髒躁症（雙相情感障礙）特點之一，疑神疑鬼。
如果你半夜睡覺的時候，總覺得家門沒關，並抑制不住的反覆起身查看數次，那一定得抓緊時間去正規醫院看看。
面對李元昌的連續發問，李承乾沉默了。
於李承乾而言，他的親爹李世民曾經親手殺了自己的大兄李建成、親弟李元吉，軟禁了自己的父親李淵，這些對於後人來說只是史書，可對於李承乾來說，那是發生在眼前的真事。
玄武門之變時，李承乾已經七歲半了，早已經能夠記事，父親李世民回到秦王府時的一身浴血模樣，他現在都記憶深刻。
見李承乾遲疑了。
李元昌繼續連聲道：“太子須當清醒！”
“自古以來，大位之爭，父子、兄弟，有誰可信？”
“縱是現在皇長孫對天位沒有想法，可往後呢？隨着越發得寵，誰能保證他不會有其他心思？“
“陛下前天當衆言‘象兒類朕’，可見皇長孫確有爭天之心！現在更是具備了爭天之本！”
“太子不能將所有希望都押在皇長孫身上。”
李承乾收起了笑容，眉頭逐漸皺緊。
少許後，沉聲問道：“元昌以爲當如何？”
漢王李元昌驟然眼眸一亮，凝重低語道：“太子，我等先前所擬定之計決不能停，恰好現在羣臣、魏王、天子的目光都在皇長孫身上，我等更容易隱秘行事。”
“臣這次秘密從梁州運了千副兵甲入京。”
“待時機成熟，太子便可一舉復刻當年陛下所舉。”
“彼時天下爲太子所有，若是想補償皇長孫，冊其正位東宮便是。”
話音落。
李承乾徹底沉默了。
造反，畢竟是有大成本的。
站在病情已經緩和的承乾植物角度，能不造反自然是不造反。
可是站在李元昌這些人角度則是不同，他們和皇長孫李象又不熟，李象得勢他們得不到半點好處。
你李承乾不造反？我們怎麼做從龍之臣？！
此刻承乾植物的複雜心情，怕是隻有千年之後、被囚禁在紫禁南宮的明堡宗能夠理解一二。
正當這時。
有着一親衛快步跑入殿中，道：“殿下，魏王差人送來信件。”
此話，打斷了李承乾和李元昌的對話思緒。
“魏王？”
李承乾臉色微訝，雖是同胞兄弟，但自從二人爭鋒相對開始，私下就未曾有過信語往來。
“拿來。”
這親衛快步上殿，將信封呈給李承乾，李承乾拆開後僅是看了數息，尤其是當看到那魏王印璽之時，頓時拍案大笑。
“沒想到啊沒想到！”
“青雀小兒，你也有認錯服輸的一天！”
“這必然是象兒的傑作。”
“吾兒愛孤！”
說罷。
李承乾似是想到了什麼，擡手壓在李元昌肩膀，道：“元昌，今夜只喝酒，不談事。”
心中雖有搖擺，但至少在這一刻，李承乾還是選擇了相信自己的兒子。
“唯。”
李元昌倒不心急，只是舉杯同飲。
在他看來，這顆懷疑的種子已經種下，以李承乾的多疑性格，必然之後還會搖擺。
……………………
…………
夜，靜謐安然。
正月的長安，風雪隨月色依舊。
城中左右侯衛零星在各個街道巡視警戒，街邊殘碎的泥濘成凍，各坊高牆上是一層層厚厚白霜，與那聳出坊牆、掛着殘雪的大樹枝椏交相成輝。
圓月逐漸劃過天際，當朦朧星辰逐漸灰暗之際。
‘咚~！’
一聲晨鼓，打破了夜的寂靜。
各家高門權貴府邸都是有着馬車滾動，皆是趕去太極宮上朝。
元月十四，寅時正（04:00）。
義寧坊，大理寺。
一輛由雙白馬拉着的官車早早等候着，白馬撥弄着馬蹄，噴出的熱氣嫋嫋。
寺門大開，重新換上了一身緋紅官袍的李象，在狄仁傑的陪同下緩步走出，後方還跟着一串神態疲憊的大理寺官員。
從狄仁傑那一雙黢黑的熊貓眼得以看出，這小德華一夜都沒有閤眼，連夜把三個案子的證據全部做成了鐵證，這個過程刑部和御史臺全部共同參與了。
“棘卿，三案具體過程，刑部已經彙總成奏章遞上去了。”
狄仁傑雖然看起來很疲憊，但精神頭依舊充足，這就是少年人的精氣神。
“嗯。”
“你做的很不錯。”
“今天白晝你的告身就會下來。”
（唐朝告身，等同於任命書，且還有細節名稱之分，三品及三品以上爲冊授，五品至三品以下爲制授，五品以下爲敕授）
李象拍了拍狄仁傑肩膀，隨即便是踏上了馬車。
“謝棘卿提攜！”
狄仁傑已經知道了自己即將就任大理寺丞的事情，興奮異常。
他明白自己一出仕就能得到正六品上的京官之職，這個起點何其之高，而自己能夠得到這般待遇，全因敦煌郡公。
伯樂待我以千里馬，我必效死以報。
如果是靠他自己，不知猴年馬月才能坐到這個位置。
史載狄仁傑在高宗儀鳳年間升任大理寺丞，那時的狄仁傑保守估計都已經四十六歲，現在這等於是一次性給狄仁傑少走三十多年彎路。
傍大象比傍富婆要划算太多了！
“嗯。”
“另外，傳本卿令，今日全寺休沐。”
李象說完，便是進入車廂，車廂外傳來大理寺衆官員的激動之音：“唯！”
心中感慨：‘好領導啊！’
這幫人都是熬了個大通夜，這會一個個走路都在打擺子，若是白天再不好好休息，說不得要猝死幾個。
李象剛進入車廂，便是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他昨夜在新月的侍候下，睡在了大理寺班房，除卻常規鍛鍊的時間之外，滿打滿算熟睡了四個多小時。
馬車，緩緩而動。
‘這朝上的，實在太遭罪了。’
‘不知道二鳳準備給我個什麼大驚喜。’
李象可是記得很清楚，昨天御前廷議之上，二鳳當衆說了今天上朝要給他一個大驚喜。
至於是升官還是加爵，無人得知。
不僅是李象自己很好奇。
京中百官，尤其是魏王黨和晉王黨們，同樣如此。
他們將從這一個‘大驚喜’來估算李象在天子心中的地位高度，以及估算李象的威脅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