可以阻止所謂的涅槃。可是,梨紅藥卻是沒有想到,爲了涅槃可以繼續,陳道陵竟然要使用那種力量了,那種參透了天機,用過之後便會化身爲神邸,繼而失去所有情感的力量!
化身爲神邸,這是多少修者至高無上的夢,可只有被那神邸枷鎖困住的人,纔會知道,那只是一個噩夢而已。因爲神邸是不可以有絲毫情感的,只能麻木的活着,爲其所司職而永無止境的奉獻,在接受人們頂禮膜拜的同時,也是被那些人捏在手中的工具。
曾經成功脫離了那個束縛的人,是無論如何都不會選擇再度成爲被人利用的工具。
至少。不論何種原因,梨紅藥都不會選擇再次動用那種力量,所以他才如此不解陳道陵的選擇,或者是不信陳道陵會真的如此做,所以他只是嘲弄的笑了,一邊說道:“陳道陵,即便你真的用了那樣的力量,你也做不到將我殺死,而你便會再一次被套上枷鎖,我不信你會如此做!”
“你不信?”
陳道陵淡淡的笑着,捻着好看的修長手指,一邊說道:“你信不信根本就不重要,因爲我已經做出了選擇。”
說着話,陳道陵隨手一指,包裹在小嚶身上的冰霜立刻散開,隨即小嚶便飛身而起,憤怒的衝冰鳳鳴叫着,而陳道陵卻是淡淡的說道:“你不是她的對手,而且現在也不是你拼命的時候,先退回九華宮,若我沒有擋住這些人,那時候你再拼命也不遲。”
隨着陳道陵的話音落下,小嚶展翅,在變小的過程中,再一次回到了九華宮。
而陳道陵是伸出了手在空處,做出一個握劍的手勢,輕聲道:“劍來!”
隨即一聲劍鳴,從九華宮內,一道黑色的劍光劃過,黑月便已經出現在陳道陵手上,他右手握劍,左手做劍指狀按在了劍身之上,側着頭,用狹長的雙眼瞥了眼梨紅藥,黑曜石一般深邃的眸子中噙着一絲醉人的笑意,隨即笑道:“梨紅藥。你可敢接我一劍?”
看到陳道陵做出這樣的起手式,梨紅藥如臨大敵,手中長劍橫在胸前,一邊說道:“陳道陵,別以爲我不知道你是在拖延時間,可你真的以爲,她涅槃之後,就會真的得到重生了嗎?難道你沒看到,我身後這人是誰嗎?”
“你怕了?”
陳道陵笑着。可心裡面卻也知道,那梨紅藥身後的女人,可是個十分恐怖的存在,當然了,這恐怖也是相對而言的,對於陳道陵來說他與她是在伯仲之間,可對於傾兒與胭脂那種火屬性的人來說,卻是致命的天敵,但他面上卻是沒有表露出來,而是說道:“梨紅藥,我會讓你知道什麼叫得不償失的。有我在這裡,誰也阻止不了傾兒涅槃。而你放棄了北宮小子在通幽秘境做的事情,你可曾想過,當他真正的走過了通幽秘境,這世間還有人能夠攔得住他呢?”
說着話,陳道陵左手的劍指猛然間向前順着劍身一劃,一道若有若無的劍氣便如箭矢一般來到了梨紅藥面前,而梨紅藥卻是神情自若的挪動了一下長劍。便擋住了那道由上清之氣化作的劍氣,他本以爲這一道劍氣已經被化解了,可隨後便意識到,這一道劍氣只不過是一分爲二了,此時正向他身後的冰鳳襲去,原來這一擊的目標,竟然是冰鳳,這個狡猾的東西!
只不過,雖然梨紅藥已經看透了,但卻已經不能做什麼了,因爲劍氣的速度太快,他根本就不及反應,可他卻也不是很擔心,因爲冰鳳是何等的實力他很清楚,怎麼會被這樣一劍給傷到呢。
“咳……”
然而,那個名爲冰鳳的女子,卻是沒有做任何的規避動作,那兩道由上清之氣化作的劍氣,便已經沒入了她的胸口,她捂住絞痛的胸口,咳出了一口鮮血,可目光卻是仍然沒有離開過陳道陵的身上,但眉宇間卻是流露出一絲不解,隨後又是釋然,說道:“你還是如從前一樣,對你愛之人有無限的柔情,可對旁人,卻是毫無底線。你明知道,我不會對你有絲毫的防備,你也知道,我是今日最大的威脅,所以這一劍你從頭至尾,都是衝着我來的。可是,就如你對我的厭棄從未改變過一般,我對你愛意也是從不會消減半分的。所以,你繼續厭憎我。而我也會在愛你的同時,去做繼續讓你厭憎的事情!比如說,阻止那個女人的涅槃,讓她永生永世不得輪迴!”
對於眼前這個女子,陳道陵自然是感覺到熟悉,而且是非常熟悉,可她究竟是誰,他已經記不清了,他只知道。她是今日威脅最大的人,所以要迫不及待的殺掉她,只可惜他還是低估了她的實力,所以這一劍所造成的傷害並不是很大,但這不要緊,因爲今日的陳道陵,已經準備使出無人能敵的力量了。
所以,陳道陵緩緩舉起黑月,將先天之氣灌入劍身,看到梨紅藥要動,便沉聲道:“冰鸞,用我教你的破星劍,讓梨紅藥瞧瞧,他那一身星辰之力是有多麼的微不足道!”
原本看到陳道陵舉起黑月來,梨紅藥就知道接下來的一劍定然是威力無窮的,所以纔想要提前出手阻止這一劍,卻是沒有想到,區區洛家子弟洛冰鸞。竟然已經提劍迎了上去,而且他能明顯的從洛冰鸞身上感受到威脅。
隨後二人長劍一碰,隨着真氣的碰撞,洛冰鸞是被擊得倒飛出去,可梨紅藥竟然也是退後了幾步,不僅如此,在那一記碰撞之時,梨紅藥的身上似乎是有星辰光芒閃爍,而在閃爍間。那星辰之光,竟然是已經破裂了。
對此,梨紅藥感到自己受到了莫大恥辱,在如今的陳道陵手下落荒而逃他覺得很正常,因爲他們本就該是一個層次上的強者,可如今竟然一個區區洛家子弟給擊碎星辰之力,這讓他甚至覺得自己很沒有用。
而還沒等梨紅藥發作,陳道陵的一劍已經落下了,那劍氣竟然是將天地連接到一起了一般,可劍氣劃過之後,夜幕卻是隨之被劃出一道裂縫,露出了明亮的天空,與此同時,那一劍已經來到了冰鳳的面前。
然而,這一次冰鳳並沒有承受這一劍,而是快速的揮劍,轉眼間已經不知道揮出了多少劍,卻是終於將那威力驚人的一劍給化解了。隨後她便是皺眉,說道:“你真的打算驚動那些人嗎?難道你好不容易得到的自由,就要這樣放棄嗎?”
陳道陵緩緩收了劍,劍尖斜指地面,一邊說道:“你們離開,我便放棄!”
“離開?”
冰鳳是搖搖頭,說道:“我離開,然後讓你與那個女人雙宿雙飛嗎?也許你此時還沒有完全記起我,但我可以告訴你,成人之美的事情,我是從來不會做的,我寧願你被那些人擒回去做一個冷冰冰的神邸,也不會讓你跟那個女人在一起!因爲,至少這樣我還能每日都見到你,就如曾經那般,我每日在你面前修煉,即便那時候的你沒有情感,但我愛着你就夠了。”
“是嗎?”
陳道陵嘴角牽扯出一個冰冷的弧度。他還是沒有想到她究竟是誰,可是誰都無所謂,因爲他的心裡只有一個女人,其他的,別說是心裡,連他的眼都入不了,所以他在蔑視的笑容過後,是再次舉起黑月,一邊說道:“有很多事情,都是命中註定的,再如何強大的存在,在命運面前也都是渺小的,就比如說,我與傾兒會永生永世在一起,而你只能永生永世活在痛苦之中。”
這時候,雙方衆人已經打到了一起,但卻都有意避開了陳道陵一段距離,因爲剛剛那一劍太可怕了。竟然是將長夜劈到了天明,就像是把天劃出了一道口子一般,這樣可怕的一劍,誰又敢靠近,那可真是嫌命長了。
而讓衆人感到同樣可怕的,是那個額頭上吊着一顆藍寶石的女人,她竟然能夠將那一劍化解。
此時的孫鬍子就在想,若是他的話,雖然也能化解那一劍,可卻需要更長的時間。當然了,孫鬍子還有大殺招沒有用出來,如果用出大殺招的話,其實也未必會輸的。似的,孫鬍子真的有大殺招,只是不會輕易用出來而已。
而梨紅藥,在又一次揮退了洛冰鸞之後,是簡單的分析了眼前的狀況,目前爲止怎麼看都是白氏一族更強。不僅人數上佔優,而且堂堂聖山家族的精銳,又怎麼會輸給這些普通人呢。可是,隨後梨紅藥就沒有這樣的心思了,因爲眼前這些他所看不起的人,竟然都有着可怕的勢實力,有一個像是刀槍不入的大塊頭,還有一個就連打鬥時也像是睡着了一般的劍道超羣的年輕人,還有……
似乎,每一個人,都有着超過白氏一族精銳的實力。
怎麼會這樣呢?
這段時間究竟發生了什麼,明明只是九宮山走了一遭,就能強大到如此境界呢?
而且,這還是在他梨紅藥將第三宮到第八宮盡收囊中之後,若是讓這些人完整的走過九宮山,他們會強大到何種程度?此時的梨紅藥,是有一種被時代拋棄的感覺,因爲他不懂這種成長的速度。
至於梨紅藥爲什麼留下了焚心宮與九華宮,其實並不是他想留了,而是攻下後要付出極大的代價,所以權衡之後,他也只能這樣選擇。
而梨紅藥不知道的是,這些人之所以能夠這樣強大,那是因爲白骨殿中的壁畫,衆人從壁畫中見證大荒的浩劫,也從中悟到了屬於自己的力量,就如神廟天書閣的守門者白袍老者常說的話那樣。見的多了,自然就強了。
再就是此時的陳道陵,接連三劍被化解,他體內的上清之氣已經全部耗光,但這卻正是他想要的,因爲他耗光上清之氣的同時,那冰鳳也將要耗光了上清之氣,所以在他動用那種力量之後,即便殺不掉梨紅藥。卻也能殺掉眼前這個冰鳳了。
念頭一動間,天地變色,被陳道陵一劍劈成天明的天空,再一次變成長夜,而後那遮擋着光輝的厚重雲層再次散開,又露出了明亮的天空,如此黑白交替着,而已肉眼可見的、若有若無的上清之氣,正在從四面八方涌來,並且灌入到陳道陵的體內,而且他的身體就如無底洞一般,竟然像是要把這天地間的上清之氣吸乾一般,而他的目光卻是盡顯柔情,轉眼間晶瑩的淚珠已經留下,他低聲呢喃道:“也不知,這一別又要多久。”
而此時的天空之上,幾道傲然而立的身影正在注視着下面發生的一切,其中一個穿着黑袍,看面容非男非女的人說道:“三師兄,冰鳳可是你的愛徒呢,你就忍心見她剛剛出關便就進入輪迴嗎?”
那個被叫做三師兄的,是一個俊逸不凡的男子,他負手而立,只伸出一隻手指,隔空點在了下方陳道陵的身上,說道:“我如何做,自然不用你來指手畫腳!倒是我能將他帶回去,也算是冰鳳的一樁功勞。而你,若想在冰鳳偷偷下來的事情上做文章,可別怪我的手段狠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