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細微的聲音,發出突兀的響聲。
像錘擊在母女兩人心上的一擊重錘,重重的敲打出一片紅瑪瑙般的液體,流淌在光潔的地面上,盈盈的配着一縷一縷的青絲,飄然落下。
果果手中的剪刀也隨之咣噹也聲掉落在地,驚恐的孩子臉上呈現出驚鴻的錯愕。
季瑾之感覺到腦後一陣寒涼,等出手觸摸時,已經晚了。
原本及腰的長髮,此時因爲缺失一縷,而變得異常難看。
她脣邊帶着釋然的冷笑,沒說話,卻謂然的嘆了口氣。
其實,剛剛果果舉起剪刀的那一剎那,季瑾之通過光亮的可以照人的地面上注意到了,但她還是存在那麼一絲的僥倖,感覺果果剛五歲,怎麼可能行兇傷人呢?
昨天的餐叉事件,孩子過後蒼白的臉色,就看得出來,果果當時有多麼的驚恐和害怕了,不可能的,絕對不會的。
這就是爲什麼天下的母親,都那麼毅然決然相信自己孩子了。
因爲是自己生的,感覺從孩子的身上,就看到了自己當年幼小時候的影子,她是善良的,一定不會傷害自己。
但結果呢?
顯然超出了季瑾之的預料。
果果沒有傷她,只是傷了她的頭髮。
烏黑如瀑的長髮,被突然剪短,對於任何一個女人來說,這種傷害,都是非同小可的。
季瑾之沉吟了良久,才拾着玩偶轉過身,將小熊遞到果果的懷裡,並展顏一笑,“諾,小熊給你了,還耍脾氣嗎?”
“你……”果果明顯驚魂未定,還有些錯愕的看着季瑾之,“你……不生氣嗎?”
季瑾之掃了一眼地上散落的青絲,淡笑,“你指的是這些頭髮嗎?”
果果點頭,但小眼睛一瞬不瞬的注視着她,生怕錯過了什麼一樣。
看的出來,孩子也是緊張的,而且頭髮一斷的瞬間,孩子心理的恐懼,可想而知。
季瑾之又怎麼可能捨得傷害她?
她只是擡手摸了摸果果的頭頂,撫.摸着她的長髮,淡淡的說,“女孩子都愛美,不管年齡多大,都喜歡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去見人,所以果果的頭髮很好看,又黑又長。”
果果吞了吞口水,“你,真的不生氣嗎?”
“那果果還鬧脾氣嗎?”她故意不答,而反問她。
果果先是點點頭,隨後又馬上搖搖頭,“你先回答我!”
季瑾之一笑,“如果你不鬧了,那阿姨也不生氣了。”
“真的?”果果眸光閃動。
“當然了!”她又有什麼資格生果果的氣呢?不管現在女兒做出什麼,哪怕是拿刀子捅她的心,她也沒有理由去責怪。
孩子都是最無辜的,如果當初李維琪沒有抱走她,如果她可以和自己的親生母親在一起生活,現在也不會對她有如此深的敵意了……
果果想了想,最後才怏怏的點頭,“我……不鬧了!”
“果果啊,你手上是會有傷疤,但隨着年齡的增長,傷疤也會淡化,但不會永遠消失,知道爲什麼嗎?”
聽着季瑾之說的這些,果果不斷的皺着小眉頭,一臉的不解。
“因爲這道傷口,它會隨時提醒你,不要忘記曾經自己做過的傻事,要珍惜生命,因爲人的命只有一次,死了的話,就徹底沒了!”她說。
果果撅起了小嘴巴,“那如果我死了,下輩子還會變成爸爸和媽媽的女兒嗎?”
季瑾之想了想,搖搖頭,“不一定哦,人可能沒有下輩子,都是人類的一種幻想,總而言之,你還小,不懂的,等你長大了就會明白了。”
果果又問,“那你每天給病人手術,看到那麼多血,不害怕嗎?”
季瑾之說,“那果果解剖小動物的時候,也會看到血,果果不害怕嗎?”
她說,“我見多了,就不害怕了呀!”
“那阿姨也見多了,也不害怕了!”
果果仔細一想,感覺也對,“那我長大了,也可以做個醫生嗎?”
季瑾之說,“如果你只是爲了解剖好玩,感興趣的話,那沒必要做醫生,醫生是治病救人,不是單純的爲了好玩。”
果果再度皺眉,“阿姨,你說的話,我聽不懂。”
季瑾之眸光一滯,“你叫我什麼了?”
“額……”
“你剛剛叫我阿姨了,對嗎?”
果果連忙搖頭,“什麼啊?我不知道!”
看着小傢伙那羞紅的小臉,季瑾之會心一笑,不管怎麼說,她總算願意和自己多說兩句了,深吸口氣,才站起身,“好了,果果,讓護士姐姐陪你玩,好嗎?”
“你幹嘛去?”
“去理髮店!”她故意加重音量,斜睨的目光看向果果。
她表情怪異,連忙低下了頭。
季瑾之又嘆息一聲,看着那滿地的狼藉,通知護士讓清潔人員打掃,然後自己在很多人錯愕的視線之中,邁步上樓。
換了身衣服,然後又看看時間,距離和王董事長的飯局,僅僅還有一個小時,她匆忙的趕去附近最近的髮廊,處理一下這個被女兒弄壞了的髮型。
在理髮師妙手如春的處理下,從長髮變成了及肩的短髮,看着鏡子裡自己乾淨利落的髮絲,忽然又想到了當年在非洲的時候,那段時間,她也是短髮的形象,每天在很多救助站工作,忙的不亦樂乎。
淺然淡笑,付過錢後,快步從髮廊出來,秘書已經開車在外面等她了。
飯局定在一家中式餐廳,最裡側的包房,秘書說這裡比較清靜,適合談話。
季瑾之來的時候,王董事長還沒有到,她先點了幾個菜,讓後廚備着,等客人來了再加菜。
等候的時候,秘書說,“季院長,這對我們華康來說,是最後的一次機會了,如果真的錯過了,可能……”
“放心吧!其中的厲害關係我明白的。”季瑾之輕微點頭,她又怎麼可能不知道這次的合作,對於華康意味着什麼呢?
因爲她一再的推拒陌少川和陌啓年的幫助,所以華康的處境更加的岌岌可危,季家的名下除了現在居住的那棟別墅之外,全部都賣了,若是真的不行,她也就黔驢技窮了。
“季院長,成敗在此一舉,只要我們能和王世偉業簽了這份合同,醫院的情況就會有所好轉,最起碼近半年是沒問題的。”安茜做了各種分析得出的結論。
季瑾之點頭,“嗯,利害關係我都知道,今天一定不會出亂子的。”
她並不喜歡應酬,小的時候,因爲陌少川比她年長五歲,過早的涉入商業圈面對各種應酬,每次他都不會帶她,不管她怎麼吵鬧,他都不帶。
後來她長大了,經歷了各種各樣的事情,才明白他當時的心境。
也才知道,這種類似的應酬,並不是過家家,可以隨心所以的擺出各種脾氣,有的時候,察言觀色見風使舵,必要的時候,還要八面玲瓏。
很苦,也很累。
正在神遊時,包房的門被服務器輕聲推開,隨後,做了個‘請’的手勢,只見一個五十左右歲略微上了年紀,體型偏胖的男人走了進來,他的身後還跟着助理和秘書。
季瑾之和秘書安茜連忙起身,笑着道了句,“王董事長,您好。”
王董事長擡眸,看了看安茜,再轉移目光,在季瑾之身上流連,頓時一驚,“哎呀,原來是季院長啊!這突然換了髮型,我還有點沒認出來呢!”
季瑾之自嘲的一笑,“一定是嚇到王董事長了吧?”
“哪有,非常漂亮!像偶像明星,從小看你就是美人坯子,果然長大了更標緻了!”
一番讚揚的話語,季瑾之含笑周旋,幾個人落座後,服務員開始走菜,不一會兒的功夫,二十多道菜,全部齊了,安茜又起身給幾人倒酒。
酒過三巡,王董事長因爲坐在季瑾之身旁,所以動作也開始隨意起來,但這樣的近距離接觸,讓她覺得格外不舒服,也不知道王董事長到底噴了什麼香水,特別刺鼻,薰的她很不舒服。
但爲了合作,也必須要忍,一忍再忍。
王董事長端着酒杯,不停的向季瑾之敬酒,她酒量本來就不是很好,安茜見狀,急忙擋酒,替季瑾之喝了不少。
但良久後,王董事長朝着身旁的助理遞了個眼色,助理立馬端着酒杯起身,繞到了安茜身旁,開始和安茜喝了起來。
如此一來,季瑾之被晾曬出來,王董事長笑呵呵的看着她,說,“想當年華康的名號,那在A市,任何一個醫療企業,哪個不願意和華康合作的?我們王世偉業,都數不上啊!”
季瑾之淺笑嫣然,“當年是當年了,家父不僅醫術高明,同時經商有道,華康在父親手上時,確實前景不錯,只可惜我沒那個實力。”
“不,季院長還是言重了,不是你的錯,何必往自己身上攬呢?當初你接手的時候,華康也被你弟弟弄得慘不忍睹了,現在就是個爛攤子!”
聽着王董事長這話,季瑾之皺眉,“那您的意思是……”
“哎呀,我是看着你長大的人,那麼見外幹什麼?就直接叫我王哥好了!”
說着話,王董事長擡手便放在了季瑾之的手背上,輕輕的撫.摸兩下,季瑾之渾身一顫,下意識的抽手回來,但不慎王董事長動作更加迅速,一把又捉住了。
他一邊握着她的手,一邊笑哈哈的說,“放心吧!有王哥在,你們華康就不會倒,王哥怎麼可能見死不救呢?是吧?我的瑾之妹妹……”
季瑾之乾笑數聲,只覺得好彆扭,明明都是她叔叔輩的人,竟然還叫哥,真的不覺得臉紅嗎?
她只是說,“王董事長,您喝多了吧?要不,我們今天就先談到這裡?”
王董事長目光閃爍,“怎麼會喝多呢?有妹妹陪着呢!”
但季瑾之執意暫時到此,因爲她也看出來了,安茜被灌了很多酒,也喝多了。
見她態度如此堅決,王董事長無奈之下,又提議出去唱歌,季瑾之一看時間,下午五點多,這個時間去唱歌的話,估計也就兩三個小時完事,還算可以。
她就說,“好吧!既然王董事長願意,那我就陪您吧!”
如此一說,王董事長立馬擡手在秘書的攙扶下,站了起來。
季瑾之結賬過後,幾個人往外走,有泊車人員將車停好,但因爲幾個人都喝了酒的緣故,王董事長說,“就去路對面那個KTV吧,還近,不用開車了!”
她點頭說了聲好,就往那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