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逢喜事精神爽,建成要多喝幾杯啊,”東宮承恩殿,楊銘設宴款待衆人。
建成馬上就要走了,他一個禮部主客侍郎,有他沒他都一樣。
按理說,這個官職不小了,但是大隋就是這副攤子,隨着楊廣同志常年在外旅遊,皇城各部衙門人員齊整的時候不多,不是這缺人就是那缺人,以至於很多人平日裡都是身兼數職,比較混亂。
建成笑道:“世民能有今日,全賴殿下提攜,他將來要是敢忘本,臣第一個收拾他。”
你能收拾的了人家嗎?瞧你那副仁厚樣,楊銘笑道:
“世民已近成年,你啊,今後未必能管的了人家了。”
“不可能,”建成已經喝得上頭了,聞言笑道:“我是兄長,又長世民十歲,他對我還是畏懼的。”
但願吧,楊銘心裡,其實與建成更親近,對方的性格就是一個值得信賴的人,沒有多少心機,跟自己呢又是少年相識,關係是非常不錯的。
至於世民,天生不是居於人下之輩,楊銘甚至考慮過,自己死之前,一定要弄死世民,免得對方對楊瑞不利。
整個天下,沒有人比自己更瞭解李世民的能耐了。
蘇烈他們也已經準備好了,今年上來的武舉十七個人要跟着蘇烈走,除了那些歷史上耳熟能詳的人物之外,還有一些也要去他們因爲各種原因,在歷史上不顯聲名但未必比那些人差。
其中一個出身琅琊王氏旁支的年輕人王敬,就很不一般,不但能打而且極富智謀,原先被分到了右武衛,被李靖一眼相中,私下曾在楊銘面前多次提過此人。
“以科考入仕,這只是開始,如今國家用兵,正是你們建功立業的好機會,”楊銘舉杯朝衆人道:
“飯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你們都是孤遴選上來的,去了麥鐵杖麾下,不要給孤丟人,免得人家說,太子今年選的舉人,不堪大用。”
程咬金舉杯站起來道:“太子放心,臣等只有死戰,絕無後退。”
其他人也紛紛附和。
他們這些人下去,不會給多大軍職,楊銘已經提前給麥鐵杖寫信了,隨他安排,這是給國家歷練人材,不是楊銘要培養心腹,所以麥鐵杖視情況任用,真有不堪大用者,扔到一邊就行了。
畢竟是膂力矯壯,考的是武功,不是兵法,這些人裡面讀過兵書的,可謂鳳毛麟角。
不過只要他們能夠立功,將來是有機會讀兵書的,因爲大隋軍方也有將領進修的場所,兵部。
就在兵部職方司,此司,掌地圖、城隍、鎮戍、堡寨、烽堠及徵防路途遠近諸事,有潛力的將領,會被選上來培養。
這個潛力指什麼呢?自身技術過硬,後臺也過硬。
沒後臺你想去進修,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呢,職方司的培訓部門自打設立之後,從這裡培養出來的名將,一個沒有。
真正的作戰經驗,是靠一場場大戰總結出來的,而那些擁有經驗的人,又不會輕易傳授。
李靖如果不是楊素的門生,韓擒虎的外甥,他也不會知兵,跟這兩人學習,比去兵部培訓強的太多了。
而眼下坐在楊銘面前的這些歷史名將,也都是一場一場打出的經驗,初出茅廬的時候,也是個小趴菜。
宴會上,尉遲敬德心裡有點不服氣,雖然他現在的官職比較高,但是科考的時候,沒闖出名頭來,遠不如那位資評最高的單雄信。
他們這幫人,誰名氣最大,將來的路就會更好走,這是肯定的,畢竟大家的背景都差不多。
他有個親戚是楊義臣,人家單雄信還有個恩公是張須陀呢。
武人嘛,粗鄙,他直接在宴會上請求楊銘,准許他和單雄心來一場。
這不巧了嘛,楊銘也想知道,這兩人到底誰厲害。
於是一場宴會比試,就這麼開始了。
單雄信扛了很久,但還是敗了,反倒是接下來手癢下場的程咬金,跟尉遲敬德打了個不分勝負。
站在楊銘身後的楊元慶,也是心癢難耐,請求楊銘讓他下場。
“你們三個一起上,”元慶就是這麼霸氣。
尉遲敬德哪受的了這個侮辱,直接挺槊就刺。
武人嘛,最喜歡爭個第一,要不是楊茵絳攔着,楊元慶現在都想把他親叔叔玄挺挑下馬來,好證明自己纔是京師最能打的。
結果肯定不是三個一起上,畢竟大家要臉,所以他們是一個一個的敗給楊元慶的。
韓世諤跟李密一直在給元慶吶喊助威,勝了之後更是把元慶誇上了天,弄的其他幾人頗爲尷尬。
這小子手頭真特麼硬,吃什麼長大的?
裴行儼也按耐不住了,下場跟元慶幹起來了,反倒是蘇烈沒有這股衝動,他知道單憑武力,自己幹不過這倆,畢竟小時候吃的不好,身體的底子薄了些。
我那是吃糠咽菜的,哪比得過人家骨頭熬湯,大魚大肉的。
不出意外,裴行儼也敗了,罵罵咧咧的坐下,嘴裡嘟囔着最近缺乏鍛鍊,不在狀態。
“孤從自己的府庫中,專門給諸位挑選了最上等的鎧甲兵器,來人,擡上來,”楊銘手臂一擡,一羣禁衛將一副副上了漆的鎧甲和兵器搬了上來。
首先,這是河東煉場工藝最好的一批鎧甲,再者,還給你上漆了。
不過大多爲古銅色,而且上漆的部位也不一樣,所以每一副鎧甲看起來,都很好區別。
單雄信他們,哪見過這個?一個個的眼睛都直了。
武將嗎,沒有戰馬和鎧甲兵器最讓他們垂涎的了,如果有,只能是女人。
接下來,就是試穿了,鎧甲都是統一的標準,不過在連接處,都留有修改的空隙,可以按照每人的體型修改合身。
大殿內,人人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就像是領到年終獎一樣,紛紛對彼此的鎧甲點評議論。
期間,楊銘朝其中一個人勾了勾手指,後者趕忙小跑上前,蹲在楊銘面前。
“你跟玄獎是什麼關係?”楊銘小聲問道。
明擺着是悄悄話,所以東宮屬官也不敢聽,反倒是放大音量與其他人議論着,好遮蓋太子的說話聲音。
朱粲趕忙回覆道:“不敢隱瞞殿下,臣在譙縣的官職,是買的,就是從清河郡公手裡買的。”
這不稀罕,一個佐吏嘛,你不花錢,也是會從當地豪橫家族裡面選擇的,其實跟嶺南的羈縻政策異曲同工,就是以當地人治當地人。
譙郡在哪,就是安徽亳州那一片,與河南商丘市接壤。
這個人倒是實誠,模樣看起來一點不像一個吃人魔王,楊銘笑道:
“好好帶兵,不要讓孤失望。”
說罷,楊銘擺了擺手,後者趕忙退下。
所以眼前這些人,誰將來要是犯了點錯,楊銘這裡能擡手的會擡手,但是朱粲不行,這個人一旦敢亂來,直接弄死。
宴會結束之後,楊銘直接去了高玥那裡。
躺在對方柔軟的懷抱,楊銘只覺得整個身心一下子就放鬆下來,任由高玥的手掌在他的臉上和脖頸來回撫摸。
嶺南這次生變,究竟會發展成什麼樣子,楊銘已經完全看不透了,畢竟歷史上,嶺南沒有造反。
自己也不是神人,不是什麼事情都能看明白。
“國事沉重,殿下既然來了妾身這裡,就不要再想那些事情了,”高玥低頭俯視着眉頭緊鎖的楊銘,也是一陣心疼,她現在唯一的親人,就是楊銘了。
楊銘嘆息一聲,雙眉漸漸舒展開來,睜開眼睛道:
“一想到你我終有分別之日,便令人黯然神傷。”
高玥笑了笑,撫摸着楊銘的額頭:“妾身至少還能再陪殿下十年,十年之後,便是老嫗了,那時殿下想見我,妾身也不想見殿下了。”
“容顏易老,青春易逝,乃自然之道,我不會嫌棄你的,”楊銘道。
高玥笑道:“是我嫌棄自己,將逢殘花敗柳之際,能將自己殘存的一絲美好獻給殿下,高玥此生已無遺憾。”
楊銘擡手撫摸對方眼角的皺眉,道:“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相逢拌酩酊,何必備芳鮮,你不能走,你是我慰藉之良藥。”
高玥哭了,眼淚一滴一滴的落在楊銘臉上。
她今年,已經四十三歲,接下來,她會漸漸老去,皮膚會鬆垮褶皺,容貌再也不復當年,她想陪伴楊銘更久,但又不想以白髮垂暮之姿面對楊銘。
“你剛纔這首詩真好,能再爲我寫一首嗎?”高玥哽咽道。
楊銘不假思索,淡淡道:“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遲,我恨君生早。”
高玥渾身大震,徹底崩潰了。
當晚,楊銘身上青一塊紫一塊,一堆子牙印,不過他告訴高玥要保密,這兩首詩不要外傳,高玥嘴裡嘟嘟囔囔的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