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頭鬼被嚇得身子一震,這纔回過神來,拔腿就跑。
不會兒功夫,只見浩浩蕩蕩地來了一羣黑壓壓穿着長袍子的修羅鬼。鬼母正隊伍的最後頭,坐着四隻修羅鬼擡着的軟轎子,不住地催促着小鬼趕緊走。
猛然間看見人羣裡的上官連華,身邊站着蘇辛夷與紫衣,一家子站在那兒,遠遠的看着,便令人心中說不出來的不舒服,只覺得眼睛都熱了。一看青龍也是站在一旁,越發怒了,不由一拍那軟轎的扶手,騰空飛了起來,徑直飛到四人面前。
“你們,倒是不錯的嘛。”鬼母臉上帶着笑,但誰都看得出那火氣直衝天。
辛夷淡淡地說:“你做的這些事情我都已經不計較了,回你的扶桑國去,把葉琳琅交出來吧。”
鬼母冷笑一聲:“憑什麼我要照你說的做?”
辛夷陡然間衝到連華身後,一柄飛劍已經抵着連華的脖子了。
衆人皆嚇了一跳,連紫衣也失聲道:“娘,你要做什麼?”
連華倒是淡然,表情淡淡的,彷彿事不關已。
鬼母大吃一驚,連忙道:“你...你...你這是...”
辛夷狠聲道:“把葉琳琅交出來,上官連華就是你的。否則,等着由收屍吧。
鬼母愣了半晌,衆人也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這是怎麼回事啊?”三師叔悄聲地說:“這齣戲演得有點複雜,我倒是看不明白啊。”
美鳳愣愣地說:“我也不知道...”
鬼母一撫袖子道:“你這演的是哪出,連華哥哥是你的相公,你難不成還謀殺親夫不成?”
紫衣也急了,拉着辛夷的袖子道:“娘,你放手啊。”
辛夷看都不看紫衣一眼,只是冷笑道:“嬰雨,你這一誤會,就過了十八年,現在,仍是矇在鼓裡啊。”
鬼母狐疑地看着辛夷。
“紫衣的爹是葉琳琅,不是上官連華!”辛夷淡淡地說道。
“什麼?”衆人大叫。
紫衣也喃喃道:“這...這是怎麼回事啊。”
連華一臉的驚訝,看着辛夷,那女子臉上的表情淡淡,卻堅定至極。
鬼母小心地說:”你是不是搞錯了啊?”
辛夷大喝道:“這種事情我會搞錯嗎?”
鬼母恍了半晌,仍是小心翼翼地問:“這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辛夷不耐煩地說:“不過是個人間男子,哪來這麼多的掛念,也就只有你稀罕罷了。你再不交出葉琳琅,我這就讓他身首異處。”
說着,手上的飛劍又進了一寸,連華不禁痛到呻吟了一下。
鬼母忙叫道:“不要,你先等一下.”
連華閉上眼睛,吁了口氣,這麼多年,兩個女子糾葛,甚至鬧得世界都不安寧,這些,歸根結底,不過都是在一個身上罷了。而自己,恰巧是這個人。
辛夷,真的就是這樣決絕嗎?那個叫作葉琳琅的男子,是何等人物,會讓她不顧一切呢?
原來
一切都是一場空,這麼多年,他以爲他可以做到釋懷,沒想到,他仍是在乎的。欠下的情,不能不還,就如有些賬單,逃不過,終是要買單的。
連華嘆道:“辛夷,你我之間,一直不過是我自作多情,平白枉費你多年時光,這是我的錯,我負了你。”
辛夷一怔,不知他爲何這麼說。
末了,又看向鬼母,臉上勾起一絲溫柔地笑:“小雨,一直以來,我想對你說句對不起。也許,這句話來得晚了些,但我仍是要說出口。否則,我會心有不安的。我欠你的,不過是這一條命罷了,你想要的東西,對不起,我給不了。”
鬼母一聽此言,忍不住眼圈一紅,眼中模糊一片,淚水就下來。爲什麼,仍然是這個結果。心碎過無數回,仍然會痛,遇上他,他總能每一次,將她的心傷得一片碎渣子。
鬼母憤怒地說:“爲什麼?爲什麼?我哪一點比不上她?你答應過我的,你說,什麼都可以給我,你什麼都可以給我的。”
連華笑,眼中溫柔幾欲將對面那個歇斯底里的女人沉醉:“小雨,你記不記得,我是說過,但,是有條件的。你忘了嗎?”
鬼母愣了一下,喃喃道:“條件?什麼條件?”
連華柔聲道:“記得當時年紀小,我說,我可以答應你任何要求,但,你的要求必須要是對的。”
“我有什麼不對?”鬼母憤怒地喊道:“難道,我愛你,這也是錯嗎?我可以選擇嗎?我也不想愛你,但我控制不了我自己,我做不到,我的心不是我自己做主的,你纔是它的主人。”
連華搖搖頭,閉上眼睛沒再說話。
辛夷在旁淡淡地說:“你真的做對了嗎?”
鬼母怔住了。
一旁的朱天門弟子鬧成一片:“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麼事啊?”
“這都成一片地獄了,還不都是你搞出來的。”
“不止這裡,虔州城,汴州城,還不都是出自你手?”
鬼母在衆人議論指點突然大叫:“我沒有錯,都是你,爲什麼要躲着我,我找不到你,我沒有辦法,爲了見你,我沒有辦法,也許,只有這種方法,才能讓你出來,才能讓我找到你。我沒有錯!”
連華搖搖頭,閉上眼睛,彷彿被鬼母鬧煩了,看不見,也就不煩了。這樣的女子太過任性,且爲了兒女私情竟將世界搞得一亂烏糟,這個罪,也許,只有自己才能償還了。
背後被辛夷的飛劍抵着,隔着層層衣裳布料仍能覺得絲絲涼意。也許,這股涼意,可以讓自己解脫吧。
身子往後一倒,身體撕裂的疼痛卻令自己心中一鬆,仰頭看向天,不再是那純淨至極的藍,而黑紅交雜的天空,便是看見這世界的最後一眼的。
滴滴熱血順着飛劍而來,辛夷驚叫一聲,連華的身子已經傾倒。
“連華...連華...”辛夷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爲何,自己不過是作戲哄哄鬼母,連華卻自己了結了。
鬼母看見這世界最愛的人,在眼前緩緩跌落,眼中淚水如崩散的
珠子,剎時間奔放出來,自己不知是如何到了他身邊,哭喊着:“連華哥哥,是我錯了,我錯了,我不該這麼任性,我不該這麼做。你不要死,只要你不死,我保證將一切變回原來的樣子,你不要死...”
連華笑着,伸出手摸摸鬼母的臉頰:“真的?可以再回到從前嗎?”
鬼母哭得稀里嘩啦,卻不知該如何做,只會不斷地點頭。
“你答應我,一定要變回原來的樣子好嗎?”連華最後,連聲音都低了下去,輕聲地說:“那個時候的小雨,是最美麗的。”
鬼母哽咽着,淚水一點點滴下,盡數滴在連華的臉上。連華的聲音漸漸地低下去,再也沒有聲息。
辛夷將鬼母推了推,鬼母卻死命地抱着連華,看樣子,大有想與連華一同上路的想法。
辛夷大喝:“你腦子糊了,他一個凡人,我是妖道,你鬼道,一個凡人還能救不了。”
鬼母身子一震,擡起滿是淚痕的臉,直拉着辛夷的袖子道:“姐姐,你快告訴我,要怎麼救,我都聽你的。”
辛夷嘆了口氣:“一遇到大事就這麼慌張了!”
鬼母點點頭,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
青龍將她扶起來,柔聲安慰:“你別急,我們這麼多人在這兒,一定有辦法的。不如,先將前輩安頓好,你看,這兒真的不太好。”
鬼母忙點頭,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失考,青龍將一顆珠子拿出來,卻是一顆冒着寒氣的珠子,是從千年冰魄裡取出來的,保存遺體最好不過了。
辛夷嘆了口氣,這一出,完全沒安自己計劃中的那樣吧。
朱天門唯一好一點的院子便是那食肆了,其它的院子都隨着翻天印翻到地底去了。
這食肆裡幾張長條木椅拼起來,形成一張木牀,青龍將連華的遺體放上去,安頓好。
鬼母雙眼失神地坐在一旁,如同沒的魂魄。
辛夷坐在她身旁,幽幽地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鬼母嘴巴一癟,又有幾點淚滴出來,不住地點頭。扭頭對着辛夷道:“那現在該怎麼辦?”
辛夷思索了一下,道:“靈丹藥品未必有用,如若有仙藥則不同了。”
“仙藥?”鬼母愣愣地說:“我們上哪裡去找仙藥?我認識夜華君,不如去找他討?”
辛夷搖頭道:“不行,夜華君雖有煉藥,但喜煉毒蠱,恐怕是不行的。”
鬼母眼睛黯淡道:“那該如何是好?”
“你可有其它認識的仙君的了?”
“有是有?”鬼母道:“但都是些喜煉仙器的仙君,煉仙藥的倒是真的沒有了?”
說到最後哭腔起來,將臉埋在手裡,哭成一團。末了,又擡起頭來道:“葉琳琅是不是仙君?”
辛夷搖搖頭:“他只是仙使!”
鬼母道:“那他必定認識許多仙君的。仙使總是要替仙君做事,憑這點關係,也能討得到仙藥的。不如,求求他幫幫我吧。”
辛夷只是搖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