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楊銘現在只要跟楊廣說一句,我休息好了,可以參加朝會了,楊廣肯定答應。
因爲宇文化及已經封爵了,兒子知道之後,在這件事情上面,也沒什麼反應。
但是楊銘暫時不打算去,因爲他現在的權力太大了,需要一個降溫期,不是防別人,是防止老爹猜忌他。
因爲對皇帝威脅最大的,其實就是太子,不要以爲太子不會造反,歷史上想把自己親爹攆下去,方便自己早早登基的太子,可不在少數。
而楊銘現在,除了宇文述等少數幾個人之外,他可以左右任何一箇中樞大佬的想法,太子的權利越來越接近皇帝的權利,這是最可怕的。
而楊銘不肯早點上朝,也是想表達一個意思,我對權力並沒有那麼熱衷,請您老放心。
儲君太無能,皇帝不高興,儲君太有本事,皇帝也不高興。
也就是過了七天,御史臺的人在朝會上彈劾了樑師都,說是對方在攻打遼東的時候,私吞繳獲的財寶,多達十七箱,證據確鑿。
楊廣當時就怒了,朝堂上當着百官的面,訓斥了樑毗一頓,然後將樑師都貶成了安化門的一個守門小卒。
楊銘這段時間,剛好住在秦王府,聽說這件事之後,專門派人將樑師都給叫過來了。
“按理說你的級別,本不值得御史臺彈劾,人家針對你,是不是你得罪什麼人了?”楊銘問道。
樑師都也很懵逼,我也納悶啊,又不是隻有我一個私吞戰利品,爲什麼只抓着我不放呢?
“卑職沒得罪過誰啊?是不是我阿爺得罪誰了?把我給牽連了。”
“你放屁,”楊銘在院子裡的石桌子前坐下,氣笑道:“就你阿爺那臭脾氣,有幾個人敢隨意招惹他?再說了,就算針對樑毗,也不會拿你一個繼子做文章,人家還有七個親兒子呢。”
樑師都嘿嘿道:“繼父待我如親子,諸多兄弟也待我如親兄弟,我在家裡也是有行輩的。”
他在家,排行老五,過繼給樑毗之後,有一個新名字叫樑玄莫。
八個兄弟,眼下都有官職,級別也都差不多,其中一個樑敬真,娶的還是楊勇的女兒永樂公主,當然,現在也是個庶人了。
楊銘笑道:“我不方便詢問御史臺,你自己好好琢磨琢磨,最近招惹誰了,安心去城防衛吧,等風頭過去了,我自會給你安排。”
樑師都趕忙謝恩:“卑職能伺候太子,是卑職幾世修來的福分。”
楊銘擺了擺手,樑師都知機退下。
而站在楊銘一旁的李密皺眉道:“宇文述這一次也是小心眼了,針對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小軍將,他也不嫌跌份。”
其實楊銘這邊早就都查清楚了,只不過是在樑師都面前裝不知道而已。
東宮的黃鳳麟出身御史臺,想要打聽點事情是很容易的,何況還有裴蘊。
他如果告訴樑師都,有挑撥之嫌,因此沒有那個必要,人家樑毗又不是查不出來。
楊銘道:“不要外傳,這種事情可不是你能擔待的起。”
“臣自然明白,”李密的嘴巴是非常嚴的,笑道:“事關國公,豈是臣下可以摻和的,不過宇文述確實是心中有鬼啊。”
楊銘這一次將李密帶在身邊,就是因爲整個東宮,對方是唯一個勸諫他不要早日參加朝會,其他人都希望楊銘早點干預國事。
李密爲什麼勸,人家沒有明說,只是說了一句:龍有潛伏日,虎有臥崗時。
這個人的腦袋,相當不一般,他將楊銘與楊廣之間微妙的父子關係,都看出來了。
歷史上,關於李密的兒子,沒有任何記載,但是這一世,人家有,媳婦不是別人,老二楊玄縱的嫡女,兒子也生下來了,叫李嘉,字緒林。
人家已經完完全全被綁在了弘農楊這駕馬車上,楊約對其寄予厚望。
楊銘問道:“武士彠進京否?”
李密點頭道:“前天回來的,今早還去朝會謝恩了,陛下暫時沒有給他實職,不過一個文水侯,也差不多可以了,商人嘛,能被封侯,這都是祖上積德了。”
直到後世,山西文水縣最引以爲傲的,就是這裡是武則天的家鄉,也就是祖籍。
其實武則天應該沒有在文水縣生活過,歷史上對於武則天的出生地,有兩種說法,
一種是四川廣元,因爲武士彠在唐朝做過利州都督,利州就是廣元,當下巴蜀的義城郡。
一說是長安,也就是大興城。
目前看來,大興的可能性最大,因爲楊妙智的身份,決定人了人家不會去別的地方生孩子。
李密又皺眉道:“武士彠今天,肯定會來拜見殿下,但是臣以爲,最好不要見。”
“爲什麼?”楊銘問道。
李密笑道:“臣恐他會向殿下索要實職,山東他是出了大力的,陛下賞了,但是殿下還沒賞。”
楊銘忍俊不禁道:“封侯也是我奏請的,這不算恩惠嗎?”
李密笑道:“武士彠不會有這個心思,但是觀王家的那位貴人,恐怕不這麼想,人心不足嘛。”
楊銘挑了挑眉,看向李密:“你這個習慣可不好啊,不要總是揣測人心之惡,我知道你在學楊約,但是楊約可沒有你這麼陰暗,長此以往,小心步入歧途。”
李密頓時驚出一身冷汗,趕忙道:“是臣亂想了。”
楊銘笑道:“我並沒有訓誡你的意思,只是在指導你,記住了,大興殿那個地方,唯有正大光明者,纔可以站的穩,楊約這老小子是夠陰的,但是人家光明正大的那一面,也是讓人肅然起敬,你呀,要學的還多着呢。”
“臣受教了,”李密恭敬道。
這時候,徐景來報,武士彠來了。
楊銘看向李密:“你隨我一起去見他,看看他會不會要官。”
本來楊銘是封了武士彠司隸從事的,但這是個臨時性的,山東的事情完了之後,武士彠也就卸任了。
前廳,一臉風塵的武士彠朝着楊銘行了一個大禮,然後端坐在一旁,等着楊銘問話。
按理說,應該是他主動稟述,但是人家不知道太子喜歡聽什麼,所以就不廢話了,太子問什麼,老實答話就好。
“我聽說你早該來了,怎麼這會纔回來啊?”楊銘問道。
武士彠趕忙笑道:“臣在洛陽耽擱了,族內一些賬目沒有處理明白,拖了行程。”
楊銘笑道:“如今也封侯了,家裡的生意,早點交給別人去管,你自己,還是要走正途的。”
“不瞞殿下,臣在洛陽,其實就是交接族內生意,”武士彠笑道:“臣回京之後,便欲成婚,族內的瑣事也就不管了。”
“日子定了沒有?”楊銘笑道。
武士彠點頭道:“四月二十三,便是臣迎親之日。”
楊妙智身份不高,因爲他爹楊達不是親王,所以她也不是縣主,但是人家楊雄的四個女兒,很早就被封了縣主,因爲楊雄在開皇年間太牛逼。
楊雄四個女兒,楊上慈、楊鑑真、楊夢參、楊十戒,外加楊達的楊妙智,五個姊妹的名字都帶着濃濃的佛教色彩,一個比一個好聽。
楊銘朝李密道:“備一份厚禮,屆時送去武家。”
李密微笑點頭。
武士彠趕忙謝恩。
按理說,太子是人家楊妙智的孃家人,不用給你準備什麼賀禮,但是楊銘這麼安排,會讓武家臉上有光。
這就是給面子,古人對面子看的是非常重的,要不然也不會有那句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這句話就是互相給面子的意思。
禮部厚重與否,無所謂,主要是面子。
“玄感在山東,到底買了多少田?”楊銘問道。
李密頓時一呆,看向武士彠,而後者表情不變,沉穩道:
“臣沒有統計過具體數字,但臣知道的,大約有九百傾。”
九百傾就是九萬畝田了,在大隋,一戶擁有一百傾,就是死罪,但是有些地方一個小地主,都有這麼多。
楊銘故意看向李密,笑道:“還是玄感有錢啊。”
李密尷尬的點了點頭,不敢回話。
他能說什麼呢?兼併土地這種事情,他們家也幹。
而武士彠這番回話,楊銘是非常滿意的,因爲對方沒有往別人身上推,老老實實的回話,明說了就是玄感乾的。
楊銘現在要是問玄感,玄感也會老實說,但事情要是放在大庭廣衆之下的話,那肯定是誰都不會認的,而楊銘也會包庇。
怎麼處理玄感賤買土地,那是私下的事情,明面上,楊銘都會幫玄感打掩護。
接下來,楊銘又詢問了對方一些關於山東的一些事情,武士彠也都老實答覆,從頭到尾,沒有一個字在暗示楊銘,他想要個實職。
等到武士彠走後,楊銘這纔看向李密:
“瞧見了沒?人家沒有跟我要官。”
“臣汗顏,”李密不好意思道。
楊銘笑了笑,起身站起,道:
“楊約跟我說過不止一次,玄邃乃經國之才,將來應委以重任,他對你啊,比對玄挺還好,有這麼一個恩師,是你的福氣。”
李密一臉激動道:“楊公栽培之恩,李密永世難報。”
楊銘笑道:“心如花木,向陽而生,以後改一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