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爐精煉礦石,高爐以焦炭鍊鐵,這是第一步,也是最關鍵的一步。
這一個步驟完善了,接下來的事情就會省事很多。
由於楊銘發明的這種新型材料,易定型,耐高溫,堅硬如鐵,所以用來做模具臺,也是首選。
大隋的兵器,可不只有橫刀一種,還有陌刀,裝配這兩種兵器者,爲禁衛,爲精銳。
一般的士卒,主要是槍。
就拿蘇威眼下接手的右武衛來說,因爲楊銘曾經短暫的擔任過右武衛大將軍,所以對衛府的軍械儲備,是非常清楚的。
整個右武衛,配備槍一萬三千五百條、牛皮盾三千張、弩四千五百張、弓一萬二千五百張、各種箭三十萬支、橫刀五千口、陌刀二千五百口、棓棒二千五百根,鳳頭斧五百柄,金瓜錘兩百副。
從這上面來看,就能看出大隋軍隊的主戰兵器,是什麼。
就是槍,無論步騎,主戰兵器都是槍。
所以楊銘第一步要改造的,就是大隋的槍。
槍、矟、槊、矛,在大隋,屬於一種武器的多種稱謂,它們都歸類在槍裡面。
丈八以上爲槊,丈八以下爲矛,這兩樣是騎兵主戰兵器。
丈二爲槍,是步兵主戰兵器。
這三樣兵器,區分其品質主要在槍桿,以及槍頭是否灌鋼,但是眼下,灌鋼兵器基本上要在軍中普及了,至於槍桿,最好的槍桿是柘木,這就沒法普及了,這玩意貴的一批。
那麼河東最多的樹種是什麼呢?鬆、柏、槐、柳,所以楊銘打算大量砍伐這四類樹木,用來做槍桿。
槍桿的耐用堅韌程度,取決於兩樣東西,魚鰾膠和桐油,可以加強槍桿的韌性,防止其氧化開裂。
這兩樣東西,也貴的離譜。
但是有替代品,魚鰾膠可以用驢皮、馬皮、牛皮、豬皮熬製的明膠代替,而桐油可以亞麻籽油、松油、牛脂蠟融合而成的木蠟油代替。
所以煉場還需要設置熬油房和取膠房。
眼下各種兵械的模具臺已經在建造當中,其中最複雜就是甲冑了,甲冑是胸甲、背甲經過各種連接件連接而成,工藝非常複雜。
眼下精煉鐵水出貨量極大,可以提供巨量的配件,所以當下緊缺的,其實是做甲的工匠。
工匠沒有,只能培訓了,所以煉場還需要新建兩座學工房,專門用來培訓新的工匠。
楊銘對河東是有感情的,加上避免工藝外泄,所以學徒工,只能來自於河東地區。
你的戶籍在河東,你是不能亂跑的,能亂跑的都不是一般人。
得知太子的煉場要招工,各大家族紛紛派人來到聞喜,希望能將家中子弟安排進來。
庶子就是幹這個的,你繼承不了家業,那就多學點技術,給家族搞錢。
像這些人,楊銘還真得用,畢竟他們讀書認字,對這個世界的認知遠超普通老百姓,但也不能盡用。
所以第一批新學徒兩千人,世家出一半,平民出一半,而平民當中,以家中有陣亡親屬、重疾親屬、獨子者優先。
短短十餘天,來自河東郡十個縣的新學徒已經進入湯營鄉,由太府寺官員負責培訓,畢竟眼下的河東煉場,已經是太府寺下設的最大的一處煉場機構了。
湯營鄉通往聞喜縣的道路,也在拓寬當中,隨着大量人口流入,原先的道路已經是擁擠不堪了。
與太府寺卿元壽,前後腳抵達聞喜縣的,還有獨孤家的車隊。
獨孤薪剛到聞喜,便找到自己的堂叔獨孤懷恩,讓對方先給太子漏個口風,但獨孤懷恩非常不耐煩道:
“太子日理萬機,眼下哪有這個功夫?”
獨孤薪頓時不爽了,伱特麼是我親堂叔啊,這點忙都不幫?
其實他完全可以直接去找楊銘,但是他不好意思,因爲他知道,太子最近確實是太忙了,忙的又是國事重事,他不敢以兒女情長之事,去打攪人家。
“呵呵,架子好大啊,知道的,你是姓獨孤,不知道的還以爲你姓楊呢?”獨孤薪冷笑道。
獨孤懷恩眼下正在拿着那本記錄太子言行的小冊子,端詳研究,聞言大怒:
“你那阿爺,一天到晚不幹正事,太子殫精竭慮,操心操勞,公務如此繁重,這個時候你們來攪和,不嫌丟人啊?”
獨孤薪也不把自己這個叔叔放在眼裡,畢竟他倆年紀差不多,聞言也是怒而反駁道:
“常聞叔父呆滯愚蠢,果然如此。”
獨孤懷恩一愣,大怒道:“沒大沒小,滾出去。”
“我不滾,”獨孤薪撒潑道:“你不將鳳兒來此的事情告知太子,我就不走,看你能把我怎麼着,你今天敢動我一下,族內長輩自有說法。”
“你,”獨孤懷恩猛的將小冊子摔在桌上,隨即又後悔了,小心翼翼的收入懷中,道:“你不走我走。”
說罷,獨孤懷恩氣呼呼的走了。
楊銘眼下就在煉場,觀摩各種兵械的模具臺建造,他將後世《武經總要》中的槍九色圖,簡易的繪製給雲定興看。
雲定興與一干工匠仔細探討琢磨之後,繪製了一張更爲精緻的九槍圖。
見到此圖,楊銘多少有點汗顏,他那畫的叫什麼啊,瞧瞧人家這畫的。
要麼說搞技術的必須精通繪圖呢。
九種長槍構造,各有其用途,這九種槍分別是單鉤槍、雙鉤槍、環子槍、素木槍、鴉項槍、錐槍、梭槍、槌槍、筆槍。
其實可以大致分爲三種槍頭:劍形、錐形、梭形。
劍型槍頭似劍,長、窄而薄,這是最常見的一種。
錐形槍頭,呈現四棱形狀,差不多就是破甲錘,把它叫槍,多少有點勉強了。
梭形槍頭,槍頭爲梭鏢狀,適合投擲傷人以及擊刺。
這其中,單鉤槍和雙鉤槍,改變了以往槍攔、拿、扎的基本動作,多了砍和勾,這需要使槍者多加運用。
楊銘對於大隋的橫刀造型,還是非常滿意的,覺得不需要大改,主要這玩意多爲近身所用,在戰場上很難發揮其威力,多爲佩刀。
那麼軍伍之中的刀應該是什麼呢?就是障刀和陌刀,這兩樣必須大量量產。
如果裝備一支兩萬人的陌刀隊和障刀隊,而且還是精煉鎧甲,高句麗能扛得住?
楊銘在煉場上的一座高棚內,對衆人道:
“高爐的數量,應在三十座左右,陛下已經下旨,關中山西之物力,盡爲我用,那麼物料之保障,已然無虞,但是孤以爲,其中十座高爐,暫時應用於工具打造,等到將來,至少二十座,宜應用於此,改善民力,方爲固本之法。”
雲定興點頭道:“太子所言極是,別的不說,以精煉鋼做成的鐵鎬,首先便利於鑿石開礦,其作用非同一般,此項工藝一旦廣泛用於民間,我大隋之農耕工業,必有長足進展。”
楊銘微笑道:“有沒有辦法以精煉鋼製盾呢?”
雲定興高興笑道:“已經在探究了,盾之一物,首重堅韌,次重輕巧,堅韌自不必說,精煉鋼可謂不堅不摧,至於輕巧,超二十斤便爲士卒之負擔,臣等正在研討,以精煉鐵皮爲骨,外裹牛皮,降重二十斤以下,便可量產,這樣一來,便不懼破甲之斧鉞錘錐。”
“很好,”楊銘點了點頭,突然皺眉望向遠處,只見獨孤懷恩正風風火火的朝他這裡走來,表情慍怒,應該還發着火。
還沒等獨孤懷恩走近,楊銘便道:“把你那張臭臉給我收起來。”
獨孤懷恩聞言一愣,嘴角一抽,露出一個非常勉強,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模樣多少有點滑稽。
楊銘擺了擺手,示意雲定興等人忙去吧,隨後擡步往前走着,道:
“怎麼回事?”
獨孤懷恩收起假笑,湊近道:“我那堂兄的兒子來了,還把他閨女給領來了。”
楊銘一愣,停下腳步:“鳳兒?”
“嗯,”獨孤懷恩道:“對了,是被綁來的,獨孤薪那小子臉皮雖厚,但這一次也沒好意思打攪你,所以指望我先給他探探風。”
“人在哪?”楊銘問道。
獨孤懷恩撇嘴道:“就在我的營地,人我看過了,現在還被綁着呢,攤上這麼個狠心爹,鳳兒也是夠倒黴的,手腳都磨破皮了,可憐兮兮的。”
獨孤懷恩看獨孤纂他們一家,都不爽,但唯獨對獨孤鳳兒有好感,爲什麼?因爲他們倆有一個共同點,都被獨孤伽羅撫養過。
獨孤懷恩雖然拒絕了獨孤薪,但還是幫忙了,而且還是幫着說好話,雖然諷刺了獨孤薪臉皮厚,獨孤纂心狠,但無傷大雅。
都是自己人嘛,獨孤薪那個王八小子不還說我呆滯愚蠢嗎?我特麼想想就來氣。
於是獨孤懷恩又道:“獨孤薪這小子,應該適當懲戒一下。”
楊銘笑了笑,朝獨孤懷恩的營地方向走去,道:
“你是他的長輩,你自己懲戒吧。”
“這小子不將我放在眼裡,”獨孤懷恩抱怨道:
“剛見我時還稱我叔父,我拒絕之後,直接叫我名字了?我骨頭小,但我輩分高啊,瞧瞧我那堂兄教出來的都是什麼?不知禮數爲何物。”
你們家就那樣了,這個不服那個,那個看不起這個,你們家一直以來不都瞧不起人家老大房嗎?
獨孤纂忍你們這麼久,夠可以了。
楊銘擡手打斷其繼續嘮叨:“人我自己去見,你該做什麼做什麼去。”
“我當下也沒事,我陪你去吧,”獨孤懷恩沒有一點眼力勁。
我見我的女人,你跟着幹什麼?
楊銘無奈道:“滾一邊去,別在我跟前礙眼。”
獨孤懷恩又嘟囔抱怨了一通,拍拍屁股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