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娘背進門,牽着紅綢跨火盆,再拜堂送入洞房,原本設想了無數遍的情節今天卻如電影快進般眨眼就過了。
這一路雲舒都是迷迷糊糊,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幸好有眉兒和煙兒一直扶着她,每走一步都在她耳邊小聲提醒。她愣神的話,二人便會帶着她轉來轉去,原來先前演練背下的那些東西全不管用,只需把扶着新娘子的丫鬟教導好就一切順當了。
小順子牽着紅綢把她帶進洞房,還沒來得及說句話,就被他的兄弟們給起鬨拖出去喝酒,眉兒給喜娘和屋中其他丫頭都發了賞銀把她們全打發出去,房門一關,屋裡頓時安靜下來。
雲舒雙手擡起蓋頭四下看看:“煙兒,都走了吧?”
柳煙兒笑眯眯道:“都走了,小姐。”
雲舒頓時長長吐口氣,掀起蓋頭就要站起來,眉兒閃身過來一把拉住她:“小姐,別動,這蓋頭得由咱們二公子來揭,您可不能亂動。”
煙兒也道:“是啊,小姐,喜娘說新郎官兒沒揭蓋頭您不能動,否則不吉利的!”
“哪有那麼多不吉利,忙了大半天了讓我活動活動沒事兒的!”從早上寅時三刻起牀直到現在她雖然一直都坐着,可這一身厚重的服飾實在壓得她受不住。
她將蓋頭扔在一旁,一邊活動筋骨一邊走來走去打量這新房,這屋子真大,到處都是大紅大紅的顏色,當真喜氣異常。眉兒和煙兒攔不住她,只能跟在她身後時時提醒,千萬別把服飾弄亂了,免得待會兒客人們來看笑話。
前面左相府的花園裡白了幾十桌酒,來往恭賀的除了雲舒孃家那幾個送親人,其他個個都是高官貴族,小順子被大家拉着這兒一杯那兒一杯。即便醉了也不讓他回屋,非要鬧騰到晚上不可。
雲舒在房裡活動一會兒,便被眉兒二人催着坐回到牀邊,沒一會兒,門外有丫鬟過來,說是請眉兒和煙兒二人出去吃飯,她們幫忙守着。
原本眉兒和煙兒不放心,都說不去。雲舒知道她們跟自己一樣,只有早上吃了點兒東西,之後一直沒吃,現在都下午了,她們肯定很餓,便讓她們快去快回。
透過紅紅的蓋頭。雲舒見眉兒和煙兒跟替換的幾個丫頭好一番交代,才一步三回頭的走開,替換的幾個丫鬟站在門口一動不動。
大喜的日子,雲舒自然不可能在外人面前做那些驚人之舉,只能規規矩矩坐在牀沿兒上,忙了一天突然安靜下來的她有些打瞌睡,腦袋搖搖晃晃眼皮兒一搭一搭似乎真的就要睡過去。
突然,門口咚咚幾聲悶響,雲舒懶洋洋的不想睜眼。卻感覺自己胸口突然一痛,像被針紮了一般,她還沒回過神來,就被人捂住蓋頭一下子扛到肩上,跳窗而去。
耳邊呼呼的風聲把她的瞌睡全趕跑了,意識到危險的她想掙扎卻完全不能動彈,想呼救喉嚨也發不出聲音,而且胸口悶悶的痛,全身血液似乎就在那兒堵住了一般。難受之極。天啊!難道又有采花賊?居然左相府都敢來搶。莫不是王家的仇家?
雲舒忍住痛絞盡腦汁想自救之法,那賊人卻沒飛多久突然停了下來。輕輕把她放一把椅子上,然後往她胸口上戳了兩下。雲舒捂住胸口連咳數聲,等緩過勁兒來驚喜的發現自己能夠動彈了也可以發聲了。
她趕緊扯下蓋頭四下張望,猛然發現前面有個背對而坐的身影。她呼啦一下站起來,“你是誰?爲什麼抓我?”
那人背對她坐着一動不動,雲舒盯着那背影看了半晌,這人頭髮油黑、身材均稱,雖看不到相貌,憑直覺應該是個年輕男人,而且好像……還有點兒熟悉的樣子!
熟人怎可能在自己大喜之日劫持自己?不可能不可能,這人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不是報仇的就是採花賊,或者是想綁了自己跟王家勒索錢財的綁匪,得趕緊找機會逃跑才行。雲舒依然坐着,趁那人沒有回頭,四下打量,希望能找到意思漏洞,找機會逃走。
這是個蠻大的房間,屋裡佈置典雅大方,格局也有些眼熟,雲舒掏空心思細想,猛然發現這屋子若去掉所有裝飾,不是跟方纔那新房差不多嗎?這到底是什麼地方?
雲舒驚訝的四下打量,這時前面那人緩緩站起,慢慢回身與之正對。當雲舒看清那張面孔時,更是驚訝得張大了嘴。屋子裡靜默良久,雲舒吞吞口水,“衛禹,怎麼是你?”
對方臉色陰沉:“怎麼不能是我?”
“你……你…你可知道你在做什麼?”
衛禹盯着她好一陣,突然冷笑一聲:“哼,你擔心我阻了你和二哥的洞房之夜?”
雲舒愣了一下,繼而一陣臉紅:“胡說什麼,衛禹,快送我回去,要是被人知道了……”
“知道了又如何?呵,我倒想看看二哥要是知道他等了十幾年的新娘子洞房之夜在他同父異母的弟弟房裡,他會怎麼辦?”
看衛禹那陰沉得可怕的臉,雲舒後背一陣發麻,她驚恐的看着衛禹一步一步靠近,腦袋裡混亂得如漿糊般。在衛禹離她三步之遙時,雲舒一下子跳起來竄到桌子後面去,舉止一手希望能阻止他:“衛禹,你幹什麼?我可是你二嫂,你……你不能……”
衛禹回過頭冷冷的看着她:“呵,剛進門就自稱二嫂?果然是你心甘情願的對不對?”
雲舒愣了一下,腦袋裡轉了幾圈,看衛禹眼底似乎有幾分希冀,想起上次離京時他掠走自己時說的話,雲舒有些臉紅。但不管怎樣,她現在已經跟小順子成親,以前的過往都如雲煙般消散殆盡,不管是友情還是好感,都應該就此結束,於是她一咬牙道:
“對,當然是我心甘情願的,否則誰能逼得了我千里迢迢上京來完婚?”
“你……哼,恬不知恥!”
雲舒皺眉:“我一不偷二不搶,先定親後嫁人,光明正大的坐着大紅花轎過門兒,我哪裡該羞恥?我爲何要羞恥?”
衛禹突然一拍桌子:“明明是我提親在前,你爹孃爲何只答應他不答應我?你爲何只嫁他不嫁我?我比他差在哪裡?他有的我一樣不少?你爲何不等我?你爲何說都不說一聲就嫁給了他?”
看着急紅了眼的衛禹,雲舒生怕說錯話再次激怒他,若再發生什麼事情,自己這輩子都完了,小順子和衛禹必定反目成仇,自己必定成爲千古罪人。
雲舒沉默半晌,深吸兩口氣,特地讓自己的語氣平淡無波:“衛禹,別忘了你早就成親了,你成親的時候可曾告訴過我?”
衛禹瞳孔微縮,痛苦的扶額道:“我也不想的,孃親明明說過不逼我成親,甚至答應替我跟你爹孃提親,可她卻命令我身邊的小廝給我下了藥,讓我睡了三天三夜,等我醒來,木已成舟,瑩瑩已經跟我完婚。
雲舒,我真的不想的,都是孃親她……她自作主張,我對瑩瑩從來只有兄妹之情,沒有半絲男女之愛,雲舒,你相信我!”
雲舒心裡暗暗驚訝,聽他這麼說,心裡除了有幾絲同情外,並無再多想法。
她轉開頭去:“衛禹,你自己也說了,現在木已成舟,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衛瑩瑩纔是你的結髮妻,而我卻是你的親二嫂。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們以後依然可以做朋友,就像小時候那樣,一起聊天玩耍的好朋友,你覺得了?”
衛禹定定的望着她,眼底滿是受傷:“朋友,呵,朋友……”他無力的扶着桌子坐下,看他那模樣,雲舒不禁有些心軟,真想過去安慰她幾句,可她明白,如果現在過去,衛禹肯定誤會,以後你來我往,萬一發生點兒什麼,那是多麼難看的事情?於是她一咬牙轉開頭去,當做什麼都沒看到。
屋裡靜默良久,門外一陣腳步聲後,門口響起梆梆的敲門聲,繼而是衛瑩瑩氣勢洶洶的聲音:“開門開門!相公,你在裡面幹什麼?快開門!”
低頭扶額的衛禹緩緩擡頭看向門口,那房門更是被拍得如山響,雲舒一陣緊張,要是那衛瑩瑩就這麼衝進來,自己被她看到的話就完了。她四下看看,見裡面有幾張屏風,她趕緊跑過去躲在屏風好。
她纔剛藏好,房門咔嚓一聲響,兩扇門板直直的向內倒下,衛瑩瑩鐵青着臉帶着一羣丫鬟衝進來,大袖一揮:“給我搜!”
丫鬟們當真要動手,衛禹突然袖子一甩,啪啪啪幾聲,那些丫鬟一個一個接連倒地。衛瑩瑩氣得跳腳,指着衛禹道:
“好啊!好啊!表哥,我進門快一年,你看都不看我一眼,讓我日日獨守空房,而今卻爲個小賤人打我的丫鬟,我…..我跟你沒完,她們搜不了,我自個兒來!”
衛瑩瑩撈起袖子四下翻找,很快便轉向雲舒藏身的屏風方向,突然,她身子一僵,定在原地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