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哆哆嗦嗦,看了眼光鮮亮麗的莊心妍,又看了眼單薄的葉薔,說,“上週四那天,我,我上來準備關門,然後就看到小葉還在辦公室......”
“然後呢?”
“因爲那是莊心妍的辦公室,我見她在別人的辦公室便好奇地問了句,她沒回答我,就匆匆放了什麼東西在包裡,我也沒多問,囑咐了幾句就走了。”
衆人疑問,平時笑哈哈的老大爺,爲什麼會單單在這一天對這件事記憶猶新呢?
於是便有人問道,“於大爺,您怎麼記得這麼清楚?”這事一定要問清,就怕提前串通。
大爺聽到這話竟有些臉紅,連忙撓撓頭,說得挺不好意思的,“那一天剛好是我和老伴兒的結婚霍念日,我着急回家呢,所以就提前上樓巡視了。”說着又狐疑地看了葉薔一眼,“小葉這小姑娘,平時挺有禮貌的,經常和我打招呼,所以我記得她,而且,那天,她在辦公室呆得特別久,我叫她的時候她是蹲在電腦前的......”於大爺努力回想,把自己記得的統統都說了一遍。
外邊,樊倩和羅妮面面相覷,上樓找U盤的事情她們清楚,但是在樓上發生的一切她們卻不知。
她們看着莊心妍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恨不得衝上去撕了她的假面目。
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麼?
此時葉薔已被這些對自己不利的話語抽乾了全身的力氣,她明白,無論她怎麼解釋,這些答案都會形成一個怪圈,最後都集中在她自己的嫌疑上。
事實上,那天她準備拔U盤的時候,放在莊心妍座位上的包包掉落在了地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葉薔知道,是自己的U盤掉在了桌下。桌下是背光,因此昏暗,所以視力不佳的她只能一點點一點點地摸索,直到,她終於在桌子的拐角處摸到了自己的東西后,也聽見了外邊於大爺的問話。
辦公室很安靜,葉薔又在一心一意地找尋,所以當聽見於大爺粗獷的聲音時,葉薔不免有一陣驚嚇,忽而又想起了莊心妍的U盤......
事情就是這樣,但卻造成了葉薔的無法辯駁。
一旦辯駁,莊心妍就能抓住話語權,把葉薔反擊得無處容身。
林副總聽着於大爺絮絮叨叨說了半天,心裡也是有了數,孰是孰非心裡怕是也有了答案,他看向葉薔,漆黑的眸色中映出她無愧的表情,問道,“你還有什麼說的嗎?”
葉薔搖頭,沒有,如今的她,已然是被稻草壓垮的那匹馬,再辯解也是無用。
索性放棄掙扎,她現在最想的就是離開這個地方,她不想看見莊心妍這張讓她心碎讓她憤恨的面孔,亦不想聽見外邊的閒言碎語,她想找一個地方,可以弓着身子把自己安全躲藏的地方,這樣自己就能夠靜靜地舔舐自己的傷口。
葉薔想哭,但是她不想讓旁邊的這個女人看見自己的眼淚,眼淚是軟弱,是屈服,她不願在這個蛇蠍心腸的女人面前軟弱和屈服,於是,她硬挺着,站的筆直,猶如當年壯烈犧牲的戰士般無悔地說,“我沒有任何想說的了,一切悉聽尊便。”
葉薔很倔
強,孰是孰非她心裡明瞭,但只是缺少爲她做主的人,那個人遠在天邊,她不願去煩擾。
“那你先留職待辦,等霍總回來做最後決策。”林副總綜合了另外兩位總監和經理的意見,對葉薔說道,又見他揮了揮手,“你這幾天別來公司了,回去吧。”
葉薔眼波微震,心思也大概清明,大家最終是認爲這件事是她的錯,只是礙於霍少庭的關係,堅持要等他回來處置。
而所有的證據都被拿上了檯面,葉薔到底是不是無辜大家心裡已經有數,就算霍少庭回來,葉薔在公司的職位也不保,最多隻能算是不追究。
從此,莊心妍就能得逞,平步青雲。
真是下的一盤好棋啊。
葉薔輕呵,轉身就要走出辦公室,在與莊心妍擦肩的那剎那,說道,“但願你日後夜夜好夢。”
莊心妍冷顫。
接着就看見葉薔凜然的背影。
玻璃牆外,是一條長長的人道,這裡圍滿了看戲的人。
樊倩和羅妮雙雙握住葉薔的手,她的手寒涼地像冰條,已經是無法彎曲的僵硬。
她們就像是左右護法,護着葉薔走完這一條長長的路。
路上有絡繹不絕的指責聲,謾罵聲。
葉薔擡着冷漠的眼看着她們,已經不是她所熟悉的人們了,風吹樹晃,連樹都會朝着風向偏移招搖,何況是人呢。
大樓下,傾盆大雨像是一塊灑下的珠簾,懸在空中,天依舊是昏沉的可怕,葉薔擡頭望着,竟然發現,她的心情居然就像此刻烏雲滿布的天際,沒有一絲光亮,而大雨傾盆,雨滴砸向了地面,也砸進了她的心。
樊倩捏了捏她發涼的手,“我去開車,在這等着我,我們回家。”
葉薔無動於衷,就像是欠缺發條的木偶,不會說話也不會動。
而羅妮卻一遍又一遍撥着霍少庭的號碼。
這是,葉薔乾啞的喉嚨發出了聲音,這聲音就好像是摩擦鐵鏽般嘶啞,讓人心疼,“他在忙,別打擾他了,我沒事。”
“可......”這一點也不像沒事的樣子,羅妮一臉擔心。
葉薔好不容易扯出一個乾癟的笑容,又重複了句,“我沒事,別擔心。”
羅妮看着她的臉,心中有說不出的難受,笑比哭難看,大概就是如此。
霍宅。
屋外仍是瓢潑大雨,雨像珠子般傾盆而下,雷鳴閃電讓暗黑的天空更加陰森,別墅內,燈火通明,恍若白晝,客廳沙發上坐着兩個面容相似的男人。
“大哥,你看這......”
說話的是霍家老爺,霍少庭的爺爺。
他穿着藏青色毛衣,面容還似當年的英俊,只是,歲月偶爾會頑皮地在人臉上留下惡作劇的證據。此時,霍東手拿着電話,眉頭深鎖,於是,額頭出現了三道深深的皺紋。
而他側面則是霍家當家,霍文先。他一身黑色羊絨衣褲,眉宇間融着嚴肅,鋒利的劍眉透露出寒冷肅殺,他雙手撐着柺杖,嘴脣抿成了一條直線,霸氣不減當年。
就在前十分鐘,霍東接到
公司電話。
本該定於今天的企劃賽臨時出現了問題,抄襲,可大可小,但偏偏,這件事被不少八卦記者拿到了一手材料,霍氏亂成一鍋粥,而此時霍少庭卻遠在分公司,手機關機,一時也聯繫不上。於是,公關部總監一個電話打到了公司副董霍東手上。
當年,霍文先把公司決策大權交到霍少庭手上時,則決定自己保留董事長名號,而弟弟則作爲公司第三大股東出任副董一職。當出現突發事件而霍少庭無法分身處理時,公司大小事務一律可請示副董。
“公關部怎麼說?”霍文先沉眉,眉眼中有股子不可抗拒的威嚴,霍少庭完全繼承了他的樣貌,不怒自威。
霍東握了握手機,說,“公關部說,今天下午出現的抄襲事件,林副總和市場部總監決定等少庭回來共同商議如何處決。但是,消息不知怎麼的就流到了媒體手上。第一個電話打進來時劈頭就問新產品的時,後來越來越多家媒體紛紛來電,公關部有些招架不住,而少庭那邊一直聯繫不上......”
“這件事怎麼會鬧得那麼大!”霍少庭提起柺杖重重地敲擊地面,聲音恍如他年輕時期般的洪亮。
當然,若只是一個抄襲事件,這需要把犯錯的人開除就好。可偏偏這些已經涉及到公司新產品信息泄露的事,顯然已經涉及到公司機密。從新產品開始研發至今,霍少庭一再強調這次有關新產品任何消息一概不對外公佈,包括產品名稱、成分、功效......
可現在卻被數家媒體事先知曉。好在處理及時,數家媒體先後被好處封口,要不然公司投資上億的新產品計劃將會功虧一簣,而此次泄密事件儼然已經列入了警方調查之內,一旦揪出幕後指使,嚴懲必究。
霍東戰戰兢兢地看着霍少庭發着怒氣,一時也不敢勸說,只是止不住地嘆氣。
但願這件事不會影響他們股東的利益纔好,剩下的就看霍少庭怎麼處理了。
霍少庭站在空曠會議室窗前,S市瓢潑大雨,而他所在的廣州卻是夕陽無限好。
他遠遠望去,夜色正吞噬着一片又一片紅的壯麗的晚霞,一副壯觀的場景油然而現,卻有着夕陽西下的悲慼。
手中的手機正一遍又一遍提示着忙音......
霍少庭心亂如麻。
下午,他一直在開會,手機被隨手扔在辦公桌以至於關機。
沒想到卻錯過了一件又一件令他震驚的大事。
當會議結束後,他把手機與充電器連接,躍入屏幕的是羅妮瘋狂的十餘個來電,接着便是一條短信,短信內容大約就是抄襲事件大致情況和葉薔所受的委屈。看到這,霍少庭就有些坐不住了,立馬讓蘇青預訂最快飛回S市的一趟航班。
“可這邊的事,還有一些沒有處理......”蘇青不敢貿然忤逆霍少庭的指示,但分公司的事情也迫在眉睫,此時還是得說清楚。
霍少庭眉頭深皺,這是她第一次看見他如此煩惱的樣子,眉宇間暗藏着擔心和急迫,大概也只有葉薔會讓他如此心亂如麻。
“這邊的事,你留下來處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