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君長生陰着臉,眼光逐一在書卷上流淌而過,哪裡有什麼《商繡》,全是他書房裡的藏書,這個人不僅膽子大,本事還不小,竟能能從他的書房裡牽出東西?
有人暗中助她?王府裡有奸細?月緋衣,本王就不信抓不到你的小辮子!
“我要去見他。”冉冉對着紫衣一字一頓地咬着嘴型。
紫衣沒有回答,更沒有動作,只是淡淡地看着冉冉,眼中似有不許,但是又不敢表露得太直接,畢竟冉冉在四方樓的等級要高於她。
“我去定了。”冉冉眼中的堅定絲毫沒有因爲紫衣的無動於衷而有所動搖。
不能出言反對就只能繼裝聾作啞,紫衣執行了這麼多年的暗殺任務,這點兒耐性還是有的,她不信蘇冉冉可以放下仇恨臨陣脫逃,所以她有恃無恐地磨着冉冉此刻已經焦急不已的心。
看來是甭想從紫衣的口中獲得通關暗語了。冉冉咬咬牙,抽出藏在書案下的短刃,故意當着紫衣的面,一圈一圈用緞帶綁在小腿上,既然得不到進入風吹別調的暗語就只能闖陣了。
紫衣抿脣不語,冉冉的架勢看起來是有點兒視死如歸的意思,但是她更清楚這個丫頭的心機,所以她仍然未動,只是心裡隱隱生了一絲慌亂,並且這分慌亂在冉冉朝她越走越近的時候,正在莫名放大。
“傷藥。”冉冉的聲音輕輕地從紫衣耳邊掠過,然後一隻翠綠通亮的小玉瓶就塞進了她傷痕累累的掌心。
冉冉慢慢騰騰地鑽進衣櫃,一點一點的關上櫃門,雙眸直勾勾地盯着門縫裡女子的神情,她多希望紫衣能夠稍稍的軟下眼光,給她一丁點兒的暗示,可是當縫隙只剩下一線光亮的時候,冉冉的心終於徹底的涼了。
好哇,見死不救。冉冉捶着額頭,氣得直咧嘴。好歹在風吹別調也共同生活了兩年,好歹都是四方樓的兄弟,好歹她的等級比她高出那麼一點點,怎麼一入殺手堂,人就變成了冰,還是那種千年不化的冰,氣死了,真是要被活活氣死了。
含着怨氣,冉冉開啓了機關,呼吸之間,櫃底無聲的撤出一個方形黑洞,冉冉摸索着洞中的臺階一步一步地向下走去……
“本王懷疑府中有奸細,給你們三天時間將府中所有人員,包括近一個月內出入過王府的所有朝中大臣及其隨行逐一排查。秦烈,你負責暗查這個月探訪過王府的一切官員,銀火,你負責查王府執勤的所有侍衛,銅燃,你協助銀火排查侍衛之外的其他人員,一個都不許錯過。至於鐵焰,本王另有安排,你們都下去執行吧。”
“是,王爺!”三人接到命令先是集體一愣,雖然在心裡生了幾分疑慮,但是替王爺分憂是他們的職責,所以絲毫沒有多言,各自領命退出了書房,只留下鐵焰一人,心裡打着鼓,面上卻恭恭敬敬地垂手立在一旁。
“這三**什麼也別做,給本王專心監視月緋衣的一舉一動。對了,還有她身邊那個丫鬟。”姬君長生皺着眉頭,沉聲吩咐道。他也想過親自去趟軒王府探探那個丫鬟的底細,但是又怕別人笑話他小題大做,況且懷疑軒王府裡的人,也就是暗示他在懷疑姬君無極,現在還沒到撕破臉的時候,所以每一步還是小心謹慎,不要節外生枝。量她一個小女子也興不起什麼大風浪。
清亮的月光溫柔地灑在玉帶街上,伴着女子的腳步流淌過每一間已經打烊的商鋪。這條街彙集了京城所有的繡莊與綢緞莊。白日裡,繁華錦簇,綿延百里,一眼都望不到盡頭,沒想到入夜之後反而寧靜得有些蕭瑟。
女子停停走走,漸漸慢下腳步,最後駐足在十娘繡莊的門前。沒有人會想到這些幽雅的繡莊背後竟然藏匿了一個龐大的殺手培訓地。
冉冉擡眼望了望一人多高的院牆,然後雙膝一彎,縱身躍進院中。絲毫不敢耽擱,直接繞過繡房,翻進另一座院落。
說是院落,其實是一處繁茂的竹林,而這一小片林子的後面就是風吹別調。
“有人嗎?”冉冉壓着嗓子喊了一句,如果有人也許還有的商量。可是等了等又等,四下裡依舊靜悄悄地,甚至連夜蟲鳴叫的聲音都捕捉不到。
“真的要闖進去才行嗎?”冉冉正想着,忽然一陣晚風吹過,竹林隨風不停地顫動,那聲音竟然不是沙沙地響,而是一片金屬錚錚。
這就是銅竹陣,每杆竹子全部是由黃銅鑄就的,地底下還連着玄妙的機關,破陣方法只有樓主與三位堂主清楚。這陣,冉冉只在白天見過,程亮的一片,好不壯觀。沒想到晚上來看,又是另一番情景,在風中微微擺動的銅竹好似是一條條魑魅的鬼影,彷彿下一刻將會幻化成噬人的厲鬼,叫人不寒而慄。
來都來了,不見他一面怎麼甘心?冉冉咬着脣,矮下腰,小心翼翼地跨進陣中,腳下的機關登時感應到陣中進了敵人,咔嚓兩聲,幾十杆銅竹瞬間移動,封住了冉冉的退路。
抽出短刃護在胸前,冉冉屏住呼吸,又向前走了兩步,這陣勢的變化她曾經聽慕容雲海說過:第一層是誘敵,只要步伐行進的慢,陣勢的機關是不會輕易觸發的;第二層是強殺,是所有機關暗器最集中的地方,武功稀鬆者基本就在進入的一剎那原地解決了;第三層是齊天,除了暗器之外還布有毒瘴,任你功夫再高,人來得再多也要最終交代在這兒。
距離第二層還有多遠,冉冉不是很清楚,但是她可以清晰的聽到自己的心跳,好像那顆小心臟就懸在她耳邊似的。
“陣中是何人?”女子清冷的聲音仿若天籟一般幽幽傳來。
“是琴微姐姐嗎?”冉冉試探地問了一句。她不確定是不是琴微,但是這種時候提一個熟人的名字應該沒有害處。
對方沉默了一會兒,繼續說道:“你是誰?”聽聲音明顯比剛纔緩和了許多。
“我是一年前離開風吹別調的冉冉,我有要緊的事想見錦堂主,懇請姐姐通傳一聲。”冉冉尋着聲音的方向,緩緩說道。
女子沒有回答冉冉的問題,反而朗聲說道:“一水一千秋。”
是暗語。冉冉懵了一下,不敢貿然回答,只怕對錯一個字,這第二層的機關就要啓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