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銘率領的先頭部隊,以及郭嗣本的雜兵,暫時都駐紮在村子裡。
吃的喝的,也都是從老百姓家裡搜刮出來的,以至於家家戶戶都像是被抄家一樣,雜亂不堪。
情況特殊,這個時候的楊銘可管不了那麼多了。
李淵的後續部隊很快就趕到,楊銘根本不會跟他解釋什麼,只是囑咐對方紮營休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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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淵是個聰明人,他也意識到楊銘有事情瞞着他,而且還不是小事,眼下距離仁壽宮這麼近,自己又帶着大隊人馬,猜也能猜到是仁壽宮出事了。
所以他現在的心裡,非常慌。
至尊眼下就在仁壽宮,太子一家子也在,那裡到底發生了什麼變故,才導致楊銘這麼拼命的往仁壽宮趕呢?
而且楊銘一開始告訴自己,他們這趟出來,是去追回被擄走的廢太子勇。
追回楊勇,用的了這麼多人嗎?
李淵心裡愁的要死,他已經隱隱猜到自己被捲入一場極大的風波當中,進退兩難,走也不對,留也不對。
正當他返回本部大軍時,半路上又被楊銘的近衛陳奎叫住:
“唐國公,殿下有要事相商。”
李淵不明所以,跟着陳奎返回。
事實上,是楊銘突然反應過來,怕李淵這老小子壞事,於是趕緊讓陳奎把人給叫回來。
李淵帶回來的後續部隊中,有四千多人是左衛府軍士,楊銘不好指揮,李淵又是個不穩定因素,所以楊銘只能將李淵扣在自己身邊,以此來遙控左衛府。
現在的他,只能等待裴矩率大軍趕到,再想辦法。
不能再往前走了,一旦被仁壽宮附近的左右羽林衛發現,他們立時便會陷入險境。
於是楊銘吩咐龐牛,朝北邊派出去探子,嚴密監視各條小路及官道上的動靜,
他所在的村莊,也安排值守人員,輪流巡視,以免遭遇不測。
好在楊勇在他手上,那麼柳述暫時不敢亂來
宇文述是統兵大將,跟隨韋孝寬參與過剿滅尉遲迥叛亂,還參與過隋滅陳之戰,是知兵的。
眼下他手裡的三萬一千人,分爲四路,一路由郭衍率領,直奔扶風郡的首府雍縣,雍縣地處仁壽宮西南方向,相距四十五里。
一路由張衡率領,抄近路直奔北地郡的新平縣,此地位於仁壽宮正北方向。
而他自己,則帶着東宮左右衛率的一萬人,走官道,直奔仁壽宮南邊的岐山縣。
仁壽宮,位於扶風郡,周邊有六座軍府,隸屬於不同衛所,因爲是京兆重地,駐兵除了值守京師的軍士之外,剩下的都在大營,裴矩和史萬歲只帶了五百親兵,負責聯絡這六座軍府,能調動的就調,調不動的安撫。
四路人馬,各做各的事,以最快的行軍速度,開始合圍仁壽宮。
但是,左右羽林衛,也不是吃素的。
仁壽宮乃皇城重地,周邊郡縣一直分佈着遊散騎兵,專門負責周邊巡視。
扶風郡太守竇珉,早早察覺到不對勁,趕忙派人通報仁壽宮。
蔡王楊智積在得到消息後,趕忙往仁壽殿通報,負責侍奉至尊的給事黃門侍郎元巖,代傳旨意,令楊智積立即做出部署,守衛宮城。
近半年以來,一直都是柳述和元巖傳遞聖旨,所以楊智積沒有多想,立即令麾下將軍郭未,統帥左羽林衛一萬精銳,出仁壽宮,朝着楊銘所在的方向進發。
楊銘前方不遠,有座鄉鎮,是仁壽宮門戶所在,楊智積的打算,是駐守濮水鎮,守住這道門戶。
村子裡,楊銘收到探子傳來的消息,前方濮水鎮有大軍駐紮。
他這次率軍前往仁壽宮,出師無名,以免下面將士騷亂,只能是立即吩咐下去,但凡發現對方遊騎,一律射殺。
這麼做,是爲了避免對面散步不利於他的消息,仁壽宮的部隊,那是皇帝親衛,自己這邊沒有站得住腳的理由,根本不敢與其正面衝突。
一旦衝突,楊銘這邊必亂。
他從來沒有過統兵經驗,所以不敢妄動,前方濮水鎮與他這裡,相距五里,對方一旦往他這個方向進軍,楊銘就得撤了。
他現在手裡的,只有一千五百人的王府部曲,和近四千五百左右的左衛府軍士,外加郭嗣本的三千雜兵。
這麼一支拼湊的軍隊,不好指揮的,何況楊銘也不懂指揮。
接下來,又有探子來報,濮水鎮的駐軍,看旗號,大概在八千到一萬兩千人之間。
這樣一來,楊銘更不敢亂動了
仁壽宮,蔡王楊智積私底下悄悄派人聯絡竇抗,兩人在宮城一處偏僻角落裡碰頭。
楊智積道:“扶風太守竇珉遞來的消息說,雍縣南邊撲來的大軍,打着東宮的旗號,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竇抗和楊智積,是分別領旨,各幹各事,所以他不知道楊智積扣着楊素,而楊智積也不知道他扣着楊廣。
這倆人分掌左右羽林衛,本來就是相互鉗制,所以一直以來,楊堅都不準兩人在私下有任何交往。
他們如果有交往,那麼楊堅就得換人了,不然左右羽林衛成了鐵板一塊,皇帝的安危都不保險。
竇抗聽到對方這麼說,瞬間大驚失色,聯想到自己手裡扣着太子,一下子就反應過來了,
“情況不妙啊,我奉旨保護太子一家,本就心裡生疑,聽你這麼一說,宮內恐怕已生變故。”
楊智積一愣,道:“我也奉了旨意,看守越公。”
兩人對視一眼,大叫不妙。
難道至尊要收拾太子了?
還是竇抗先反應過來,急忙追問道:“誰給你傳的旨意?”
楊智積道:“是元巖,至尊這次來了仁壽宮之後,我這邊的旨意,都是元巖代傳。”
竇抗勐一咬牙:“我這邊是宣華夫人,我已經三天沒見着至尊的面了。”
“我特麼也是!”楊智積心內大驚道:“肯定是出事了,近來衛王突然抱恙,久不見人,我特麼就覺得不對勁,今天驟然接到竇珉的消息,我才意識到一定是出大事了。”
不是特殊情況,這倆人根本不敢私下會面,竇抗也是覺得近來有點不對勁,他手下的果毅郎將柳沮突然奉旨離宮,就很蹊蹺。
他作爲大將軍,竟然是事後才知道柳沮離開。
兩人私底下一合計,楊智積負責想辦法與雍縣方面的太子軍隊交涉,而竇抗則趕往衛王楊爽的住所,查看情況。
結果這一去,他連楊爽的面都沒見到,宗室府的侍衛說,內侍省的幾位內侍,奉旨帶着御醫給衛王瞧病,不準任何人探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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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多做停留,而是趕往仁壽殿,想着能不能找機會,見上至尊一面。
“至尊正在休息,竇將軍有事?”柳述站在殿門外笑道。
竇抗道:“沒什麼事,久不見至尊聖顏,心裡擔心罷了。”
“今天有點晚了,等明日至尊醒來,竇將軍再來吧,”說完,柳述直接轉身,自顧自的離開了,看起來和往常沒什麼不同,非常正常。
竇抗收回目光,望着殿門方向,幾次忍不住想要進去一探究竟,但又怕驚了聖駕。
仁壽殿外圍把手的侍衛,是宗室府禁衛,他要是敢硬闖,立即便會有人拔刀砍他,再者說,裡面有女卷,他不得召喚,是不敢進的。
我今夜就在這守着,至尊總會醒來一次,到時再覲見不遲,竇抗打定主意苦守。
楊智積這邊也收到遊騎兵帶回來的消息,說是濮水鎮東邊的一座村莊內,也有大軍駐守,打的是河東王的旗號。
這特麼到底是什麼情況?雍縣是太子大軍,濮水鎮是河東王,他們想幹什麼?
逼宮?不可能,太子已經是儲君,犯不着這麼做,河東王更是二聖最寵愛的嫡孫,更不會對至尊不利。
“楊城,你現在立即帶人去一趟濮水鎮,務必要見到河東王,問問他,爲何率大軍來仁壽宮。”
楊城,是楊智積的族侄,也是宗室成員,以前守過永安宮,與楊銘相識。
事實上,左右羽林衛,大部分都認識楊銘。
楊城領命後,星夜離宮,趕往濮水鎮。
翌日,太陽剛剛升起,楊銘收到消息,對面有一支二十人的騎隊,打着白旗,沿着官道向村子方向奔來。
楊銘略作思量後,立即帶上陳奎,領三百人前往與其碰頭。
既然打着白旗,那就是來商量的,楊銘必須親自去見,不能讓別人去和對方碰頭。
打白旗,一般是休戰談判或是投降,主要按當時的情況論,像眼下這種狀況,人家肯定不是要投降。
兩方人馬接觸之後,各自散開,只有楊城單獨向前,朝楊銘拱手道:
“卑職奉命求見殿下,敢問殿下率軍於此,意欲何爲?”
楊銘是認識眼前這個年輕小將的,聞言道:“你是奉誰的命?”
楊城答道:“卑職奉蔡王口令。”
楊銘道:“本王問你,最近可見過至尊的面?”
楊城老實回答:“至今已三日未見。”
完了祖父一定是出事了,楊銘瞬間大怒:
“混賬東西!你現在立即返回仁壽宮,通知楊智積,至尊恐遭不測,無論他以什麼方式,立即面聖護駕。”
楊城聞言,徹底懵了,事關楊堅安危,他不敢怠慢:
“卑職這就回去,還請殿下按兵不動。”
“要快,告訴楊智積,一旦生變,先把柳述這個奸賊抓起來,”楊銘大聲催促對方。
楊城連回話都顧不上了,掉頭就走。
蔡王楊智積是楊堅同母的弟弟楊整的兒子,對楊堅絕對忠心,跟柳述絕對不是一夥的。
事實上,右羽林衛的竇抗,也絕對不會被柳述所利用。
只要這兩人任何一個心生疑竇,前往查看楊堅情況,仁壽宮這場風波,就會消除。
一開始,楊銘真的害怕如史書記載的那樣,楊廣勾搭宣華夫人,被楊堅發現,所以欲廢太子。
但眼下看來,祖父楊堅,恐怕已經駕崩了。
皇帝三天不露面,誰都會生疑,今遭楊智積肯派人來和自己接洽,恐怕也是起疑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