邳國公蘇威、內史令裴矩爲王府喪事主持,宗正寺負責發喪,大隋在京的全部官員,都將前往弔唁。
楊昭終於還是沒有來得及爲楊浩求情,以至於楊浩如歷史記載一般,與異母弟楊湛一樣被貶爲庶人,剝奪其守靈資格,趕出王府。
楊俊生前的妾室全數遣散,她們的後半生註定守寡,因爲大隋沒有人敢接收她們。
正如周宣皇帝宇文贇一樣,他死之後,他的五位貌美如花的皇后無一再醮,除楊麗華之外,全部出家爲尼。
古代女子再嫁,稱之爲再醮(jiao),出嫁時不得坐轎,若帶有子女,則會被瞧不起,蔑稱爲“拖油瓶”。
這就是爲什麼楊麗華不肯再嫁的原因,雖然楊堅立國之後,給長女物色過很多家世不錯的郎君,也沒人敢蔑視楊麗華,但她還是拒絕了。
楊銘是在五月二十一這一天,等到自己母妃與大哥回京之後,才一同前往秦王府弔唁。
時值秦王新喪,如此大哀之時,蕭妃也不敢再去皇宮提楊銘那檔子事,楊昭更不敢在這時候去觸眉頭,畢竟旨意已下,楊浩已經是庶人了。
秦王府,除了奉旨住持喪事的蘇威、裴矩、宗正寺諸臣,以及楊俊的兩個庶女之外,外入弔唁者都無需身着喪服。
當然,宗室除外。
宗室裡面也有說法,如廣平王楊雄、河間王楊弘、衛王楊爽等,是爲長輩,無需戴孝,但是他們的兒子輩,雖然與秦王楊俊同輩,但一來死者爲大,二來他們是旁系宗室,地位不高,所以就得戴孝了,
直系同輩之中在京的,也就樂平公主楊麗華、襄國公主楊亭真,廣平公主楊文錦,樂昌公主楊文宣,蘭陵公主楊阿五,這五位公主肯定不會戴孝,能讓她們戴孝的只有兩個人,但她們會身着白色素衣,以示哀容。
剩下的第三代子弟就不要說了,通通戴孝。
楊銘全身裹在素縞之中,跟隨着大隊伍幾步一磕頭,反正宗正寺的喪官一開口,他跪就行了。
整個秦王府都包裹在素縞之中,等到楊俊出殯之後,王府會收歸國有,只設楊俊靈位以及守府奴僕
這一天的朝會,一直持續到晌午都沒有結束。
楊堅和獨孤伽羅無疑做的有點絕。
親兒子家產充歸國有,親孫子不能繼承還貶爲庶人,甚至楊俊的陵墓都不給立碑。
而這一切都是因爲楊俊生前做的醜事太多了。
高熲、牛弘等大佬紛紛替楊俊求情,卻被楊堅夫婦訓斥,說什麼秦王楊俊乃大隋親王,帶頭不遵律法,雖然他是我的親兒子,但我也不能赦免他。
御史臺有幾個不長眼的傢伙,看出風向,爲了逢迎楊堅夫婦,竟然在朝會上將楊俊走私和挪用公款的事情大張旗鼓的捅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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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如此,仍有左武衛將軍劉升,大都督皇甫統上表求情,但是他們的奏摺直接被楊堅給扔掉了。
太子楊勇也沒有什麼話說,只是低頭沉默。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幾乎每日的朝會都在談論這個,各地方官員上表求情的奏摺陸續不斷,就連遠在邊疆的晉王楊廣和越國公楊素的求情奏疏也到了。
但楊堅夫婦態度堅決,甚至都不考慮給楊俊立諡號。
這天,楊銘他們收到了遠在邊疆老爹的來信,大致意思是,希望他們三兄弟能親赴朝會,爲楊俊嫡子楊浩求情。
現在從宮裡傳出來消息可知,替楊俊求情的聲音已經差不多快沒有了,但還沒幾個替楊浩求情的。
楊銘大概能猜得出,老爹的用意無非就是想讓楊堅夫婦知曉他們兄弟三是看重血緣親情的,並非真的是爲楊浩求情。
楊廣纔不會在乎楊浩是不是庶人,他都沒見過自己這個親侄子幾面。
三兄弟私底下一合計,
楊昭覺得成不成總得盡些人事,老二楊暕卻覺得二聖正在氣頭上,這個時候去怕是要挨訓。
至於楊銘,他已經讓人準備好朝服了。
翌日,
晉王府三位郡王入宮,於大興殿外聽宣。
他們仨雖然都是藩王,但在朝廷並無實權,每日能參加朝會的除了固定的那十幾個大佬之外,剩下的都是臨時得到傳召又或是覲見,纔可以參加的。
隨着宦官一聲宣召,三人整理好衣冠,進入大興殿。
獨孤伽羅這幾日都在參加朝會,驟然見到自己這三個嫡孫,臉色也稍有緩和:
“爾等有何事上奏?”
楊昭率先道:“楊浩貴爲秦王嫡出,其母所做之事並不知曉,雖子以母貴,然子更以父貴也,孫兒上表陳情,奏請二聖恢復其爵位繼承。”
說着,楊昭將手裡事先寫好的奏摺雙手捧高,
獨孤伽羅頓時皺眉,你們三個來湊什麼熱鬧?這跟你們有什麼關係?
“子以父貴,當父罪子承,秦王俊不遵律法,至尊幾番訓誡,仍不知悔改,楊浩既爲嫡子,當承父之罪,依大隋律法,宜貶爲庶人,更無繼承之權。”
說話的,是左衛大將軍元旻。
楊昭聽在耳中面無表情,但內心已然大怒,這些個見風使舵的王八蛋,楊俊活着的時候你敢說這些話嗎?
現在人死了,你對人家兒子落井下石,真狗東西也。
“等等,開皇律哪條記載着,子承父罪?”楊銘直接和元旻對線,道:
“大將軍可不要亂說啊,在我大隋,從無子承父罪這一條。”
楊銘在剛剛穿越過來的時候,就讀過開皇律,上面記載的每一條,都跟老楊家沒有任何關係,那是給官員百姓訂立的法律法規,沒有一條牽扯皇室。
皇室定罪從來都是模棱兩可,就看楊堅和獨孤伽羅的態度。
連特麼宇文智及被判了死,都能拽回來改成邊疆戍卒,你跟我講大隋律法?我特麼都想笑。
元旻也不甘示弱,道:“方纔河南王講子以父貴,本將才言子承父罪,開皇律確實沒有記載這一條,然《春秋》有言,母以子貴,子以母貴,楊浩自當承其母罪,二聖將其貶爲庶人,並無不妥。”
“沒想到大將軍還讀春秋啊?”楊銘冷笑道:“我大隋律法皆依《開皇律》而行,你拿《春秋》說事,是否有張冠李戴之嫌?”
入伱娘啊這小子年紀不大嘴皮子倒是挺溜,元旻有些語塞了,這個他不好反駁。
接着,只見楊銘撲通一聲朝着楊堅夫婦跪下,道:
“秦王俊仁恕慈愛,崇敬佛道,雖有不檢之處,然天道已收,其罪可免,聖人有言:死者爲大,豈能於其身後,詰責逝者之失。”
“況秦王俊乃二聖至親,子以父母方可言貴也,秦王遵行父母身教,尊崇佛門,每日皆在佛堂前誦經修行,至善至孝,孫兒認爲諡號當以‘孝’字最宜,至於嫡子楊浩,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其更應延續孝道,承其爵位,守靈服喪,望二聖體恤骨肉之情,三思也。”
剎那間,整個大興殿鴉雀無聲
高熲、蘇威、牛弘等人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驚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