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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這五十人離開,玉蘭站了片刻,原路離去。
走出仁和宮宮門,繞過一條曲徑,便是幾棵繁茂的百年古樹。
玉蘭走到一側樹下陰影處停住,站了片刻,一個着紫衣二等宮女小心地左右探查着,碎步行來。
到了近前站定,紫衣宮女低低道,“輕舞見過尚義。”
玉蘭擡眼輕聲,單刀直入,“如何?”
那宮女輕輕頷首,“奴婢照尚義的話同她說了,她應下了。”
玉蘭垂眸淡淡一笑,“好生安置她的家人。”
紫衣宮女點了點頭,似又想到了什麼,看了玉蘭一眼面上現出些遲疑。
玉蘭輕輕一瞟,“想說什麼就說吧。”
那紫衣宮女咬了咬脣,遲疑道,“若,若四皇子是真的病了,那……”
說了半句,卻見玉蘭的目光冷幽幽看來,她便說不下去了。
玉蘭語聲猶如冰山寒流,既清冷又漠然,“你可是覺得不該下那媚香麼?”
那紫衣宮女身形微顫,卻半字不敢再言。
玉蘭輕輕垂眸,“你以爲過了今晚之後,四皇子還會是那個四皇子麼?真病,那是他應得的。若是假病,你以爲他是寧可看着這後面的一切,然後被終身圈禁,還是寧可什麼都不知道?”
紫衣宮女一滯,脣動了動,最後還是默然未語。
一陣風來,寒鴉被驚起,樹上積雪簌簌搖落。
玉蘭擡首看着那寒鴉掠翅遠去,化作一道幾不可查的黑影。
“這宮裡容不下心軟之人。更容不得忘了自個兒身份的人。”玉蘭的語聲平靜無波,目光遠遠地落在虛空。卻比那幽黑無盡的夜空。更加幽深。
那紫衣宮女眸中的掙扎茫然漸漸平復,直至消失,“是!奴婢明白了。”
玉蘭淡然地瞥她一眼,“去吧。等這番事了,過些時日。再將你調回。”
紫衣宮女微微福身,轉身離去。
玉蘭平靜地撣了撣肩上方纔落下的雪粒,提步朝坤寧宮的方向行去。
寒風凜冽。草木瑟縮。
玉蘭緩步沉靜。寒風拂下了她的一縷耳發,可她的眼睫絲毫不爲所動。
走到坤寧宮前,玉蘭微微停步,朝煙淼園的方向輕輕看了一眼,脣角露出一絲淡淡笑意。
一個侍衛出聲,“來者何人?”
玉蘭回首。含笑端莊福身,“仁和宮尚義玉蘭求見皇后娘娘。”
煙淼園中。已經酒過三巡。
曲水雖未流觴,光波流轉間,情懷卻更勝一籌。
就連心有鬱結的納蘭笙,在太子和秋池的影響下,也漸漸露出了清朗的笑意。
太子此番的邀宴,以及同秋池說那些機密軍務時的不避諱,讓納蘭笙心中的鬱悶散卻不少。
正事論罷,秋池笑看納蘭笙,“可還要罰我酒?”
納蘭笙瞟他一眼,“想喝酒就喝,尋我做由頭,我可不稱你的意。”
秋池輕聲一笑,舉杯而飲。
司馬陵脣角含笑,目光在二人身上掠過,“秋池何事惹惱了納蘭,不妨說來讓我斷斷,若是該罰,那自然就得重罰。”
秋池笑了笑,未言語。
心裡卻有三分明白——納蘭這小子定是因上回自己的提前離京又不告而別,心裡悶氣着呢。
對秋池的不滿,納蘭笙即便對秋池也不好明言,此時當着太子,更是不能宣諸於口。
餘光瞥了一眼笑意吟吟的秋池,兩人多年的交情,已是熟悉之至,納蘭笙自然也看出秋池其實心裡是明白自己的意思的。
可一思及明思爲秋池的苦心謀劃,納蘭笙心中便生出不爽來,偏生又不能道出,只好心裡暗罵了句“扮豬吃虎”,然後做出一副無事狀,“是我自個兒心情不好,不幹這傢伙的事。”
司馬陵“哦”了一聲,挑了挑眉梢,“說來聽聽。”
納蘭笙執壺倒了盞酒,嘆氣道,“容我先喝杯悶酒。”
司馬陵同秋池對視一眼,相繼失笑。
納蘭笙一盞飲完,將酒盞放下,語聲悶悶,“我娘要給我說親事。”
納蘭笙心情不好當然不只是這一個原因,不過這也是原因之一。
司馬陵呵呵一笑,“你如今虛歲十七,說親事也屬正理,這有何好煩的?”
納蘭笙悻悻道,“喜歡的自然不煩,不喜歡的能不煩麼?”
司馬陵聞言輕笑,“哪幾家的小姐?說來聽聽——怎麼個不喜歡法?難道就沒一箇中意的?”
秋池噙笑,“你是嫡子,你娘自然會替你打算,難不成還虧了你去?”
“哪幾家?”納蘭笙神情懊惱,“樑國公府的二小姐、遠山侯府的四小姐、禮部尚書府的二小姐。”
司馬陵挑眉,“這三位可都是大京出了名兒的名門閨秀,母族皆是望族出身,聽說也都是出挑兒的美人兒——你一個都看不上?”
納蘭笙撇了撇嘴,“那樑二小姐一說話就臉就紅得跟啥似的,看着就難受。遠山侯府的四小姐每回沖人一笑,那眼睛就不停眨巴——做作得很。”
秋池笑着搖了搖頭,頗有些無語。
司馬陵忍不住有些噴笑,“你倒是清楚——那不是還有杜尚書的二女麼?聽說還頗有才名。”
納蘭笙翻了個白眼,“她算哪門子的才女——見開朵花也吟詩,落片葉子也吟詩,一天到晚長吁短嘆的,我可受不住。讓我娶這樣的女人,我還不如出家當和尚。”
司馬陵和秋池相望片刻,盡皆失笑。
秋池笑罷,看着納蘭笙,“你這般挑剔法,只怕全天下的女子也能被你挑出毛病。”
納蘭笙“哼”了一聲,“那可不盡然。”
秋池但笑不語,只舉杯輕抿。
司馬陵看了納蘭笙一眼,垂眸又帶笑擡眼,“這三家小姐都不入眼,那納蘭想娶什麼樣的女子?”
納蘭笙又倒了杯酒,“我也不知道——興許我見着了,我就知道了。”
說完,正欲舉盞,司馬陵卻輕輕道,“莫喝了。”
納蘭笙一怔,眸帶不解。
司馬陵垂眸勾脣,意味深長,“今夜還有好戲,不宜過量。”
這一說,秋池也愣住,同納蘭笙對視一眼,兩人都將酒盞放了下來。
納蘭笙精神一振,四下瞄了瞄,“好戲?”
慶華宮是皇宮中最儉樸素淡的一座宮室。
宮中人皆知上官常妃爲人端正和氣,事事均以皇后爲先。
每每皇上賜下些好物件,上官常妃都會懇切相拒,“臣妾已經有了皇上的垂憐,也得了皇后娘娘恩德,此生福氣已是過了,斷不能再貪。”
故而建熙帝雖對常妃並無多少愛意,卻也敬重着幾分。
過了戌時,慶華宮便開始熄燈火。
值夜的兩個宮女剛剛將最後一盞要熄的宮燈吹滅,急促的腳步聲便從宮門外傳來。
伴隨着更加急促的呼吸聲,一個細尖發顫的老太監聲音響起,“娘娘,快叫娘娘!”
木梯之上扶着宮燈的宮女心裡頓時一顫,不敢熄燈,順着木梯幾步爬下,扶梯的宮女同她對視一眼,一人回走,一人趕緊迎了出去,“段公公,娘娘歇下了,出了什麼事兒?”
那老太監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大冬天的,卻滿頭滿臉都是汗,被那宮女一問,也不知是喘不過氣,還是驚慌過度,只渾身打着顫,神情卻是驚惶過度而顯得有些呆愣。
那宮女皺了皺眉,正欲開口,身後卻傳來裙裾曳地的聲響。
她方要轉首,那段公公卻“噗通”一聲匍匐在地,帶着哭腔,“娘娘,四皇子……四皇子歿了!”
那宮女身形一抖,手中吹筒“啪”的一聲落到青玉石的地板上。
不遠處的宮燈幽幽暗暗,那吹筒青玉的石板上“軲轆軲轆”地滾了老遠,撞到一根柱子,這才停下。
靜謐了片刻,宮女聽見常妃的聲音輕輕響起,“你方纔說什麼?”
那段公公身子伏在地上一直都是顫慄,此刻聽到常妃的聲音,顫得更加厲害,“四皇子,四皇子歿了……”
宮女慢慢轉首朝身後看去,只見常妃披着一件醬紫的長袍,頭上青絲直直的泄了滿背。
聽到段公公的重複,常妃的脊背好似晃了晃,揹着幽幽的燈火,她看不清常妃的表情,只覺常妃的臉好似雪一樣白。
空曠的長廊間似有陰風陣陣,常妃的聲音有些飄忽,“怎麼歿了?”
那宮女只聽段公公上下牙關止不住的叩擊,“馬……馬……上風……”
一片靜默。
兩個宮女心中都驚駭——四皇子還未到十七,按制是不能召伺寢宮女的,又怎會……馬上風?
如今大皇子二皇子都離了宮,眼下宮中的伺寢宮女都是替太子準備的。
常妃對四皇子一向管束嚴厲,四皇子怎會?
好像過了許久,又好似只片刻,常妃忽地低低笑了起來,“何人伺寢?死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