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回事?!”
着緋紅官袍,颯沓如流星而至。
這些已經徹底慌了神的大理寺官員,見了李象這身深緋紅官袍,頓時回過神來。
其中一位常年跟隨孫伏伽的青衣主簿連忙起身,連道:“回少卿,棘卿奉天子詔,本欲往太極宮中議事,卻在義寧坊拐角處遇襲。”
(棘卿,唐以後專指大理寺卿)
“嗯。”
李象點了點頭,具體情況現在沒有時間去了解,他得先保住孫伏伽的命,道:“把孫公平躺放下。”
大理寺中,棘卿遭難,便是他這位少卿的命令爲尊,其他寺官自是不敢違抗,連忙是有人脫下衣衫墊在地上,然後將渾身血的孫伏伽小心翼翼放下。
李象掃了眼孫伏伽的傷口,看起來一身血,其實傷勢主要在右胸偏肩膀的位置,約莫有着一道十五公分的血口子,應該是短刃割傷。
這個位置並不是致命傷,如果換作是一個身強體壯的漢子,這會估計還能蹦能跳的跟醫生打哈哈,而孫伏伽不同,畢竟鬍子都白了,上了年紀的老頭,一旦失血過多,很容易就會失血性休克而亡。
“程處弼,腰帶給我。”
“秦理,徐齊聃,去弄點草木灰。”
李象朝程處弼伸手,小程稍微愣了愣,接着也沒多想什麼,三兩下把腰間的犀牛皮腰帶解下遞給了李象,一邊提着褲子,一邊看長公子操作。
在旁的秦理和徐齊聃頓了頓,連忙是折身去弄草木灰。
接着。
‘出血點,找到了。’
李象手法極快,得益於在急診科待的那兩月,用犀牛皮帶快速勒住了傷口附近的出血點,接着在孫伏伽左上臂肘窩附近尋到了肱動脈,左手虎口張開,拇指和其餘四指對捏,用力按壓住肱動脈。
“長公子,草木灰來了!”
秦理和徐齊聃的速度很快,畢竟隨便拔點乾草一燒就完事了。
“灑上。”
李象沉穩開口。
捧着罐子的徐齊聃沒有絲毫猶豫,將罐子裡剛燒的草木灰,嘩啦啦倒在了孫伏伽傷口處。
同時,李象另一手摁在孫伏伽人中穴,試圖把暈闕的孫伏伽弄醒。
在李象一連串的加急處理之下,可見傷口出血減緩,以及近乎昏厥的孫伏伽終於是緩緩睜開了眼,第一眼看見的便是李象的那張青蔥帥臉。
“郡公。”
“老朽似是能理解郡公所作的那一行詩了。”
“天地一逆旅,同悲,萬,古,塵。”
孫伏伽那雙褶皺老眸,似是有看透人生之感。
李象眉頭一皺,心道:‘你這老頭能不能閉嘴?老子好不容易把你給搶救回來,你再這樣叨叨叨,等會讓閻王爺給你當導遊吧。’
“孫公傷勢很重,不可多言。”
接着,又是擡頭看向左右看愣的大理寺官員,這幫人屬實是沒想到,這位天子皇孫、新晉的敦煌郡公、大理寺少卿,竟然還會醫術。
“孫公的傷勢不可拖延,即刻請最近的醫師來治。”
李象自己是醫生,很清楚這一點。
他只能暫時用最快的措施給孫伏伽止血,且草木灰還有一定的感染風險,必須要得到正兒八經的藥物治療,才能保住孫伏伽這條命。
“回少卿,醫師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
“嗯。”
接下來的一刻鐘。
李象便是一直半蹲在地上,爲孫伏伽摁住肱動脈,這種摁壓是有一定技術要求的,沒有受過專業訓練的人士不來。
直到兩個白鬍子老頭急匆匆進入大理寺,從李象手中接過了孫伏伽,李象這纔是起身舒了一口氣,目光看向先前稟報的那個青衣主簿。
“兇手在哪?”
直覺告訴他,刺殺孫伏伽的兇手,應該和殺害百濟使臣的是同一批人。
“死了。”
青衣主簿硬着頭皮道。
李象眉頭更是皺緊,剛好,這會有着兩個衙役擡着一副屍體而來,於李象面前半丈之處放下。
“稟少卿,這便是兇手。”
在李象身側的秦理和失去了褲腰帶的程處弼以及徐齊聃,都是被這屍體給驚的一愣,面色發紫,嘴角殘餘着黑血。
很明顯,這是毒發身亡。
‘死士。’
‘如果把兩樁刺殺聯合在一起,那刺殺孫伏伽,無非是爲了掩蓋朱雀街命案,而朱雀街命案的真兇,從死者身份來看,很大概率不是唐人乾的。’
‘也就是說,這個死士的身份,很可能也不是唐人。’
有一個道理,李象還是明白的。
買兇殺人和豢養死士是兩種概念,僱主和主人也是兩碼事,死士必定是主人豢養多年的結果。
“查。”
“我要知道這個人的所有生平,何時進的長安,以及進入長安之後的所有具體行動軌跡。”
話音落。
這一圈大理寺官員,皆是叉手行禮:“唯!”
看來出來,這幫大理寺官員一個個也是很憤怒,自家老大竟然被人當街給黑了,這事情傳出去,在外實在是擡不起頭。
“少卿,棘卿本是往太極宮面聖議事,此番遇難,宮裡那邊……”
青衣主簿連聲道。
“我自會前往。”
李象一聲打斷,心情不由變得沉重了起來。
他之所以選擇來大理寺,一是爲了預備三月的造反案,二是爲了手握實權,給自己加點威懾buff,三則是鍍金,跟着孫伏伽混點政績。
但是現在這麼一搞。
二鳳召開緊急御前會議,參會的人自然不會少,三省六部,怕是京師主政的長官都到了,而少了主理辦案的大理寺,這個會根本開不下去。
既然孫伏伽現在去不了,就只能李象去了。
“備車,入宮。”
“你,跟上。”
李象率步往寺外走去,同時帶上了那位青衣主簿,他得從這主簿口中瞭解一下長安街命案的最新進展。
若不然等到了兩儀殿,二鳳問起案子進度來,自己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那可就真玩了個錘子。
徐齊聃快步緊隨,小聲道:“長公子,可否要換身衣袍?”
下意識間,李象看了眼自己的這身緋紅官袍,多處都是染着鮮血,率然道:“不用。”
‘沾了血纔好。’
‘不然怎麼體現本少卿的兢兢業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