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蘭的裝修風格不同於大京其他酒樓的富麗堂皇。
黑色爲主,銀色爲裝飾。
顯得大氣沉穩,雍容中不失典雅。
一樓是大堂,有二十餘張黑漆桌子,全部鋪上了銀色帶回字暗紋的桌布。讓人一見之下便生整潔雅緻之感。
正面是一高臺,上面一張黑色銀漆的案几,上陳長方黑漆木塊一隻。
今日評書還未開講,賓客不知何用,只覺好奇。
左面的一面牆上留下雪白一片,用刻了銀色花紋的黑框鑲起圍住。
今日到場賓客暗忖自己腹中有幾分墨水的看着那面空白牆面,眼中不免都露出躍躍欲試之色。
白玉樓的傳單上說了,白玉樓初五酉時九折新張,誠邀大京各界人士共聚。
戌時中舉行“墨寶會”,無論詩詞文賦皆不限,一比文采二論書法。由當日衆賓客評出前三名,皆可得白玉樓八折貴賓卡一張,還可親筆着墨將墨寶留在樓中,讓後來人景仰共賞。
擁有這張貴賓卡,日後用餐可上三樓VIP包房且無最低消費之限制。
一樓爲大堂,二樓爲包廂,三樓爲VIP房,三樓包房要求用餐最低消費爲白銀一百兩。
明思將開張之時定在酉時,一是考慮到她自己脫身的時間,而也是想到初五“破日”也是各家團聚之時。
今日開張本不爲盈利,而在造勢。
各家老少爺們也是在家中用餐之後,纔會出來找樂子。
大漢重文,士子皆好風流。
如今白玉樓名聲不響,也許他們對這張貴賓卡並無太大興趣,但能讓自己留下墨寶揚名一番,定然是有興趣的。
至少白玉樓的裝修風格也是迥異他人,看起來也並非低俗場所。
人總有好奇心,對新生事物也會有本能的好奇。
有些自持身份的雖未必存了參與之心,也會來好奇一觀,看個究竟。
明思此番的目的,便是要吸引一些有身份的人,若有了這些人蔘與其中,那就更有助於打響白玉樓的招牌。
長達半月的宣傳,加上白玉樓風格特殊的裝修格調,明思相信應該是可以吸引到一些目光。
畢竟這樣一個時代,夜生活也是相對貧瘠的。
天天去逛百花樓,就算有錢足夠消費,也是會膩味的。何況那些世子大夫們也不是想去就能去的,真有身份的人多少也會顧忌一些臉面。若無正事,也沒有天天去泡着的理由。
今日以“墨寶會”爲噱頭打開名氣,日後則以評書聯播爲特色,加上白玉樓獨一無二的豆腐宴。
也許能在衆強環立的大京,爭得一份立足之地。
到底最後能達到什麼效果,明思心裡也沒有多少底。
戌時中還差一刻,馬車停在白玉樓的後巷。
看不到前方的情形,只聽得裡面似有陣陣人聲,一樓燈火通明,二樓兩側八個包廂也都亮起了燈火。
這樣看來,情況應該不錯。
同阿刁相視一笑,兩人從後面單獨的小樓梯直接上到三樓。
這裡單獨留了一間視野較好的VIP包房。
坐定朝下隔簾探去,只見二十多桌皆是滿滿當當,不時有驚異讚歎之聲傳來。
對面二樓包廂中也是人影綽綽,不過大多隻三五人,少數一兩個包廂中席位才滿一些。
相比大堂的熱鬧,卻要安靜得多。
正面高臺之上,也擺好了數張長案,文房四寶皆陳設齊全。
坐定片刻,方師長聘任的掌櫃便上來了,眼裡是抑不住的喜色,“少東家,酉時三刻大堂便滿了,眼下二樓包廂也已滿了。也有些客人問這三樓包房,小的照少東家的話回了,說是明日三樓才待客。”
明思含笑頷首,“辛苦掌櫃了。”
掌櫃笑道,“做生意的就怕不辛苦,小的倒願意天天這般辛苦,愈是辛苦才愈是好呢。”
明思笑了笑。
掌櫃又道,“這時辰也差不多了,下面也有客人問及。舞文弄墨的差事,小的可不在行。還得勞煩少東家下去主持。”
明思頷首起身,原本她也是打算自己出面的。
掌櫃呵呵笑着,在前引路,明思同阿刁跟着朝外走。
這半月阿刁將鬍鬚蓄起,咋一看老成了好幾歲,臉也遮了大半,又換了身藍色勁裝扮作護衛。同先前的長隨摸樣大相徑庭,倒也用不擔心被人認出。
走到門口,掌櫃忽道,“對了少東家,我看今日咱們這樓裡應是來了些大人物。”
明思頓住腳步“哦”了一聲,“可知身份?”
掌櫃點點頭,又搖搖頭,“禮部侍郎家的二公子三公子邀了其他幾位官家公子要了一個包廂,還有京兆尹指揮使家的公子也邀了些校尉兵爺——”
明思止住他,“你說的大人物是誰?”
掌櫃有些苦笑,“小的卻也不知,只是有些猜測。酉時纔開張,有位公子便帶着幾個下人進來了。卻是帶着風帽,小的也未看清容貌,不過看那氣度定然不是尋常人家。究竟是哪家的,小的也不知曉。後來小的去了廚房,出來後聽知客說又來了一老一少兩位公子。瞧着氣勢也是不同,但小二眼生,也不認出是哪家的。小的幾個包廂都去拜會過,可這兩個包廂皆是下人出來應付小的,也未看清楚裡面究竟何人。”
明思細細聽完,“無妨,來者是客,不知道身份也不打緊。咱們是做正當生意的,只要有客來那就成了一半。對了,客人對菜式反應如何?”
掌櫃立時笑意滿眼,“若說這個,就請少東家放心了。從酉時起,咱們廚房就沒歇過氣。大多要的都是咱們的新菜式。小的也走了幾圈,客人們皆是稱讚。也有猜咱們這豆腐是如何做出的,卻沒一個猜得靠譜。”
掌櫃說完,呵呵而笑。
明思心中大石落了一半,不再多問。樓下已有客人喧囂詢問,三人便加快了步伐下去。
走到樓下,掌櫃當先一步朝衆人拱手,“今日多謝各位捧場,咱們少東家已經來了,還請大傢伙給幾分薄面,稍稍靜一靜。小老兒筆墨不通,這‘墨寶會’就請咱們少東家爲大家主持。”
聽得掌櫃的一番話,整個大堂便安靜下來。
二樓有些包廂也將竹簾捲起,朝下看來。
明思含笑從樓梯上緩步而下,到堂中站定,朝衆人做了一個拱手的團禮,“鄙人方世玉,感謝諸位今日捧場。”
席間也有恍惚聽過“方世玉”其名的賓客,甚至還有一位盛德樓的舊人。
明思話聲方落,他便起身拱手一笑,“原來竟是‘義商’方少東家,難怪能有這般與衆不同之手筆。”
明思看了看,只覺面熟,一旁掌櫃小聲提醒道,“少東家,這是朱氏船行朱老闆。”
明思這纔想起,這個朱老闆當日是緊隨邵氏糧行捐了兩萬兩銀子給北府軍的。
隨即一笑拱手還禮,“多謝朱老闆捧場。”
那朱老闆哈哈一笑,“本不知這白玉樓是方少東家的,如今知曉了,那日後定然會多多捧場的。”
明思頷首一笑謝過。
待朱老闆入座後,明思看着衆人,“在下雖是生意人,但素來景仰大京才子之風流。今日白玉樓新張,在下也趁此良辰佳日附庸風雅一番,也希望能沾點諸位的雅氣,還望諸位不吝筆墨。”頓住笑了笑,朝高臺上一指,“在下就不贅言了,文房四寶已備,恭請諸位賜予薄面。二樓諸位不必移步,包房中已陳設筆墨。大家所賜墨寶,待會兒都會懸於堂中共賞。今日在座諸位皆是評判,評出的前三位,白玉樓皆有薄禮相贈。三位的墨寶也將留在這墨寶牆上供後來人同賞。”
明思頓住話頭,讓過一邊。
掌櫃笑着上前,做了個團揖“勞大家久等了,若有願賜墨寶者,請上臺——”
掌櫃話聲方落,便有兩人起身,又過了片刻,又有數人起身上臺。
明思含笑立在一旁,朝二樓望了一眼,只見幾個包廂中也有人在揮毫落筆,頓時心中大定。
高臺上士子們寫完後,早得了囑咐的小二們將寫好的宣紙取過一邊,待墨跡稍幹,便在高臺前兩柱間的細繩上懸掛起來,讓衆人欣賞。
高臺上下來數人,緊接着又有人上去。
來來往往,大家看得倒也趣味。
忽然,阿刁輕輕觸了觸明思,目光朝門口示意,低聲道,“五少爺來了。”
明思擡首一看,門口帶着寶硯笑嘻嘻走進來的藍衫少年不是納蘭笙是誰。
這個傢伙定然是酒筵結束後偷跑出來的。不過明思也早已猜到按納蘭笙的性子,多半今日也是會湊這個熱鬧的。
輕聲一笑,明思叫過掌櫃,悄聲吩咐,“讓小二帶納蘭五少爺上三樓我的包廂裡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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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櫃頷首走到一邊叫過一個小二囑咐了幾句,小二便朝納蘭笙迎了上去,附耳說了一句。
納蘭笙跟着小二上樓,經過明思身邊,還偷偷促狹地擠了擠眼睛,很快地,又換了副一本正經地模樣跟着小二上樓。
明思面朝衆人,神情自然不能露出端倪,只得忍笑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