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想法的改變也反應在了他的行動上,他一開始是鍛鍊身體,希望自己不拖祖國後腿,然後就是跟着李海洋學習南拳,甚至在某些時候,他也會生出跟李海洋一樣的想法,那就是手持鋼槍衝上戰場。
“我,不知道。”陳泰文想了良久,仍舊不得要領,當初李海洋跟他自己要去參軍的時候,陳泰文內心的那種惶恐再次涌上了心頭,他不知道往後自己要幹什麼,但他現在萬分肯定,昆明已經不容他們安靜的讀書了。
“你也不知道麼?”不知道爲什麼,宋澄在聽了陳泰文的話後竟然轉過了腦袋,一臉難以置信地看着陳泰文。
只是在這個時候,李海洋的瞳孔突然開始聚焦,衝着陳泰文和宋澄大喊道:“空襲!快躲!”
李海洋的話音剛落,城內便響起了尖銳的空襲警報,幸好在選擇房子的時候聽了甄柳的建議,將房子選在了舞廳街附近。果不其然,日本人的飛機似乎有意躲開了這裡,但還是有一兩顆航彈在舞廳街周圍爆炸。
直到轟炸後陳泰文他們三人走在大街上才發現,這次日本人的轟炸似乎更加肆無忌憚了,大街上一片狼藉,被摧毀的建築物封鎖了城內幾乎所有道路,滿街都是老百姓的哭聲和喊罵聲.
沒有勞動能力的老人坐在屋子旁邊哭得呼天搶地,而失去了家人的男人們則是一邊哭喊着自己親人的名字,一邊徒手扒拉着廢墟,哪怕雙手鮮血淋漓也毫不在乎。
“爸爸,媽媽,我要爸爸媽媽。”
直到一聲慘呼,陳泰文他們三人才從懵懂狀態中醒悟了過來,他們前方不遠處,一個小女孩正坐在地上哭着,她的眼前是一片廢墟.
在她的不遠處,一個女人的屍體正躺在地下,很顯然,這個女人爲了救自己的孩子,在房屋倒塌的一瞬間,將小女孩扔出了房子,自己死了,卻留下小女孩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大街上.
“小心!”
陳泰文站在前面,看向小女孩的時候眼中瞳孔一縮,直接朝着小女孩衝了過去,此時小女孩的旁邊的一小堵土牆似乎再經不住戰火的洗禮,開始慢慢地朝着小女孩所在的位置倒塌下來。
“轟隆!”
土牆倒塌的一瞬間,陳泰文也顧不上自己的安危直接衝了上去,將小女孩壓在了自己身下,也就在這個時候,那一小堵殘垣斷壁也倒了下來,直接將陳泰文和小女孩壓在了底下。
“泰文!”
李海洋將陳泰文被壓倒,雙目已經通紅,不管不顧地拔出自己背上的長刀衝向陳泰文他們所在的位置,一通挖掘後,纔將陳泰文從廢墟里挖了出來。
此時陳泰文額頭見血,也幸好這堵土牆不大,因此纔沒對陳泰文造成多大的傷害。
“咳,咳咳,我沒事!”陳泰文從廢墟底下爬了起來,將小女孩也拉起來之後,陳泰文將已經嚇蒙的小女孩交給了宋澄,對宋澄說道:“宋澄,你先帶着她去安舍,我和李海洋去救人。”
剛纔陳泰文救人的影子在宋澄心中掀起了軒然大波,對於陳泰文,她的印象中只是覺得他像個大男孩,其實對於陳泰文的瞭解,她要比宛瑜早得多.
她記得在來聯大讀書之前,她就從羅常培主任那裡瞭解到了陳泰文關於當前局勢的看法。
特別是羅主任在和她父親喝酒的時候,對陳泰文那句“要想征服中國,除非中國人四絕”讚不絕口,甚至爲了這句話,羅常培還跟自己的父親痛飲了一杯。
“宋澄?”
看到宋澄還站在那裡發呆,陳泰文眉頭稍微,疑惑地問道。
“哦,好!”被陳泰文叫了一聲之後,宋澄才反應過來,一把接過女小女孩後,又對陳泰文和李海洋說道:“你們小心,要注意安全,我安頓好她後就來找你。”
隨後,宋澄深深看了陳泰文一眼後,便摟着小女孩朝着安舍走去。
這一天,整個昆明市彷彿淪入地域,陳泰文和李海洋這個時候才發現自己的力量有多麼弱小,面對半個被摧毀的城市,陳泰文和李海洋兩人又能救多少人?
其實陳泰文不知道的是,就在這一天,日本海軍投入了超過一百四十架轟炸機對戰時陪都重慶進行了狂轟亂炸,兩千多戶民居被毀,現在已經是1940年年底,根據不完全統計,日軍今年總共對重慶投擲了四千三百三十噸**。
陳泰文和李海洋二人並肩蹲在廢墟上使勁地刨着,他們想要堅持下去,但是雙手卻不聽使喚,渾身開始顫抖起來,他們的力氣已經被用盡,兩人的雙手已經沾滿了鮮血,他們現在仍然在堅持,完全是憑藉着一股子信念在支撐。
或許是老天也在爲這次災難不平,開始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淚水混合着雨水滴在陳泰文身下的廢墟上,廢墟里,一個男人懷中抱着一個女人,男人身子朝上,似乎想要爲自己的妻子撐起一片天.....
“泰文,走吧。”
李海洋終究還是要比陳泰文冷靜些,看着陳泰文滿是鮮血的雙手,李海洋默默地對陳泰文說道。
但是陳泰文彷彿根本沒有聽到李海洋的話,饒是雙手已經沒有了力氣,也始終沒有停下挖掘的過程,與其說是在挖,還不如說是在摸。
“走啊!”
李海洋終於忍不住,一把抓住了陳泰文的手,他的手猶如鐵鉗,讓陳泰文不得不放棄挖掘。
“啊!”
一聲痛苦的吶喊從陳泰文口中喊出,陳泰文跪在廢墟上,仰頭朝天,他再也無力救人,只能衝着老天發出悲鳴。
宋澄站在遠處看着陳泰文,眼淚也撲簌簌往下掉,隨着對陳泰文的瞭解越來越深,她終於明白,陳泰文並不是宛瑜口中的那個登徒子。
經歷過這件事情後,陳泰文的心情平復了幾天,才漸漸從那種痛苦中走了出來,明天便是《羅密歐與朱麗葉》上演的日子,按照聯大的安排,今天晚上將要舉行文藝演出的上臺彩排,這個時候所有參加匯演的節目都會有一次機會登臺演出。
可以說着是對陳泰文他們幾人的這段時間努力的檢查,不僅是陳泰文他們,就是葉老師也有些緊張,這部劇,有着他的一段回憶和緬懷,現在拉出來,就跟所有節目有了對比。
“同學們,這是正式表演前唯一的一次大彩排的機會,大家好好把握,別的我不多說了,拿出平常的努力就行了。”葉老師走到陳泰文他們身邊,替陳泰文他們打氣說道。
陳泰文他們這次演的是《羅密歐與朱麗葉》中的四人節選,參與者是陳泰文、宋澄、肖青和宛瑜,其他文藝小組的成員都是後勤,陳泰文他們幾人互相對視了一眼,均看到了對方眼中的緊張和激動。
“葉老師放心,我們都準備這麼久了,沒問題的。”陳泰文笑着對葉老師說道,文藝小組裡,也只有知道他知道這部劇對於葉老師的意義,宋澄他們也點點頭,示意葉老師放心。
在臨上場的時候,等待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隨着報幕員將一個個節目報上,很快也輪到了陳泰文他們的節目,上臺參演的四人和文藝小組的人將手搭在一起,輕聲呼喊了一句“加油”後便各自上臺準備。
長久以來的努力終於得到了彙報,換上演出服的陳泰文他們都將自己的狀態拿了出來,整個前半段進展都非常順利,現在已經快要謝幕,葉老師一顆懸着的心也就放了下來。
“信徒,莫把你的手兒侮辱,這樣纔是最虔誠的禮敬,神明的手本虛信徒接觸,掌心的密合抵不上你我親吻。”
舞臺上,宋澄扮演地朱麗葉走到陳泰文跟前,雙目深情地看着陳泰文,聽到這句臺詞後,陳泰文心中一咯噔,如果有人發現的話,臺下的葉老師也瞬間將身體繃直了起來。
“哎呀,宋澄是怎麼回事,怎麼會說錯臺詞呢?明明是“掌心的密合遠勝如親吻”啊!”
坐在葉老師身邊的一名文藝小組的成員見狀也捏了捏拳頭,看着葉老師一臉疑惑的問道。
葉老師也搖搖頭,擡頭看去,卻見宋澄竟然伸手摟上了陳泰文的脖子,藉助一個錯位,來了一出“吻戲”。
看到這一幕,臺下負責彩排的工作人員也都大聲歡呼起來,這些工作人員其實也就是學生會的同學們,在這個年代,雖然人們的思想都已經漸漸放開了,但是在大庭廣衆下,這樣的一幕還是有些太過刺激。
“怎麼回事?葉老師,你們彩排的時候還排練這個嗎?”坐在一邊的李海洋皺了皺眉頭,問葉老師說道。
葉老師則聳聳肩,一臉無語地說道:“這你可別找我,如果當時我的膽子有宋澄一半大的話,你老師我的兒子都比你大了。”
從整個現場結果來,宋澄他們的表演已經不影響明天的演出了,對於宋澄臨時改戲,葉老師現在也不可能將他們拉下臺來。
被宋澄摟住,臺上的陳泰文立馬感覺自己的心跳開始加速,宋澄一臉狡黠地衝他眨眨眼,然後身體轉正。
不管如何,陳泰文覺得還是要將戲演下去,索性便按着之前的套路繼續跟宋澄對戲,至於彩排是怎麼結束的,陳泰文已經忘卻了,彩排結束後,宋澄和宛瑜走在一起,再次恢復了那一份高冷。