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女匪的聲音很好聽，聽起來就像是那年代的廣播電臺裡播音員的聲音，輕柔綿軟還帶有磁性，好比百靈鳥一樣婉轉動聽。雖然蒙着面看不到長相，讓人認爲這女子的相貌會和聲音一樣甜美。不過林瀟卻不是這麼認爲。
聲音好聽的女子的長相往往是不能恭維的，天不予齊美，越是聲音好聽的女子，相貌卻出奇的難看。上天似乎有意不讓所有的美集中在一個人的身上，美女的聲音往往是不太好聽的。當然也有例外的，但那種概率是微乎其微的，屬於鳳毛麟角之類型。
林瀟不是好色之人，不過看着這女子殺小鬼子那種霸道和橫掃一切，實在是感到揚眉吐氣啊。日本人何等囂張，何等殘暴，但是在這蒙面的女匪面前似乎像謙卑的奴隸一樣。男人女人跪倒一地，大氣都不敢出，殺剮存留任由這女子一句話，何等的快意解氣！
這女匪並不濫殺無辜，這使得林瀟覺得大爲驚奇。雖然說盜亦有道，但這畢竟是敵對國的百姓，能做到心存憐憫之心卻是十分不易的。而且這些烏合之衆竟然無人去擷取遍地的美女。這裡很多都是剛剛上道的慰安婦，很多還是黃花閨女，土匪竟然沒有打她們的主意，這真是不可思議的事。
日本人在槍刀的面前跪得規規矩矩，這也許是他們習慣於跪坐榻榻米吧。林瀟是不會像日本人那樣跪着的，他只是蹲在地上，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這羣土匪，望着這蒙面的女匪。欣賞着這女匪的颯爽英姿，就像是品茗美酒一樣讓人心曠神怡哦。
那羣土匪的動作很快，看得出是常年打家劫舍的，才一袋煙功夫，就把地上的槍支彈藥全部蒐羅一空，順帶着還把日本男人女人的錢財都席捲而去。那女匪親自走到林瀟的面前，女人都是很敏感的，林瀟在暗中注意她，她早已瞭然於心。這會兒威風凜凜地策馬走到他的面前。
蒙面女匪的皮膚很白，眉毛也是淡淡的彎彎的，猶如兩輪彎月，左邊眉毛上還藏着一顆痣，看起來似乎別有味道。兩隻眼睛很大，秋波橫斜，閃着威嚴。她走到林瀟的面前，林瀟也沒有改變身姿，就是那麼蹲着望着她，臉上絲毫看不到畏懼的神色。這讓這女匪大爲驚奇。
她馬鞭一指林瀟的面孔，“你是中國人？”翻譯還沒來得及翻譯，所有在場的中國人和懂中國話的日本人都爲之側目。林瀟的心中也爲之一動。
林瀟搖着頭說：“對不起，我不是，我是日本人。我叫直田光勇，我是教體育的老師。”他是用中國話回答的。這些來中國的日本老師都是會說中國話的，不然無法和中國學生交流。就像現代從各中學選拔去美國教學的老師，大都是英語老師，不過他們教的是中文。
“你不是中國人？但你的中國話說的很地道啊。啊，你們老師不在你們國家呆着，跑到這戰火紛飛的戰場上來湊啥熱鬧啊？怎麼，就憑你們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傢伙，還想改變我們國家孩子的素質？我告訴你，中國的文化博大精深，源遠流長，豈是你們這些王八蛋就能改變的了的？你們這是癡人說夢啊。”
女匪說完呵呵冷笑起來，林瀟卻對她刮目相看了。這女匪的知識層次很高啊，絕不是普通的土匪，看來土匪中也是臥虎藏龍啊。只是真是可惜了，有文化的人卻加入到綠林好漢中，真是明珠暗投了。
女匪說完轉身對手下命令道：“對那些前來教書的日本人，就不要動他們的腰包了，都是文化人，咱也犯不上動粗。知識分子都是知書達理的，雖然有些是冥頑不化，但那也是書呆子，犯不上和他們計較。”
她說着用馬鞭一指林瀟，大笑道：“就像面前的這位，下跪也是與衆不同，這是保持讀書人的氣節啊，威武不能屈。哈哈，只是這是戰場，你們是侵略者，在我們面前沒有尊嚴可說。記住，現在你們是讀書人，將來上了戰場，你們就再沒有這般僥倖了。這次算是便宜你了。”
女匪呼哨一聲，再次向林瀟望望，林瀟從她的眼中看到了一絲微笑，“希望你今後不
要死在我的手上。哈哈”說完策馬揚鞭而去，帶着那些威武的騎士像片雲彩飄忽而去。日本人還在那裡跪伏着，頭都埋在地上。沒有人像林瀟這麼大膽，還敢站起身來觀看。
當日軍的護路車隊來到面前的時候，那些驚魂失魄的日本人個個哭天嚎地，還有些人甚至神經失常，到處亂跑亂撞，拉都拉不住。女人們更是扯亂自己的頭髮，拉着關東軍士兵的胳膊，就像攀上救命的稻草一樣嘶聲慘叫着，結結巴巴地述說着自己的不幸。
其實這些土匪對他們已是手下留情了，如果換做是日軍士兵，那可是將死屍身上的軍服都扒得精光的，這裡還只是搶去了他們的錢財，劫財不劫色，還不夠人道嗎？不過這些百姓從沒見過這種血淋淋的殺伐場面，誰的心理都承受不了。
看那些女人嚎哭的樣子，真是捨命不捨財，難道土匪們應該劫色不劫財嗎？也難怪哦，她們本來就是來做皮肉生意的，對於貞操早就漠不關心了，哪會像中國女人生死事小，失節事大，寧願一頭碰死。小日本源遠流長的民族文化，對貞操看得就如同廢紙。
這種乘馬車慰問的形式就是因爲其中一個日本豪門望族的女兒的心血來潮，想要飽覽中國東北的白山黑水，飽覽和他們國家無法相提並論的自然之美，而興致勃勃地提出來的。當時日軍保護部門就很猶豫，只是這女孩很固執，她們家門前的山最多不過是幾百米海拔的小土坡，哪裡像這裡山連山，嶺連嶺，全是巍峨的羣山，連綿起伏。
最後，這女孩的提議得到了慰問團上下的一致支持，他們坐汽車都坐得膩味了，能夠乘着富有當地民俗風情的馬車遊山玩水，誰會不高興？他們哪裡想到這裡的形勢如此嚴峻，日本的報紙上連篇累牘的都是建立王道樂土的業績。既然是王道樂土，那不跟世外桃源差不多嗎？誰想到在這裡殺出殺人不眨眼的強盜，嚇得他們尿褲子呢。
他們本來是來慰問日軍的，現在卻變成了日軍慰問他們了，但是這時的他們卻對日軍失去了信心。那些剽悍的騎兵轉眼之間就殺的他們的軍隊落花流水，全軍覆沒，哪裡還有安全可言？滿洲這地方實在是可怕，每個人都想着收拾包袱走人。
既然來了，哪裡有這麼容易走人的，這些人回去到處亂說，那不是將關東軍苦心經營的形象都化作了灰飛煙滅了？還會增加國民對軍隊的不信任，增加反戰的呼聲。這是絕對不允許的。任憑他們哀聲遍地，慰問還是要按部就班進行的。
接下來的行程由於有日軍機械化部隊的保護，風平浪靜地渡過。林瀟也跟着這些日本人到了長春，沒有人來查詢他的身份證明，那些國民驚魂未定，個個如同木雕泥塑，神情呆滯。日軍則是焦頭爛額，紛亂不堪。負責保護的官員直接被撤職了。
林瀟乘着無人注意的時候，悄然走出軍營，走向老庫他們的聯絡點。老庫他們因爲肯花錢上下打點，人脈極廣，生意做得紅紅火火的。現在不僅是“伏爾加大酒店”，還有更龐大的“莫斯科高級酒吧”。林瀟看得直皺眉頭，這些傢伙分明是在發國難財啊。越是戰亂，他們的生意越跑火，可是樹大也招風啊。
老庫他們見到了林瀟也是又驚又喜，老庫連忙將林瀟引進暗室，將酒店裡那些山珍海味都端出來請林瀟品嚐。林瀟也是又飢又渴，吃起來風捲殘雲，看得老庫他們瞠目結舌。林瀟平時是注意形象的，現在看來卻像是從牢裡放出來的。林瀟是心急上火。
“頭兒，你吃飽了嗎？不夠，我們再叫人去上。在這裡你用不着客氣的。”老庫笑着說道。隨即示意那些女侍者繼續上菜，卻被林瀟擺手制止了。
“老庫，你們爲那事準備的怎麼樣了？我這次回長春，路上遇上了一股林紅音的土匪，把日本慰問團的護衛小鬼子殺的一個不剩，真叫一個痛快啊。那可是精銳的關東軍啊，戰鬥力世界公認，卻在他們的手下走不上一袋煙功夫。如果小鬼子都是這麼好打，抗日的勇士都是這麼勇敢善戰，東三省就絕不會任
人踐踏了。”
林瀟邊抹嘴巴，邊談起了陸路上的經歷。“這支土匪隊伍裡還有俄國人和朝鮮人，而且他們的裝備大都是蘇俄制的，一色的哥薩克戰刀和西伯利亞戰馬。你知道怎麼回事嗎？”
老庫微微一笑：“我當然知道他們，頭兒，想必你也猜出來了。那支隊伍的裝備都是我弄來的，裡面的白俄士兵和哥薩克騎兵也是我的朋友招募來的。換句話說，這支隊伍就是我們出錢幫助建立的。他是我們的外圍力量。”
林瀟暗暗點頭，他已隱約猜到了這些，在長春公然有這麼整齊的蘇俄裝備，除了老庫這前沙皇的軍官，還有誰能有這本事？“那些俄國人也是你過去的部下或是戰友嗎？”
老庫點點頭：“沒錯，他們被赤色革命黨驅除出國境，無處安身，我就暗地裡將他們安置下來。這些人都是職業軍人，離開了打仗都不知幹什麼了。他們在東北居住了不少時間，和中國人結下了深厚的友誼，都對日本人的殘暴憤恨不平，更願意爲他們的中國朋友赴湯蹈火。你知道嗎？在他們最困難的時候，不是我，而是中國老百姓幫助了他們。”
中國人是很善良的，即使是西方世界普遍憎惡的猶大的後人——猶太人，在中國也會受到禮遇和善待。二戰時，希特勒屠殺猶太人，是中國人救助了大批的猶太人，甚至將他們從集中營裡解救出來，這可比辛德勒的貢獻大多了。對於沙皇時代的舊軍人，他們更沒有敵視的心理。
沙俄雖然侵佔了中國一百六十多萬平方公里的土地，但是縱觀歷史，除了清康熙皇帝時的反侵略戰爭，兩國還沒有發生過大規模的戰爭。兩國都成了雙方政治犯的避難所。都能在那裡得到休養生息。
“林紅音是誰呢？看這女匪的身手確實了得，百步之內，彈無虛發，巾幗不讓鬚眉啊。”林瀟由衷地讚歎着。這女匪給他的印象實在是深刻。
“哦，你說的是她啊，這是個刁蠻丫頭。啊，頭兒，她沒有對你不敬吧？不瞞你說，她是混血兒，也是我的外甥女。我妹子嫁給了一箇中國姓林的商人，後來我妹夫被張作霖手下的軍官逼死了，就是因爲貪圖我妹子的美貌。我妹子鬱郁而死，這孩子就是我送到蘇俄鄉下養大的，後來進了大學。現在纔回中國來的。”
林瀟愣住了，沒想到老庫的外甥女是這蒙面女匪，而且也是土匪，難怪她的學問挺不錯的呢。他奇怪地望着老庫，心說土匪也不是什麼光彩的職業，怎麼能讓純潔的少女幹這個呢？
老庫苦笑道：“我不想讓孩子幹這個事，可是這孩子長大後聽說了父母的悲慘經歷，竟然偷偷回國，摸清了那軍官的出入規律。一天深夜，她手持雙槍，隻身闖進軍官的府上，手刃仇人，最後竟然把這軍官的腦袋割下來，送到父母的墳前祭奠。”這話聽起來簡直像是神話，從未沾過血腥的女孩竟然能幹出這事。
老庫望着林瀟責怪的眼神笑道：“沒法子，我妹子臨終前交代過，她的仇只能是由下一代來報，絕不假手於人。而我做的就是訓練這孩子，把她訓練成神槍手，訓練成馬上的騎士。她確實是不負衆望啊。這孩子很有出息。”
林瀟笑了，這就是土匪的生存法則，有仇報仇，有冤報冤。難怪這蒙面女匪搶劫時，還喊出這種話呢。這老庫對待自己的親外甥女似乎有些苛求了。
“你不擔心她回不來嗎？她可是你的親外甥女啊。”
“是的，我很擔心，那天我和柳丹婷就在她的後面悄悄地跟着，但我們沒有進去。我不想讓我妹子妹夫在地下抱怨我，更不想阻擾這孩子完成她的第一次心願。她成功了，我真是替她驕傲。這件事後，我就讓她暗地組織騎兵隊，我相信她有這水平的。”老庫帶着欣賞，激動地說道。
林瀟是半晌無語，這世上的競爭法則真是太殘酷了，一個未出閣的大姑娘要想獲得男人的認可，就要雙手沾滿鮮血。好好的知識性女孩竟然成了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這真是這時代的悲哀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