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要給許二洗澡,董小葵不免發怵,不知如何應付。在門口站一陣子,將電腦收回自己的房間,又裝模作樣在房間裡整理一陣子。磨磨蹭蹭的,並沒去許二的房間。
乾脆索性裝作沒聽見他說話。董小葵決定。於是從自己包裡抓了一包薯片,又從櫃子裡倒了一杯牛奶,裝作沒事人一樣走到廳堂。
她挑選了碟播放,然後抱着薯片氣定神閒地坐在沙發上,無比放鬆地看碟。她表面上很淡定,內心卻是七上八下,在想着許二會怎麼樣出招,會說怎樣的話。
嘴裡有一搭沒一搭地嚼着脆脆的薯片,眼睛盯着電視屏幕,耳朵卻是聽着許二屋內的動靜。忽然,許二的門打開了,他喊了一聲:“董小葵。”
那聲音很平和,卻充滿威嚴。正在咬薯片的董小葵一緊張,一下子咬到舌頭,整個表情凝固在那裡,欲哭無淚的,只覺得鑽心的痛。
許二走出來,襯衫的扣子解了三顆,也許是下面的扣子太費力,他並沒有解開。看起來有一種凌亂的美。
董小葵還是一副快要哭的樣子瞧着許二,含糊不清的問:“什麼事?”
許二眉頭一蹙,低頭瞧了瞧他,問:“你怎麼了?”
“咬到了。”董小葵一說話,覺得咬到的地方更痛,趕忙扁扁嘴,倒吸一口涼氣。
“別裝了。”許二直起身子,掃她一眼,吐出這句話。
董小葵不語,往自己房間跑,門也顧不得關,直直往衛生間裡去,吐出一嘴混着血的薯片渣子。用玻璃杯子打了水沖洗,那水入口,卻是刺激得傷口疼,董小葵哼哼唧唧地痛。卻不料一擡頭,就看到許二站在身後,她嚇了一跳,轉過去恨恨地斜睨着他。
他卻無視她的仇恨眼神,只是平靜地說:“給我看看。”
董小葵緊閉嘴,怒視着他。在她看來,嘴裡也是屬於私密的地帶,除了很親近的人,不能輕易讓人看去。
“行了,讓我看看傷口。”他說,無視她的任何表情。
董小葵搖搖頭,說:“這樣不好,不麻煩許少。”
他卻是一隻手捏住她的下巴,力道不大,但董小葵也沒辦法掙脫,又礙於他有傷在身,不敢有大的動作,所以,她只得一動不動,怒目圓瞪。
“別那副樣子,你牙齒長得不漂亮,我早就知道了。好了,乖一點,我看看傷口情況。”許二說,話語柔和下來,手上力道也加大,逼得董小葵微微張開嘴。
“乖了,你也知道我傷沒好,我力道控制不好的。”許二居然還笑着說這威脅的話語。
強者在於能低頭的時候,絕對不低頭。董小葵很阿Q地安慰自己,這才伸出舌頭,許二眉頭一蹙,嘖嘖的,一臉嫌棄地說:“董小葵,你讓我說你什麼好呢?這麼大個人了,把舌頭咬得這麼慘不忍睹的。不知情的人還以爲你要咬舌自盡呢。”
看了看過了。董小葵掃他一眼,拍開他的手,說:“時候不早了,你身體不好。早些休息吧。我也要就寢了。”
許二瞟了她一眼,沒說話,徑直往外走。不一會兒,便聽見音樂聲,是在放那一首《EVERSLEEPING》,女子悽美的歌聲隱隱約約讓董小葵心裡焦躁。摸出手機一看,已經快要十點了。許二這傢伙可真是會要挾人。知道她放心不下他的身體,竟然這樣無賴,用自己的健康來威脅她。
呸,罷了,罷了。洗澡就洗澡唄。就當是洗貓洗狗。董小葵“嗖”地站起身,推開門出去。廳堂裡燈火通明,許二居然將所有的燈都打開了,這感覺像是營造了一個華美的舞臺。而他就在那沙發上坐着,閉着眼睛。《EVERSLEEPING》的歌聲反反覆覆,在房間裡飄蕩。
她站在那屏風前,總覺得這歌是有靈魂的,如同《吸血殭屍之驚情四百年》裡那樣,即便是輪迴轉世,也遠涉重洋去找到愛的人。卻是陰差陽錯,終究遺憾的局面。
相愛無相守,相愛卻不得不分離。那是怎樣的痛徹心扉。許二竟也喜歡這樣的歌曲,或許心中也有一段無以名狀的憂傷。戴元慶以及很多人透露出的消息表明,以前的許二絕對不是今日這番模樣的。那麼,必得是有事,讓他突變。
是那個女子麼?她想到二樓那間粉色的房間,卻是有些後悔上次沒有多呆一些,找出一些蛛絲馬跡出來。不過看那個位置卻是二樓的主臥。並且那間房是灑掃的阿姨都不打掃的,許二也沒有給她鑰匙。
也許那是一個不在了的女子。所以,才讓他那樣懷念,反反覆覆聽這麼一首勾得人想上黃泉的歌。她皺起眉頭,一曲終了,她竟然聽得渾身涼意起。
趁着這音樂停下的間隙,她走過去,站在許二面前,看着他微蹙的眉頭,低聲喊:“仲霖,去休息,好不好?”
她低頭,於是落下了淡淡的影子,籠在他臉上。他微微睜開眼,輕輕一句:“我還沒洗澡,睡不着。”
那神情可憐兮兮的,語氣又柔柔的。董小葵越發覺得是罪人了,於是鼓足勇氣,對他說:“那去洗澡。我去給你放洗澡水。”
“我手不方便。”他略挪動身子,擡了擡那隻右手,輕聲陳述這個事實。
“行了。你什麼都別擔心。”董小葵說出這句話。心裡卻是想:許仲霖,今天你是病人,我就由着你,反正這些帳日後會一筆一筆討回來的。本姑娘出來不做虧本的買賣。
許二還故作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她站起身,伸伸腰,故作輕鬆地說:“好了,去找好你的睡衣,我去放洗澡水。”
董小葵快步往他屋裡去,幾乎毫不猶豫地走到他房間所帶的浴室裡,將燈全部打開,開始往浴缸裡放水,用手感受着水溫。
看着水注滿藍色浴缸,許二卻還沒有進來。董小葵十分狐疑,走出去找他。發現他在牀上呆坐着。
“走了,洗澡。”董小葵催促,心裡跳的怦怦的,眼睛也不敢看他。
許二“嗯”了一聲,反問了一句:“你不怕?”
“你是病人。”她回答。
“很好。”許二站起身,往浴室裡走去。一邊走一邊說:“小葵,我的手要養着。你懂的,速度了。”
話音剛落,他就進到浴室裡去。董小葵撇撇嘴,罵了一句:呸,真是個使喚人的主,遲早有一天,這筆賬我要算的。
她站在原地一會兒,許二卻是不依了,在浴室喊:“董小葵,你倒是一點責任心都沒有。”
行了,行了。這會兒指責的是責任心,再不去,指不定還安了什麼罪名了。果然,還剛剛推開門,就聽見許二說:“董小葵,你也不看看我的傷爲何遲遲不好。”
果然,此君已經把他的傷毫無理由地賴到她頭上了。董小葵在門口站定,深呼吸,鼓足勇氣,對自己說:沒什麼的,不就是個男人麼?不就是跟女人相反,“一個上凸,一個下凸”麼?
嗯,沒什麼的。想當年上初二時,有個男生來惹她,將她衣服上塗滿了粉筆灰。她警告那男生:不要影響我做題。
可是那男生伸手來要來摸她的臉,她眼明手快,橫手打過去,捶在那男生的胳膊上。那男生就問候了她老孃。
董小葵“嗖”地站起來,說:“道歉。”
那男生不道歉,還將她的書扔到窗外去。董小葵火了,從衛生工具箱裡扯下一木條追着那男生滿樓打。那男生仗自己跑得快,最終躲到男廁所裡去。躲進去就躲進去吧,他還在門口對着董小葵齜牙咧嘴的。
董小葵二話沒有說,目不斜視,提着木條雄糾糾氣昂昂地進去,一下子抓着那個男生的領口,狠狠地說:“必須將我的書撿回來,並且當着全校公開向我道歉。”
那男生不道歉,整個男廁所嚇得鳥獸狀散開,就在這裡四散了,那男生要動手打她。董小葵自然不依,她雖然沒啥功夫,要的卻是那種亡命徒的氣勢。與人打起來不計後果,手中又有木條。三兩下就將那娃打得腦門上開了口子。血一下子下來,蒙了那男生一隻眼,他猛然呆了,然後指責董小葵“你打我”,竟然有了哭腔。
老師趕來,惡狠狠要董小葵道歉,付醫療費。董小葵拒絕,於是被老師罰站,反省,接連三天都站在樓梯口供人瞻仰啊。
來來往往的人,指指點點的,都竊竊私語,說那就是彪悍的女人啊,衝進男廁所打人的。到最後,董小葵也沒付醫藥費,也沒向那男生道歉。
雖然事隔了幾年,那男生輾轉託人來說,是因爲喜歡她。她表示無語。人生中,唯獨的被老師罰站是拜他所賜。雖然用着喜歡的名義,但也不可原諒。
哼,當年老孃衝進男廁所都不怕。我還怕你生病的許仲霖。董小葵回想起當年的英雄。那時候,她可想的是無所謂,我的生物學課程是滿分。兩性是自然的必然,人類連自己都不瞭解,還有什麼資格在那裡嘲笑別人,笑別人的色與yin,下流與否呢?
是啊,現在只是去給他洗澡的,他是病人。董小葵這樣說服了自己。還沒推門,許二在裡面不耐煩:“董小葵,你在外面孵蛋啊?磨磨蹭蹭的。”
董小葵無語,推開門走進去。這才知道,自己之前的一切心理準備都白做了。因爲,她的心一瞬間就亂了,惶惶然掃了浴缸一眼,看到坐在浴缸裡的許二,好吧。胸口的傷疤沒有打溼,右手也因爲受傷擱在浴缸外面的架子上。
不過,董小葵因爲這一眼,很不純潔地想到被泡沫遮住的許二的身材不知如何。一想,自己反而亂了陣腳,站在門口躑躅不前。
“過來,水都快涼了。你一點責任感都沒有。”許二有些不悅,似乎要站起身。
呸,站起身來,不是什麼都暴露了。董小葵立馬奔過去,說:“我這就來,您老,別動氣。”
許二斜瞟她一眼,沒說話,只說背上要擦一擦。董小葵一抿脣,深呼一口氣,就下定決心當那是一塊搓衣板,閉着眼睛使勁地擦啊擦,最終在許二不悅的呵斥裡停了下來。
“好了,笨手笨腳。我過去衝一下,你給我拿着花灑。”許二不悅地說,一下子要站起身來。
“不要。”董小葵丟了帕子,捂了臉。
“這可不像是董小葵的作風。”許二打趣說,然後笑起來,說:“好了,睜開眼,繼續工作。”
董小葵猶豫了一會兒,又是做了一番思想鬥爭,直聽到許二打噴嚏,她才嚇了一跳。這時刻,他可不能感冒啊。
呸,董小葵,不就是男人的身體麼?這輩子你遲早要看的。早點看,沒啥的。何況,你這是救苦救難,佛祖都會讚美的。
於是,她立馬睜開眼,卻看到許二卻還在浴缸裡,氣定神閒地說:“去把那花灑拉過來,替我沖洗。水溫,你看着辦。”
董小葵白了他一眼,心裡想着:大哥,你就不能給我來個一鼓足氣麼。俗話說,再而衰,三而竭啊。等一下,我還有什麼勇氣面對你那赤果果的身體啊。
不行,要趁勇氣還在,必須把這關過了。不然,明天,後天的,這傢伙藉口病得時候,一定會折磨她的。這關遲早要過的。
所以,董小葵並沒有去拉花灑,而是站在浴缸邊,伸手託着許二的臉,笑吟吟地說了一句很流氓的話:“帥哥,姿色不錯。起來,讓姐姐欣賞個全身。”
這真是狗膽包天的話。董小葵生平第一次耍流氓了,是對着身手不錯,脾氣很恐怖,據說還很小氣的許二公子。
許二一聽,臉上全是驚異,狐疑地看着董小葵,居然問出了一句很合此時此刻,被調戲的人該說的話:“董小葵,你要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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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許二公子力護貞潔。簡直出乎董小葵的意料。她心花怒放,在他臉上一捏,呵呵一笑,說:“自然是欣賞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