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暴喝忽然響起,原本坐在輪椅上的人忽然站起來轉過身,因爲腳下支撐不夠,一個趔趄,重重的甩在了地上。展清已經落在喬飛懷抱裡,滿眼都是淚,乍一聽這熟悉的聲音來自於身後,身上一顫,沒來得及回頭,身體就被人直接轉過來,一個尖銳冰冷的東西,抵在她的喉嚨口。
展清仰着頭,垂着眼睛看着地上掙扎的人,根本顧不上身後的威脅,拼命低頭想要看清地上的人,眼底的希冀一陣強過一陣,最後,終於匯聚成淚,滴落而下,“QUEEN ?”
QUEEN又窘又難看,恨不得此時挖個地洞鑽進去,衝喬飛喝道:“喬飛,你給我放開她!”
喬飛冷嗤一聲,看着地上掙扎扭動的QUEEN ,“秦醒,你這樣,真讓我失望。”
說着,原本只是抵在展清喉嚨上的針轉了個方向,忽然擡起,狠狠往展清頸後扎去。
“砰!”一聲槍響。
霍少庭開了第二槍,正中喬飛手腕。喬飛身體晃了晃,卻硬是攥着針筒沒鬆手。
但他再也抱不住展清,任由她軟軟的倒在地上。
衆人心思一凜,飛快的圍了上去,喬飛楊手往地上丟了什麼東西,“砰!”一聲炸開,房間裡頓時就瀰漫着濃郁的煙霧,發出刺鼻的味道。
煙霧彈。
霍少庭知道抓喬飛無望,趁着煙霧沒有完全散開之前,直接走到葉薔身邊,低頭瞥見被她丟在地上的針筒,俯身撿了起來,拔了針頭,從口袋裡掏出一塊乾淨的紗布,一裹,直接抱起葉薔閃身進了樓梯口。
葉薔納悶他身上,怎麼隨身帶着這麼大一塊紗布,生怕他是受了傷,掙扎了一下,被霍少庭狠狠往懷裡一按,啞聲道:“別動,我跟你一起出去。”
舒放也跟了上來,後面零散還跟着一些藍色領帶的保鏢,用力的揉着耳朵,其中一個道:“霍總,有信號了。”
葉薔下意識看向霍少庭的耳朵,才發現他帶了耳機,耳機特別小,連接的也跟頭髮絲一樣,不仔細看,根本看不見。
霍少庭道:“喬飛跑了!外圍看見人了沒有?!”
葉薔知道,這不是跟自己說話。
那頭不知道說什麼,霍少庭皺眉,道:“讓高楓來前面!”
後來再沒動靜,葉薔見他側臉剛硬,陰沉沉的 ,滿滿都是焦躁,忍不住道:“我是不是沒救了?”
基本能猜到,喬飛給她打的這個藥水,就是他們說的那個東西,挫傷人的神經,說不定,還真的能如喬飛說的一樣,能復活死人身體裡的機能。
這樣可怕的一個東西,有解嗎?
霍少庭飛快的反駁,“不會。”
“七年前我能毀了它,現在也能。”
他不會讓她有事。
一定不會!霍少庭跟自己發誓,怕她擔心,儘量讓自己的表情平靜下來,但他在她面前,僞裝的太艱難,感覺費盡了力氣,也不過能勉強維持面無表情的樣子。
說着話,兩人已經上了一樓,下頭的凍庫太冷了,到了上面,即便是風雪交加,卻生出些溫暖的感覺。葉薔這纔看清,殯儀館內外,圍的都是人。
何毅抓着對講機,匆匆迎上來,頭上還裹着紗布,看了一眼葉薔,又看了一眼霍少庭,道:“下面怎麼樣?”
霍少庭
道:“展清傷了。還有,殯儀館裡不止我們一條暗道,擴大包圍圈,喬飛那邊要抓活的。”
頓了頓,又道:“QUEEN這邊,不能露面。”
說着,直接繞開何毅,徑直出門,上了一輛黑色的路虎越野。
開車的人回過頭,葉薔認出來,這人正是上次和何毅一起去逮捕樑暖月那個警察。
想來,就是高楓了。
這人,真是一點表情都沒有,聲音也沒什麼起伏,公事公辦的樣子,“你找我?”
霍少庭對他這冷冰冰的樣子見怪不怪,把手裡的東西交給他,轉身,心疼的在葉薔額頭上吻了吻,“你留在這裡,我還要下去一趟。”
既然來了,該瞭解東西,都該了結了。
葉薔知道,他和QUEEN甚至是喬飛之間的恩怨,都應該有個結果,何況,展清的傷多少是因他而起,他不可能放下,乖順的點頭,“我等你。”
霍少庭轉身下車,舒放看清她眼底的擔憂,毫不猶豫合上車門,轉身跟了上去。
葉薔看着霍少庭的身影,徹底的消失在視線裡,臉上強撐的笑意,才一點點淡去,嘴角的弧度怎麼都提不上去,下意識伸手摸着大腿被針扎過的地方。
心裡有種奇異的感覺。
……
下面各人被刺激的直咳嗽,想起喬飛根本就是個變態,也不知道這東西到底有毒沒毒,憋着氣拼命的揮散厭惡,卻不敢貿然上前,生怕前頭還有什麼陷阱,等到煙霧散開,不僅是喬飛不見了,霍少庭的人也不見了。
衆人一慌,下意識去看自家老大。
這一看不打緊,一個個都愣在原地。
讓人聞風喪膽的煞神,此時失魂落魄的抱着剛纔衝進來的女人,身上被浸染透了,都是血。
展清在部隊那些年,她受的傷多了,知道霍少庭終究也沒對喬飛下死手,這一槍,就算是打在喬飛身上,最多也是在肩膀,即便被她拉了一下,也不過傷在她肩胛,死不了。
但疼是真的,展清擰着細緻的眉心,看着面前熟悉的臉,看清他眼底的眼淚,忍不住笑,擡手抹去他眼角的眼淚,笑了,“哭什麼,死不了的。”
這樣的場景看起來有些可笑,好像她纔是需要被安慰的那一個,展清笑,見自己手上的血,直接把他眼角都擦成一片血紅,像是泣血一般,那些不斷在夢裡重複的場景不斷的出現在她面前。
夢裡,他死在戰場上,渾身都是血。
展清眼角一脹,抿着蒼白的脣,固執的用還算乾淨的手腕,幫他擦去血跡,衣袖的冰冷的金屬釦子,劃過他的傷痕,聲音都跟着顫抖起來,“這些年,你找過我嗎?”
QUEEN死死的抱着展清,壓抑道:“對不起。”
這一天,他說了太多對不起,好像他對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都只有虧欠。
他沒找過她,不是不想,是不敢。
她是高高在上的展家大小姐,在部隊裡的時候,她也是他上司。直到一起進了飛虎隊,他們纔算是平起平坐,她是他的搭檔,爲了配合他的名字,她叫KING。
那些藏在心裡慢慢成長的仰望,在生死相依裡慢慢發酵。
他們也曾經偷偷愛過那麼幾年。
可是現在……
他不過是一個
殘疾的黑幫頭子。
還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做,沒有完成之前,他依舊是黑社會的後代,一輩子都洗不白。
想到這裡,QUEEN似乎清醒了些,微微鬆了鬆抱着她的懷抱,看着她肩膀上的傷口,知道死不了,但失血過多,也還是會死人。
“我送你去醫院。”
展清死死的抓着他的衣袖,固執道:“不要。”
他在衆人眼裡,不過是一個“死去的叛徒”,這樣一露面,他哪兒也去不了了。
QUEEN的眼神暗淡,“你放心,我只送你到門口。外面都是他們的人,我不出去。”說着,招呼了手下的人,他抱着展清,直接把他擡到輪椅上。
坐定的那一刻,心裡不是沒有諷刺的,連嘴角的笑意都帶着淺淺的無奈。
他心裡太明白,不管是過了多少個七年,他還是捨不得她。只是這一點點的路而已,他只能抱她這一路。
展清依舊搖頭,眼睛都不敢眨,“你會一直留下來嗎?留下來,我一定還你清白!當年的事情根本就是陸……”
“不用!”QUEEN冷冷的打斷展清的話頭,見她眼底的光芒暗了暗,心生不忍,終究是沒忍住,聲音和緩下來,帶着無可奈何的嘆息,“KING,這是我選擇的路。”
“現在,我在金三角,坐鎮伏龍山頭,那裡,是我父親曾經威震一方的地方。”
換而言之,他現在好好的活着,而且是黑澀會老大。
即便是真的冤屈,也回不了頭了。
展清激動起來,“伏龍山?”
那裡,曾經是一座荒山,後來威震一方的人,只有秦木。那一陣秦木風頭正勁,什麼壞事都幹。狙殺秦木,是展爺爺到現在還引以爲傲的事情。
他是秦木的兒子?
那他們……
QUEEN靜靜的看着懷裡的女人,鴉羽一樣的睫毛在臉上投射下一道陰影,矇住了他細微的表情,“KING,你是我殺父仇人的孫女,我們從開始,就不可能。”
展清頓時渾身血液都涼了。
忽然聽見身後的保鏢問道:“先生,這具屍體要處理嗎?”
QUEEN薄脣微啓,道:“送去上面火化了吧。”
那人應了一聲,身後就有人開始動作。
展清還沒從震驚中醒過身來,心裡忽然生出些不祥的預感,樓梯口傳來腳步聲,很快,霍少庭從昏暗的樓梯口,走到大廳光亮的地方,看見了抱着展清的QUEEN,眼底都是化不開的冷意。
QUEEN只當沒看見,低頭對展清道:“展清,跟他走吧。”
在這之前,他一直叫她KING。至少,他們之間還有這麼一點點的聯繫,可他叫了她的名字。
展清肆意飛揚的表情瞬間崩潰,顧不得身上的傷口,直接坐起身死死的抱着他,眼淚大滴大滴的落下來……
“不要!我不要走!我找了你這麼多年,不管你變成什麼樣我都不在乎,你帶我走,帶我走,別再丟掉我了。”
不管你變成什麼樣,我都不在乎。
這句話,喬飛也說過,可是他想象不到,展清會變成下一個喬飛!
QUEEN像是瞬間刺中了痛處,手上一用力,掐住展清受傷的肩膀:“我讓你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