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濟主使。’
‘外國人?’
李象眉頭皺起,他對這個時代並不是特別熟悉,不過也隱約記得百濟這麼個國家,似乎是挨着高句麗的一個小國。
起身走出車廂,站在車式上,望着前方五十米位置,也就是善和、通化、興道、開化四坊與朱雀街的十字交叉路口,欲從此處通行的牛車、馬車,皆是因爲事發點而被堵在了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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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看看。”
在其位,謀其職。
現在的李象是大理寺少卿,這等外邦使臣當街橫死的大案,最後必然是交由大理寺來辦。
一把解開拉車的左側白馬,李象從車式登馬,雙腿一個夾腹,白馬便是往人羣聚集處奔去,程處弼、秦理、不良帥張燕紛紛打馬在後相隨。
跟着出車廂的徐齊聃下意識看了眼另一匹白馬,馬伕頓時眼色一緊,立馬伸手將剩下的一匹馬繮繩牢牢拽住。
這匹馬要是再被卸了,他這個馬伕就得自己下去當馬拉車了。
“罷了!”
徐齊聃呲了呲牙,跳下馬車,隨着後方這幫不良人一同小跑跟了上去。
十字交叉口,事發地。
已經有着幾十號衙役到場,從這些衙役身上的官服來看,應該是分別隸屬長安縣和萬載縣的衙役,畢竟這命案發生在朱雀大街上,不好說是具體歸屬哪邊管轄。
其中爲首的兩人,身穿青色官袍,分別爲長安縣尉和萬載縣尉。
(京縣尉,從八品上)
“讓開!”
這時,呵斥聲傳來。
張燕打馬在前,厲聲呵斥,聞聲者無不是回頭望去,當看到張燕那副兇相之際,皆是嚇得紛紛避讓。
長安縣尉王敬聞聲望去,眉頭一皺,挪步側身,瞪着張燕喝道:“張燕,本官在此,誰準你這等放肆!還不快滾下馬來!”
從這囂張的態度便可看出,平日裡這位王縣尉對張燕便是呼來喝去,全然只當牛馬使喚,不當人看。
話音剛落。
自張燕的身後,有着一匹白馬踏蹄而現,其上之人,緋紅官袍、龍鳳之儀,目光淡漠的望了眼這位長安縣尉,道:“我準的。”
“有問題麼?”
李象瞥了眼這長安縣尉王敬。
咯噔。
王敬臉色嚇得一白,原本直起的腰瞬間就彎了,連忙行禮:“下官長安縣尉王敬,參見敦煌郡公!”
關於李象現如今的身份,在天子詔書宣敕之後,便是第一時間傳到了尚書省,又進而下發至京衙各處,自然也包括長安、萬載兩處縣衙。
一旁的萬載縣尉驚的心頭一跳,亦是連忙上前,同樣恭敬行禮。
李象沒有在意這二人,只是翻身下馬,三兩步來到屍首之側。
作爲一個學醫七年,三甲醫院規培半年的醫學生,對屍體並不感到陌生。
“嘖,好慘。”
程處弼站在李象右側,望着地上這個瘦如枯槁的老頭,眼睛瞪得滾圓,脖頸處有着一道半尺長的血口子,死前雙手還捂着脖頸,鮮血淌了滿地,硬生生是血盡而亡。
“郡公爺,死者是百濟使團的主使扶余衝,約莫在半個時辰前,扶余衝從開化坊西門而出時,被一羣匪寇襲擊,殺人奪財。”
王敬微微躬身,在旁闡述着。
‘殺人奪財,鬼才信。’
李象瞥了眼這扶余衝的屍體,長安城中富貴者數以萬計,誰吃了飯沒事搶殺這麼一個外邦來使。
這時。
左右兩側又是人羣涌動,西邊來的是一位身穿紫袍官服、微微佝僂背脊的白鬍子老頭,東邊則是一位身穿與李象這般緋紅官袍的中年男子。
“爾等速速驅散人羣,全力搜捕賊寇。”
“告知京城各門,嚴查出城之人,寧可抓錯,不可放過。”
紫袍官服者快步而來,外表看似老邁文弱,實則行事作風極爲雷厲,一揮手,身邊隨從皆是行禮領命,各司其職而去。
‘大唐第一位登科狀元,大理寺卿孫伏伽。’
單是從氣質,李象便是認出了來人。
至於那位着緋紅官袍者,是京兆府少尹劉鼻,非漢朝的那位吳王劉濞,而是黃門侍郎劉洎的族弟,因爲京兆府牧是由魏王李泰兼任着,所以實際上主事就是京兆府少尹。
(京兆府少尹,從四品下)
‘規格這麼高麼,大理寺卿和京兆府少尹親自來勘探。’
‘難道這件事並非只是表面這般簡單?’
一般來說,這種跑腿的活都是下面人幹,作爲主政官員是不會親自跑現場的。
孫伏伽和劉鼻自是見到了李象,相互一番行禮,再大致瞭解了現場情況之後,便是由胥役將屍首運往大理寺,劉鼻則是發動京兆府中的所有胥役和不良人,對匪寇全城搜捕。
這也是正常操作,大理寺雖有審案之權,但是人手並不夠,這種的大規模的搜捕,自然是需要京兆府的協助。
回大理寺的馬車之上,李象和孫伏伽同車而坐。
“孫公,爲何不令城門落鑰。”
這是李象沒有想通的問題,既然匪寇已經散逃,必定是想着出城,第一時間封鎖城門,再逐坊搜捕,一旦入了宵禁,就算是神仙也跑不了。
“郡公有所不知,上元節將至,萬邦來使朝賀天可汗,整個長安雲集着外邦使臣,若是在這個時候城門落鑰,必定引起騷亂,有損我大唐國威。”
“而且。”
孫伏伽深吸一口氣,繼續道:“這死者乃是百濟使團主使,近一年來,百濟在高句麗的暗中支持下屢屢出兵攻佔新羅城池,朝廷數次遣使調和,皆未達成,陛下已有動兵戈之心。”
“而就在扶余衝死訊剛出之際,百濟使團便是上書陛下,控告新羅使團謀殺之行。”
“一旦新羅使團無法洗去自身嫌疑,那百濟對新羅的攻佔便是合情合理,朝廷對百濟的處理將陷入左右爲難之境。”
聽着孫伏伽的話,李象眉頭鎖起,這事情遠比他想的要複雜。
‘如孫伏伽這等老油條,從一件事能推出一串相關因子,並作出最爲及時的反應,我還是有點太嫩了,得多看多學。’
李象壓了壓心中那份漸起的驕氣。
“郡公剛到大理寺,先以熟悉爲主,此樁命案茲事體大,就由本官親理好了。”
‘老登!你這是看不起我啊!’
李象感覺得到,孫伏伽雖然對他禮遇有加,但本質上並沒有把他當回事,只當他這個皇孫是來大理寺刷資歷的,混完了再晉爵高升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